河间府的各方势力,由于孟觉晓的操作,渐渐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稳固的利益团体。之所以说稳固,不是建立在孟觉晓的人格魅力上,也不是建立在权利基础上,而是因为建立在共同利益这个大前提上。
一句话,跟着孟知府干,不需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钱赚的更多。比起以前来,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河间府商会的一些主要负责人纷纷而至,围着一身便装的孟知府大拍马屁时,都眼巴巴的等着孟知府的发财新路子。这些人算是学精明了,只要孟知府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议大事,就等于又有好处照顾大家了。
孟觉晓咳嗽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这个,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本府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提出来拱大家参考参考。”孟觉晓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还挺谦虚的说话也是商量的语气。
“孟大人,你就说该怎么办吧!这些个土财主,他们知道啥?您老高屋建瓴的,看事情一准没错,总之您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一个河间府的大商家大声站起道,众人听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会长于焘笑着站起道:“这话在理啊!要说孟大人的心思,我等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未必能琢磨明白其中的道道,只管跟着做就好了。大人说怎么做好,大家就怎么做,出钱出力绝没有二话。”
这样的局面换成一般的官员,估计想都不要想。别人口袋里的钱,上杆子的往跟前送,美不死你。眼前这些人,在河间府大市场的买卖上,算是赚的盆满钵满。这大市场还没开张几天呢,一扩股,大把的钱就往口袋里跳啊。关键是孟知府仁义,原有股东每人所持的股份配股二成,一百股变一百五十股,这股份都是白来的且不说了。关键是河间府大市场才开张,数百间门前早被抢租了一个干净,还都是一年的长足。每月三百贯的租金,一个大子都不少。还有仓库的租金,码头的营生,这里头的进项想想都能笑的合不拢嘴。另外大市场的门面,股东们租赁有优先权,还能打八折。在座的哪一位没抢先租他个十间八间的?一转手就是钱啊,还有仓库也是。这都是托了孟知府的福气不是?
“呵呵,那本府就说说。”孟觉晓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道:“如今扩股完成了,卖股份得来的钱在衙门的监督下,将用于大市场二期工程的扩建。具体怎么操作,这是你们公司管理层的事情了,本府就不多说了。但是一定要在衙门的统一规划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时,孟觉晓又道:“本府要说的事情,与大市场有关,又没有直接的关系。怎么个事情呢?如今大市场吸引了大量的南北客商,北地的辽国、渤海国都有不少客商在此做买卖。如此大的一个局面,有两个问题各位有没有去想过?”
说着孟觉晓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于焘急了,连忙站起道:“大人您就别跟着急大家了,他们懂个屁的经济之道,脑子都掉钱眼里的,千百年来就知道买进卖出,哪里会去看什么问题?”
众人听了纷纷哈哈大笑,也没人为这个生气。确实在孟知府面前,没啥好觉得丢人的。
“第一个问题就是货源,这么多北地商人在此,大量的南货北运。各位有没有想过,其中相当一部分货物,本地也可以生产。比如布匹,为什么大家不谋划着经营大规模的织布厂呢?把民间的百姓组织起来,集中生产集中管理,生产上了规模,成本自然也就降了下来。还可以集中资金搞技术创新,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大家听迷糊了,如今这小农经济的模式,都是男耕女织。乡下的土布,都是女的慢慢织出来的。把妇女都集中起来,家里男人能答应么?
“大人,这个,能说的仔细一点么?”众人心里有疑惑,但是不敢质疑孟知府。左右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想不明白,不如直接问省事。于焘站起来问的时候,大家的心思大致都如此。
孟觉晓不慌不忙的笑着道:“本府小时候见过母亲纺线,都是一根一根的慢慢在捻。本府当时就想,如果无根十根的一阵捻线呢?如果有这么一个机器或者织布机用牲口或者水车带动呢?”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孟觉晓摸出一张纸来,众人的眼睛里顿时冒出无数小星星,当初孟知府就是拿出一堆文稿,看完了大家就跟着做,做了跟着就发财了。
“各位请看,这是本府琢磨的新式纺线的玩意。可以八根线一阵纺,只要一个人看着就成。”说罢孟觉晓拍拍手,两个卫兵抬着一台“珍妮机”出现了。
哗的一下,一干商会的大佬们全围上去了,其中有做布匹生意的,围着转了半天后大声道:“这玩意真是神了!这得省多少人工?”
孟觉晓见状才笑道:“各位且听本府接着说,刚才有人提到农妇家中不答应的事情,本府看来此事好办。在座的谁家没有百十个佃户?只要愿意家里女人出来做事的,发给工钱不算,土地的租金也可以降到三成。到时候怕不是那些佃户抢着逼着家里的婆娘女儿进你们的作坊里做事吧?”
一干商人别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都是高手。经商的心思都活络,一看这机器,仔细心里一盘算,只要把规模做起来,成本降下去,这其中的利益就大了去了。
这时候孟觉晓又道:“各位想过一件事情没有,如今北地辽境那么大一个市场,如果都能拿下来,得是多大的利益?怎么争夺市场,这个不要本府告诉大家法子了吧?在座的诸位在这方面,都可以做本府的老师。”
这句话算是彻底的撬动了各位的心思,这帐一点都不难算,就拿纺线来说,一个人能顶八个人用。
会长于焘一看大家纷纷扰扰的议论起来,连忙站起大声道:“都干啥呢?都安静了,孟大人什么时候错过?照我看你们这些土财主,心里盘算的那点事情都别往台面上摆了,仔细听孟大人的说道。不是还有第二个问题么?”
众人一想对啊,还有第二问题呢,眼前这第一个就够让人动心的了。第二个呢?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于会长既然说了,本府就不藏着掖着。第二桩事情也很简单,其实大家都应该能想的到,只是没那根弦罢了。这第二桩事情,本府称之为银行!”
又是一个新名词,众人听的都傻了!屋子里安静的地上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都在瞪眼凭住呼吸,等着孟知府的继续。
“银行是干什么的呢?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方便大家的做买卖的机构,简单的说,你有钱了放身上不方便,你可以存银行来,银行非但不收你的钱,还要给你利息。这叫存款利息。那么你是做买卖的,你手头紧了,可以到银行来,拿东西做抵押,银行可以给你一笔钱,这回你得给银行利息了。”
轰!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炸响!
孟觉晓说到这就不说了,端起茶杯笑眯眯的等着大家的反应。在坐的岂有不精明的主?都是一点就透,以前是没想到这些不是?
一番沉寂之后,众人的脸色渐渐恢复的当口,孟觉晓有抛出一句话道:“各位有没有想过,日后你们出去做买卖,不要带一文钱,只要带一个银行发出来的凭证,到了地方可以在当地的银行里提出现钱来。”
完了,众人的脑子又不够用了。今天孟知府说的话,一个炸雷接一个炸雷似的,大家全给炸晕乎了。屋子里这会子全闹起来了,纷纷转头与身边的人议论。
孟觉晓也不说话,笑着看着大家在那议论纷纷。终于商会的几个头脑一商议,于焘站起一拍桌子道:“都安静了!有孟大人在呢!什么事情闹不明白?就你们那些猪脑子,能想到什么?听孟大人的,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孟觉晓这回还不说了,摸出一叠文稿,轻飘飘的往桌子上一丢。于焘见状跟饿狼似的,一个虎扑上前,双手牢牢抓住文稿,朝孟觉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掉过屁股回到位置上就看。
孟觉晓这个时候轻飘飘的站起来,慢悠悠的出了屋子,找到黄莺的闺房里,躺到烧好的热炕上靠着被子伸懒腰。这些商人,孟觉晓清楚他们都是自己手里的牵线木偶了,一个也跑不掉。
迷迷糊糊的孟觉晓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莺进来推醒他道:“大人,天都黑了,于会长他们还在等着您呢。”
“怎么不早叫我起来?”孟觉晓坐起嘟囔道,黄莺笑道:“哪敢啊?这不才提请您起来,外头那些人都说不方便打扰您休息,说您为了拟什么稿子,昨夜肯定没睡好来着。要不是天黑了,还真不放我进来叫您。”
孟觉晓一看日头,果然天近黄昏,连忙起来梳洗一番出来,这时候院子里一干商人全都安静的站在那里。看见孟觉晓出来,一干人等在于焘的领导下,纷纷朝孟觉晓大礼参拜。
“这啥意思呢?”孟觉晓明知故问,一干商会人等捧着孟觉晓搞的银行计划书,由于焘出面恭敬的拜谢之后道:“大人,我等也算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今日方知时间尚有如此经营之道,没有大人的点拨教诲,我等如何能得此妙法?所以,在场诸位一致认为,今日当歃血起誓,日后唯大人之命是从。”
孟觉晓听了却大摇其头道:“这话不对,大大的不对。”
众人齐齐愣住,心道难不成孟大人还不满意?就在大家疑惑之际,孟觉晓笑道:“本府以为,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应该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才是长久之道。就拿大搞作坊和兴建银行来说吧,作坊多了,官府的税收就能增加,银行方便商人,就能把南北客商牢牢的吸引在河间府,官府还愁没税收么?世间的道理大多如此,两利则和,和则两利。只要在这个大原则的前提下,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这番话再次让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道理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可实际上呢?人都是有私心的,真正运作起来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现在是大家看见了巨大的利益,又有孟觉晓压阵,所以暂时来说一切危机都被掩盖着。而孟觉晓正是要借这个时机,把一种公平规则下竞争与合作的观念灌输给在场的诸位,然后再由他们去影响跟多的人。要把一个新的观念灌输给别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他看见好处!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驱动!
“大人的意思,这个银行也要搞股份制?”于焘听明白了这个话,疑惑的问了一句。
孟觉晓点点头道:“银行搞什么制度不要紧,关键是要最初阶段制定一个有利于大多人的规则。你们回去仔细琢磨一番,该怎么做本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有一点,本府先给大家说明白,但凡是开了大作坊的,官府免税一年。”
商人们各自散去,人人面带思索状。
孟觉晓站在原地,看着埋下的一颗颗种子,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只要这些人迈出了第一步,尝到了甜头,日后不用别人教,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这算不算是对资本主义的萌芽拔苗助长呢?
京城里关于两个奏折的提案内阁通过的很快!户部尚书蒙先豪的意见,得到了内阁的同意后,三日之后在朝会上推出。
不管怎么说,这一个建议对于大家的利益触动还不算太大,两害相权大致就这样了。再说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的到执行的时候,还不知走样成啥呢?
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看待这个提议,不过朝会结束前,德裕皇帝的一番话,让大家与新政对抗的决心降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