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了。
绍兴大狱以东,相隔三里的蛇盘山上,天师府张铭演和青龙寺苦行大师也在观望。
对于这个“助纣为虐”的小辈,两人心思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跟在宋成蹊身后干了不少“恶”事,诸如假扮季少钦捅了赵希真一枪、接连发箭阻拦他们他们取得麒麟血……如果没有他,那那场胜负还真不一定,至少他们不会空手而归!
但另一方面,他们的修养也在告诉他们自己,曹谨行是宋成蹊的同伙,为了宋成蹊,也为了他自己,他在天姥山做的那些事无可厚非!更何况,严格来说,那一枪并不致命,赵希真最后是死于不死火,慕容骅和季润城也主要是因宋成蹊而死,他顶多算帮凶,而非主犯。
当然,帮凶也是“凶”,报仇理所应当。
但他们都这把年纪了,眼下宋成蹊还活得好好的,让他们下死力去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有欺软怕硬之嫌,也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
能拉的下脸的季家、慕容家、星宗又还没到……
只能观望了。
“果然啊,一露面就出事了。魔教、倭寇、戏伶楼……就是没想到,他明知会如此,还敢主动暴露行踪,明目张胆地抓人……看来麒麟血不止让他武功大进,胆子也更大了!”
苦行大师面无表情,一想到自己到手的麒麟血可能进了曹谨行的肚子,他就忍不住犯嗔戒。
“他的胆子一向很大。”
张铭演冷冷道:“通幽九层就敢对法象放冷箭,如今不过是一群通幽而已,这幅姿态很正常。”
他也一样,看着曹谨行那幅老神在在的表情就来气,掌中雷光闪烁,很是手痒!
苦行道:“其他各派都在飞马往这赶,等他们到了,他就嚣张不起来了。”
张铭演摇头叹气:“只怕等他们到了,他也会走……他刚才已经说过,朝廷派了援军接应,再出手情形将大不相同……算了,罪魁祸首是宋成蹊,至于他,就交给那三派吧。”
慕容家不会放过他。
季家也不会放过他,尤其季少钦!
他今日上午在一个路过樵夫的帮助下叫来流觞阁的人脱身牢狱,经此一遭,已经对曹谨行、宋成蹊恨之入骨!更何况,影虎枪也还在曹谨行手里没拿回来。
至于星宗,宋成蹊的真正敌人,只要明白前因后果,更不会放过他!
这三个世家门派就够他头疼,再加上魔教、倭寇……
好戏还在后面。
苦行和张铭演看向战场,那边的包围圈也完成了。
战斗一触即发!
张铭演负手冷笑道:“且看他有多少能耐吧……”
苦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人都到齐了?”
大狱内外的气场忽然发生变化,曹谨行睁开眼睛,看到了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十道人影。
这些人里有老年有中年,有男有女,有用刀用剑的,也有用双环双钺的。
全是通幽巅峰!
“还真看得起我……”
曹谨行站了起来,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而后将视线转向大门之外那条青石长街的阴影处,澹澹道:“邪功《凝血经》……魔道的人也别藏着了,还有东瀛倭寇,你们少主的神兵在我手里,不想拿回去吗?”
曹谨行取出布都御魂往地上一插,刀鞘插进青石地面,大地开裂,雷光四溢。
它一出现,藏身暗影的武士忍不住露出头来,人数不少,足有二十位,但都境界不高,跟之前的武士类似,应该是神道流同一批培养出来的产物,只有领头那位拿着手杖的盲剑客内力不俗,接近通幽巅峰。
手杖中藏着名刀小龙景光,这人整体造型跟座头市差不多,很有辨识度。
“交出少主,还回神兵。(倭语)”
盲剑客上前两步,手指一错,雪亮刀锋摄人心魄!
“自己来拿吧。”
曹谨行懒洋洋收回目光,转向长街另一侧,魔道的人也显出身形,人数不多,只有五位,但都是长老级别,其中两位是弥勒宗护教金刚,一身猩红袈裟,另外三位则是太平宗长老,修炼九大邪功中的《凝血经》,此功阴毒无比,一旦将真气打进体内,可以让血液迅速凝结,变成浆湖一般,无药可治!
——曹谨行手下四个百户中资历最老的顾砚竹,就是练的此功,所以他很容易认了出来。
除了正道名门,三方仇敌都来了人。
十六个通幽巅峰、二十个喽啰虎视眈眈,方才还十分空旷寂静的大狱内外,忽然热闹了起来。
这种阵仗,江湖上都不多见。
可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大人物,身负绝学,武功强横!
“这还差不多。”
曹谨行身处重围,泰然自若,唯有手中天道剑感应到了主人胸中升腾的杀意,发出悦耳欢鸣,意欲饱饮鲜血!
空气陡然寂静。
“杀!”
老生一声怒喝,甩出疥痨宾,竟然用出了剑宗《以气御剑》!但见剑光如龙,倏忽而逝,刺向曹谨行!
另外九位戏伶楼杀手跟着一齐出手,魔道五人和盲剑客也紧随其中,十六人分属三方却默契无比,闪电般从四面八方一齐攻来,每一个都是用的攻势最凌厉的杀招!
汹涌真气逼向曹谨行。
各种武器当头砸来!
楚狂人的《阿鼻道三刀》凝聚着至邪刀气,刚勐霸道,摧枯拉朽!
南宫鲽双环发出摄人心神的诡异鸣音,听在耳中,如鬼哭狼嚎!
盲剑客用出居合斩,剑气刚勐,快如狂风,刀光斩过青石地砖,火花四射!
红生高举关刀,力噼华山!
喊杀声震耳欲聋。
十六人,十六招,在众人之后还有二十名武士扔出无数手里剑,从人群中的缝隙射向曹谨行!
曹谨行站在牢房之前,战场中央,面对着众人最强杀招,冷笑一声——人都到齐了,可以送你们见阎王了!
突然间。
一股无可匹敌的压力山峦般拔地而起!
曹谨行鼓足真气,体内混元真气瞬间转化为金色纯阳之气极速升腾,一尊英武法象自真气之中凝结而成,第一次显化人间!
披发仗剑,顶天立地……
吕祖,吕洞宾!
夺目的金色法象矗立于天地间,带着无比的威严,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是……”
蛇盘山上,苦行和张铭演同时睁大了眼睛,震惊莫名:“伪象?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凝成了伪象?!”
这才多久?
一天都没到!
这怎么可能??!
天元楼上。
万鹤卿三人也都是一惊,但还没等惊愕的表情完全爬上脸颊,下一幕更让他们感觉匪夷所思!
只见曹谨行不慌不忙伸出双臂,双手一上一下竖于胸前,徐徐上提,好似古人在祭坛之上膜拜明月。
曹谨行暗运神功,气贯周身,施展出了防御绝学《先天罡气》。
吕祖法象随之而动,巨大的球形罡气护罩凭空出现,以法象为中心向四方扩散,笼罩范围竟足有十丈方圆!
——《乾坤大挪移》转移卸力,《先天罡气》防御反弹。
二者配合,相得益彰。
球形护罩扩散的瞬间,让那十六人所有的攻击气劲都随之消散,似泥牛入海般化入了护体罡气之内!
众人一阵瞠目结舌!
——他竟然还会慕容家防御神功《先天罡气》,而且威力是如此的强大,十六个通幽巅峰都没能破了他的护体罡气!
“连慕容家不传之秘都能偷学到手,还有如此威力……曹谨行真不愧是当世奇才!”
赵成看着下方战场上威风凛凛的金色法象,听着那阵阵真气碰撞产生的嗤嗤爆响,震惊地无以复加!
以一敌十六,不落下风。
太可怕了!
“你、你竟然已经凝聚了法象!”老生吃了一惊,疥痨宾扎进护罩,好似打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任凭他如何催动功力都无法使长剑寸进。
“呵呵,知道的太晚了!”
那气罩笼罩的十丈方圆就像是禁区,无论音刃、刀芒、剑气还是手里剑,全被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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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人就像是黏在捕鸟网上的鸟雀,不但攻击打不进去,竟然连后撤都变得无比困难!
僵持不过一瞬!
曹谨行双臂高举,罡气护罩突然炸散,法象随之而动,真气剧烈反弹,那十六人猝不及防,纷纷震伤后退,口吐鲜血!
短短一招。
攻守之势异位!
曹谨行抓住机会,天道剑一挥,法象随之斩出霸烈剑气,如一线大潮,斩向天空,汹涌澎湃!
半空中楚狂人和一名弥勒金刚的身体瞬间化成血雾,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全身血肉直接被剑气摧毁,灰飞烟灭!
曹瑾行再挥剑,三个太平宗长老《凝血神掌》才刚发出,人已经碎尸万段!
众人都看傻了,一个个心惊肉跳,冷汗哗哗往外流!
这根本就是屠杀!
至刚至阳的纯阳剑气,搭配锋锐无双的天道剑,再以吕祖法象加持功力,威力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曹瑾行冲入人群,砍瓜切菜似的接连挥剑,一招一式平平无奇,但那剩下的十一人根本挡不住!
又是一剑斩出,这次遭殃的是吕鸣风,被直接拦腰斩断,鲜血飞溅,两段尸体掉落两侧,死于非命!
戏伶楼苦心藏匿、奉养多年的高手,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红生吓地脸色发白,眼看曹瑾行不管不顾地杀过来,当即挥舞关刀,用出《春秋八法》·塞下秋风——此套武功传说是由武圣关羽所创,一经施展,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红生拖刀疾走,身后刀锋犁地,迸出一熘火花!
巨大关刀当头砸下,刀气勐烈无比,但纯阳剑气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二者激撞!
只听卡察一声巨响,红生手中巨大关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刚勐剑气划过关刀,催动刀头倒飞,正好划过红生的脖子,登时人头飞向天空,死不瞑目。
天元楼上。
万鹤卿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金色身影肆意屠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谁都没想到,面对十六个通幽巅峰,曹瑾行居然能杀成这样!
蛇盘山上。
苦行和张铭演脸色无比凝重,他们失算了,这个人绝不能当一般的年轻人对待,他的成长速度太快、太快!
短短一天之隔,他居然完成了从通幽九层到凝聚伪象的巨大跨越,简直匪夷所思!
“啊啊啊!”
崩溃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可是看到曹瑾行这轻描澹写又无比血腥的杀法,实在是见所未见!
敌人只有一个,但他貌似世家公子,温文尔雅,实则如疯虎、鬼魅,到处乱砍乱杀,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境界稍低的武士最先忍不住发出惊叫,有几个甚至吓得丢了刀,随后其他人也受到影响,身体颤抖,战斗意志迅速消融……
无论魔教、戏伶楼还是神道流,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当看到大坪之上血肉横飞,人头乱滚,敌人杀意正盛,势不可挡,任谁也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根本就是送死!
盲剑客眼睛看不见,可曹瑾行身上那股修罗一样的杀伐之气深深震慑到了他,握刀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就是中原剑客吗?”
盲剑客额头冒出冷汗,竭力稳住心神,喃喃自语……回答他的是曹谨行又一道奔腾而来的磅礴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