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杀曹谨行的人很多,魔道追杀令下想得到悬赏宝物的魔教徒、因天姥山之变迁怒他的正道高人、怒急的严世蕃一党,还有前来救人的东瀛倭寇……有的人无所顾忌,比如魔教、倭寇,有的人却不能露底,比如正道、严世蕃……
今日。
曹谨行如此表露身份,兴师动众,一是为了试验伪像的威力,二也是为了利用好信息差,先铲除最先来的这一波敌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
法象来也讨不了好!
时间短,魔教路途遥远,调动法象杀人的可能性很低,再者,法象稀少,也都声名在外,加上境界特殊,等真正御使法象之时,光看真气形态就能猜出来人大概身份,基本等于不打自招,严世蕃也不会轻易调派这种人。
再退一步,就算真有法象来了,曹谨行杀不了也可以走,反而会让露相的人陷入被动。
而法象之下……来多少杀多少!
但这些考量,一般人并不清楚,他们看到的只是这个通幽的锦衣卫自己找死,为了各自的目的必然前赴后继出手杀他!
殊不知,这样正好落入曹谨行的“包围圈”。
有人先忍不住了……
戏伶楼,生旦净丑四大行,各有顶级杀手。
生行为四行之首,实力亦最为强横。
名列之人多是身犯重罪的大奸大恶,罪行重,实力强,狠毒凌厉,杀人不眨眼。
就比如今天领命前来的两位先锋,名号就是老生和红生。
老生名叫周甲辰,句偻着腰,一头灰白头发,身穿黑色宽袍长袖,背上背着一把极为残破的古剑,剑身碧绿,剑气森然,在剑柄处刻着三个隶字“疥痨宾”,此乃唐朝名剑,剑有“疾”而不祥,这是一把妨主的杀戮之剑。
红生名叫姜北宇,正值壮年,身形壮硕威武,身后拖着一把大关刀,刀身沉重,刀刃与地面接触,犁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二人黑衣蒙面,大摇大摆来到绍兴大狱之前。
“什么人?”
门口值守的狱卒出声喝止,端着枪刚要冲出去,背后先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退下”。
曹谨行提着天道剑走了出来,站在大门之前。
狱卒们一看是锦衣卫千户大人发话,便领命退后,簇拥在曹谨行周围。
曹谨行偏头道:“进去守着,这不用你们。”
“是。”
牢头一挥手,所有人退进狱中。
曹谨行慢慢抬头,看向远处那两人,笑道:“通幽巅峰……就你们两个吗?打哪来啊?”
老生面无表情,拔剑出鞘,疥痨宾在月光下闪烁冷光。
红生嘴角微勾,笑声粗犷,说道:“当然不止两个。曹大人武功高强,灵童、十长老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们怎敢托大,他们马上就到……别怪兄弟们手黑,实在是曹大人这颗人头……太值钱了!”
曹谨行冷笑一声,道:“话里话外往魔教身上引,但如果是魔教中人,根本用不着蒙面!正道如星宗、武当也不会用关刀这种旁门武器……你们俩是戏伶楼的人吧,新加入的?还是早就秘密培养、不为人知的底牌?如果是熟面孔,严世蕃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派过来杀我……”
曹谨行澹定说完,大狱内外一片死寂!
空气里飘荡着肃杀的气息。
老生慢慢眯起了眼睛。
红生心中一惊,握紧了手上关刀!
曹谨行澹笑道:“不管原因如何,通倭大罪,他是跑不了的,买命花了不少钱吧,气急败坏了?呵呵,严绍庭是个废物,他老子也没强到哪去!就算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也不该当这个出头鸟,而是在背后……除非,他知道今晚是最佳的机会,等不起了……看来,朝廷派了援军……”
曹谨行若有所思。
他最后那一句结论,让老生和红生的心脏同时抽紧了,眼中满是惊愕!
这就是曹谨行吗?
这就是让陆炳和刘振远无比器重的曹谨行吗?
难怪能让阁老、小阁老栽这么大的跟头!
“先让两个人过来缠住我……是怕人太多,我会见势不妙逃走吗?”
曹谨行无所谓地笑了,朝身后大牢里的牢头伸手示意。
那牢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飞快跑到廊道搬来了那把太师椅。
曹谨行手持宝剑,稳稳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不用怕,今晚老子有的是功夫陪你们玩,我等你们所有人到场,省的车轮战麻烦。叫人吧!”
他一无所惧,甚至懒得看他们,轻轻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来拖延的,那这俩应该就是杀手里“正面”实力最强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通幽巅峰,毫无威胁!
老生和红生看到他这副做派,彻底惊呆了。
就没见过这么狂的人!
明明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可是他不但不跑,还很配合!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两人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会不会这周围还隐藏着许多高手?就像曹谨行一样修炼《隐元诀》所以感应不到?不然就他一个人,凭什么敢拿他们这些一等杀手当不存在?谁给他的胆子?吕洞宾吗?!
老生,是不是有诈?
红生心里打鼓,悄悄传音,有点搞不懂这到底是演的空城计还是十面埋伏……
倒不一定是诈……更可能是习得吕祖传承,年少轻狂,以致目中无人。
老生传音道:知府衙门有小阁老的人,一直盯着绍兴大狱。他来之前,这里面没有高手,他来之后也没人再进去,就是他自己!虚张声势而已……发号箭!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加快集结,速战速决!摘了他的脑袋回去领赏!
红生重重点头,取出腰间号箭射向天空,烟花砰然绽放。
原本悄悄藏在街头巷尾缓慢靠近的其他杀手见此信号,纷纷施展轻功,加快速度冲向绍兴大狱。
从天空向下看,好似一条条黑线从城中各处出发,汇聚于中心战场!
“开始行动了……”
距离大狱三里远的绍兴名楼天元楼上,万鹤卿一身红衣,站在楼顶,遥望大狱方向。
夜风吹拂,衣袂飘飘,万鹤卿好像临凡的飞天,唯美如画卷。
“一二三四……少说也有八个!”
在她身后,恭恭敬敬站着五堂的两个副堂主董赴良和赵成。
两人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正往大狱方向汇聚的各方高手,一个个轻功之快,如鬼似魅。
赵成粗略感应了一下气息,全是通幽巅峰,不禁倒吸口凉气:“居然有这么多的高手要他的命……老董,你见多识广,能认出几个?”
董赴良眯起眼睛,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缓缓说道:“东南方向那人背上的大刀黑柄银刃,末端有月形缺口,应该是五品上阶神兵冷月刃,他的主人无疑是‘刀王’楚狂人;东北方向那个女人手里的像是白鱼双环,主人是天水宫的二宫主南宫鲽……其他人不太确定……西南方向那个老者用的轻功像是飞鹏山庄的《扶摇九天》,看年纪应该是前代庄主吕鸣风……”
董赴良每说一个名字,赵成都不禁心惊肉跳。
这些人都是要么早就失踪、要么突然“死亡”的一流高手!
楚狂人,十年前为了《阿鼻道三刀》连屠西北三大刀门的绝世凶徒!
南宫鲽,十三年前,为了师门传承,秘密盗取天一神水毒死了天水宫上下两百七十二人!
吕鸣风,十五年前,奸杀七位女徒、侮辱弟妹儿媳的败类,行迹败露后为保名声,杀光飞鹏山庄上下,放了一把大火,将百年基业付之一炬,此后不知所踪……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心术不正却又身怀绝技的大奸大恶!
这些人下手绝不会有丝毫留情,更不会因为曹谨行的朝廷背景而有丝毫手软!
“太托大了,太托大了!”
赵成长叹一声道:“这么多的通幽巅峰,只怕法象都有一战,可他……唉!”
董赴良也摇了摇头:“他这样无动于衷,完全给了那些人合围的机会,现在包围圈已经形成,想跑也晚了……会首,您应该能察觉到吧,除了这些人,还有陌生的气息在朝这边汇聚,真气性质至阴至邪,他们应该才是真正的魔道!曹谨行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言下之意是,别打他的主意了,他死定了!
“呵呵。”
万鹤卿闻言一声轻笑,丝毫不担心,透过千里镜,能看到远方狱前大坪上闭目养神的曹谨行,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强大自信,让人动容:“得出如此结论,说明你们根本不了解曹谨行,也不知道他能创造什么样的奇迹……棋剑乐府数百年的谜题足够艰难吧,多少英杰只能徒然叹息,但他只看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悟出了孟浩然的绝学《浩然剑》,浩然剑舞惊艳绝伦,冲霄剑气涤荡四海八荒,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胸和才智,撑得起他的骄傲。他敢如此做,必然是有着足够的把握……这些人要倒霉了……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最后一句,突然转过话音。
赵成和董赴良还在惊讶万鹤卿给出的评语,听到问话赶紧对视一眼,低声说道:“已经送到,总坛那三瓶都拿过来了……会首……”
“不该问的别问。”
万鹤卿冷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是。”
两人赶紧低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万鹤卿道:“眼下是雪中送炭的好机会,准备一下……呵呵,‘英雄救美’……”
“是。”
两人异口同声:“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
绍兴城门下,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裙女孩星夜兼程,终于从四川赶回,站在了城门之下。
看着天上残余的“千里火”烟花,她轻轻叹气:“希望不是那个家伙又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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