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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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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上,秋守瞳将弥左被杀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顿时面色有些不忍。

  “这才第一个呢。”秋守明站在扶手旁,眼睛看着院子眨也不眨。

  “兄长,他们还只是孩子而已,按照惯例,不应该等他们接受完全部训练,即将成为乱波的时候才进行这项考核的吗?”秋守瞳似乎还是有点不死心,继续开口道。

  “天下就要大乱了。”秋守明没有直接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但这和我们伊贺有什么关系呢?又与那些孩子有什么关系呢?”秋守瞳说道。

  “关东公方去岁与上杉家不和,就连幕府从中斡旋也未能完全调解,最后还是大战几场,”秋守明将头扬起,眺望着远处青天白云,语气幽幽地说道,“日本一旦大乱起来,势必会波及到我们伊贺,之前主公派你去伊贺探查,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出什么吗?”

  秋守瞳眼眸低垂,想起之前她去伊势的那几日,接着又很快想起自己曾经探查到的一些东西,连忙看着秋守明说道:

  “是其它家族……”

  秋守瞳还未说完,秋守明就直接轻轻颔首。

  屋敷院子。

  中条哲手中的男孩已经彻底没有声息,甚至死后的抽搐也直接停了下来,触目惊心的鲜血顺着脚踝滴滴答答地流淌到地面。

  绘理子咬着嘴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她见到人被杀死,除去她前两世被人杀死外,还有一个星期前秋守瞳杀死那两名山贼。

  但即便如此,绘理子依旧无法接受男孩被杀,因为绘理子毕竟接受过完整的善恶观教育,在她看来,被秋守瞳杀死的山贼是死有余辜,因此丝毫不值得惋惜,但男孩弥左不同,他只是因为无法杀死一个犯人,竟然就被中条哲残忍杀害。

  绘理子此时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去杀了中条哲,但很快她的冲动就被恐惧压下,后背甚至开始冒出冷汗。

  “孩子们,你们看好了,如果你们还是下不了手的话,下场就是这个样子。”中条哲在杀死弥左之后,脸上没有丝毫的惋惜,似乎之前他流露的欣赏都是假象。

  事实上,中条哲的确一点也不可惜,他作为新血培训的老手,这些年来杀死的孩子已经有数十个了,对于他来言,面前的这些孩子只不过是可以替代的资源罢了。

  院子中,目睹了弥左惨死的孩子们,大多脸上都露出了惊惶的神情,甚至有些人手脚开始发抖。

  忽然,有一名男孩终于承受不了恐惧,口中一边哭喊着“母亲”一边拔腿离开队列!

  一石激起千层浪,队列中一下子更加嘈杂,眼看秩序就要开始崩坏!

  中条哲看向那名哭喊的男孩,嘴角勾起一弧冷笑。

  空中传来一道破风声!

  逃跑男孩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队列中所有孩子的目光全都看过去,绘理子当然都不例外。

  只见男孩后心插着一只羽箭,后背朝上躺在地上,妖艳的鲜血汩汩流出!

  “还有要跑的吗?”中条哲松开手掌,弥左的尸体“咚”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队列中鸦雀无声,随着逃跑男孩的惨死,所有孩子心中的逃跑欲望都被掐灭了。

  “怎么会这样。”绘理子低声自语,声音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料,在她原来的想象中,这一天应该是神秘的、令人兴奋的,唯独不应该是如此血腥的。

  她精神恍惚之下,思绪开始胡乱纷飞,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当日是被秋守瞳用五贯的重金买下,那想必身边的这些孩子应该也是被买下的罢。如今第一天的培训就死去了两名孩子,岂不是说内川家一下子损失了十贯。

  见鬼!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了,明明目前还有更大的危机没有解决。

  绘理子用牙齿用力咬了下嘴唇,借助嘴中的腥甜,强行使得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中条哲身上。

  “是家主觉得时间不够了吗?”秋守瞳眉宇拧着,“所以才想急于求成吗?”

  秋守明轻轻颔首,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上一次行动中,内川家损失十三名乱波,如果这一批孩子中不能出现些很优秀的刺客,那内川家很有可能会面临生死危机。”

  “将希望放在孩子身上吗?真是残酷啊。”秋守瞳语气有些惆怅。

  “当然不能将希望只放在孩子身上,如今内川家危如累卵,这批孩子至少也要经过一两年的培训,那在这个过渡期,就必须依靠我们来保护内川家,而今日我让你来观摩这次考核,便是……”

  “我明白,兄长是觉得我不够绝情,”秋守明尚未说完,就直接被秋守瞳打断,“可是,暂且不论我,眼下如果这些孩子无法达到家主的要求,那该怎么办呢?”

  “哦,你之前不是对自己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很有信心的吗?之前你还夸赞她很有天赋的呢。”秋守明嘴角含笑地说道。

  “我的确是对她有信心,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呀。”秋守瞳有些无奈地说道。

  “放心吧妹妹,你真的以为训练的只有这些孩子吗?”秋守明用手指指着不远处院子中的孩子,回头看着秋守瞳说道,“还有很多孩子在路上呢,而且,倘若没有足够的孩子,中条哲又怎么敢直接杀了两名孩子呢。”

  中条哲蹲下身,将手中的肋差放置在弥左尸体衣物上,不断来回剐蹭,不一会儿血迹就被完全擦拭干净。

  中条哲起身,走到另外一名拿着肋差的女孩身边,语气淡淡地问道:

  “孩子,你的名字叫什么?”

  “大人,我叫惠美,是在内川村长大的。”叫作惠美的女孩依旧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十分地流畅。

  中条哲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用肋差刀尖指着弥左尸体,轻笑一下说道:

  “惠美是吗,看到那个叫弥左的男孩下场了吗?”

  惠美闻声只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说你来自内川村,很好,让后面的这些孩子看看你的本事,”中条哲说到这里,眼神一下子阴翳起来,语气也骤然间变得阴狠,“给我杀了那名犯人!如果你办不到的话,就和弥左一个下场!”

  中条哲将肋差刀身抵在惠美后颈上,似乎惠美只要有一丝后退的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下挥刀砍下。

  绘理子在队列中,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她此前也看到了惠美之前的表现,觉得对方根本不可能完成杀人的考核。

  她手心开始出汗,脑海中甚至已经幻想中条哲杀死的惠美的场景了。

  然而出乎绘理子的预料,惠美受手中紧紧地抓握着那柄肋差,一步一步地走向身前的犯人。

  步伐虽然缓慢,但却透露出一种决绝的气质。

  身后的中条哲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惠美的背影,手中肋差翻转,耍出一个个刀花。

  最后在数十人的围观下,惠美终于走到犯人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名犯人。

  犯人眼神空洞,满脸的麻木,蓬头垢面,似乎几个月没有洗漱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的麻衣,而脚上更是连双草鞋都没有穿。

  惠美将肋差横在犯人脖颈上时,口中轻声说着什么。

  中条哲也没有斥责惠美的动作缓慢,反而凝神去听对方讲了什么,不过由于惠美声音实在太小,因此只能听见一些“母亲”、“安息”之类的字眼。

  绘理子见惠美迟迟没有下手,顿时为她捏了一把汗,毕竟在她心中,惠美只是一名八九岁的女孩,在后世的生活中,八九岁的女孩应该还在上学啊。

  队列前的惠美,嘴唇终于不再微动,手握着肋差抵着犯人脖颈的肌肤,恨恨地捅了进去!

  顿时,鲜血顺着肋差的血槽飞溅而出!脖颈被捅穿的犯人眼神焕发了一丝光彩,却是人生最后的一丝光彩!

  惠美握着肋差刀柄的手腕猛地一拧,接着使劲抽出!

  失去了肋差的堵塞后,犯人脖颈的伤口大股大股地冒出鲜血,鲜血犹如不要钱的染料一般,肆意泼洒在地面!

  即便惠美最后连忙后撤了几步,但依旧被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半身衣衫,穿着半身血衣的她,站在那里恍若一个地狱出来的恶鬼。

  “很好惠美,你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考核,接下来你可以休息了。”中条哲眼中全是欣赏之色,转身就对着一名子弟吩咐道:“带这名女孩下去换衣洗漱。”

  “遵命,大人。”那名被点到的子弟应声,接着上前走到惠美身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孩子,请跟我走。”

  惠美仍旧是低着头,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子弟的引领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院子。

  直到惠美和子弟不见踪迹后,中条哲才捡起地上那柄被惠美丢弃的肋差,依旧是蹲下身,借助弥左尸体上的衣物擦拭,他此时心情倒是不错,因为自己的目的全部达到了。

  其实早在他问询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弥左和惠美的情况,弥左是他从京都一个町街那里买来的,用了不过一百文的价钱,在回伊贺的路上时,他就已经摸清了弥左的性情,知晓对方根本下不了手杀人。

  相反的是,中条哲也深知惠美的毒辣,毕竟惠美是在内川村长大的。

  因此方才看似他随意点出的两人,其实都是经过一番挑选的,而之后的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中条哲所料,弥左弱懦不敢杀人,惠美狠辣果断下手,刚好一正一反的素材。

  “接下来,我再挑选两名孩子。”中条哲用肋差拍打着手心,眼睛毒蛇一般地看着队列的中的孩子。

  ‘千万不要是我,千万千万不要是我’绘理子心中不断祈祷,生怕自己会被挑中,要知道她也从未杀过人,说不定上去之后,就会落得一个与弥左同样的下场。

  “你和你。”中条哲走过几步,两只手分别指着两名孩子,竟然就是绘理子和千裕!

  绘理子一下子石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之差,而与她表现相反的是,千裕此时倒是颇为镇定。

  中条哲眼睛盯在绘理子脸上,开始欣赏对方的神情变化,其实他挑中绘理子也并非完全偶然。

  第一个原因便是绘理子实在太过跳脱,总是在队列中做些小动作,尤为惹中条哲注意,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他听家主说过,这个女孩似乎很有做刺客的天赋。

  中条哲在家主面前当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嗤之以鼻,他可不信奉什么天赋不天赋的,说不定,这个叫作绘理子的女孩连第一个考核都过不了呢。

  中条哲摩挲着肋差的刀柄,心中冷笑,如果这个绘理子的女孩下不了手,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

  阁楼上。

  “你的那名孩子似乎被选中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秋守明用着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

  “自从之前我将她带到了这里,后面的路就必须她一个人走,所以,”秋守瞳摇摇头,同样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无论有没有信心,那孩子是死是活,都已经不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很好。”秋守明说完这一句话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之前那一句问秋守瞳有没有信心,实则是在试探对方而已,因此无论秋守瞳回答有或无,当表示秋守瞳对绘理子产生了感情。

  秋守明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太软了,如果真的再绝情一些,那便能排得上内川家数一数二的刺客了。

  “兄长,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我?担心我会心软,为那个叫作绘理子的孩子求情。”秋守瞳忽然说了一句话,打断了秋守明的思绪,秋守明被点破心思,倒也不恼,反而直接承认道:“嗯,终究还是被你识破了,抱歉啊,不应该试探你的。”

  “我知道兄长都是为我好,所以我不回怪兄长你的,反而是我自己应该内疚才对。”秋守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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