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云锦首府内静得针落可闻,严迟中午有个酒局应酬,下午两点多才到家,打算找乔执初咨询个事情,怕他午睡,提前发了信息。
没睡,你进来就行。
严迟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他手握刀柄,正“铿铿锵锵——”在一块石头废料上狠扎,石料本就是废弃不用的,上面被他戳得都是小孔,细细密密。
他略一挑眉,他好似心情不大好啊,目光扫过他桌上的一张兔子稿纸,也没放在心上。
各家都要与时俱进,玉堂春前些年还弄了些HelloKitty的金镶玉小像,售卖得不错,弄个卡通兔子也正常。
“小叔。”乔执初搁了刀,看向他。
“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图。”严迟翻了几张画稿递给他,“怎么?心情不好?”
“只是这边没有打磨抛光的机器,只能刻些半成品,有点不舒服。”乔执初发现的事情,也只是自己的猜想,未经证实,没办法告诉严迟。
“可你又不回家。”
乔执初接过他的画稿,没作声。
另一侧 陈妄刚与段一言汇合,赶往一处摄影棚,补拍了一些镜头就开车往川北,抵达基地时已是傍晚四点多,到了门卫处,那个大叔才笑着说:“回来啦。”
“嗯。”陈妄不是个话多的人,却是这个基地最出名的那个。
“你朋友来了,就上次你出来接的那个,我就让他进去了。”
“来多久了?”
“四五十分钟了吧。”
陈妄颔首与他点头,开车往里走,来过他基地的,除却段家人,就只有乔执初了,他与段一言刚分开,那定然就是……
他刚走出停车场,就看到了站在外侧吸烟区的乔执初。
手指掐着烟,空中无风,烟头处徐出的青烟弥散在空气里,笼罩在他周身,将他略显冷厉的五官衬托得稍显柔和。
“怎么在这里等着?”陈妄开口。
“等你。”乔执初抬手将烟头按灭,手指不停碾压着烟屁股,打量着他的眼神,越发犀利。
过了数秒,他才走出来,破出烟雾圈,五官清晰深刻,周身还带着股略显呛人的烟味儿。
“突然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陈妄神情云淡风轻,与寻常无异。
“有点事找你。”
“去我宿舍?”
“我看你队友训练快结束了,肯定都要回宿舍的,找个没人的地儿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空旷点的!”
陈妄点头,领着他往后侧操场走,余光却瞥见他捋起了衣袖。
到了四下无人处,乔执初才开口,“陈妄,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四年了。”
“虽然我朋友不少,真正交心的不多,你算一个。”乔执初手指搓动着,“我把你当至交,如果你挖我们家的墙角,是不是不地道?”
陈妄看他,他五官生得清癯柔和,用天真无害来形容也不为过。
学棋这么久,玩得就是心态谋略,就算要输了,气势上也不会有半分怯懦,所以他素来都端着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今天怕是傅沉到了,他脸上也不会有一丝异色。
“你对我们家情况挺了解的,也该知道女孩太少。”
“你名字叫陈妄,可是做事也不能太狂妄,对吧?我们家都是狠人,这事你比谁都了解。”
陈妄轻哂,“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执初蹙眉,他原本是想诈诈他,毕竟自己此时只是猜测,一个兔子算不得铁证,要是能诈出一点事,那固然最好,看他不言语,他摸出手机,翻出自己画的兔子,举在他面前,“这个……熟悉吗?”
只是寻常人做了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肯定早就慌张,甚至否认,陈妄却直接说。
“熟悉,这是傅欢留在我这里的,今天上午刚还给她。”
“之前在傅家,我送她去学校,她把兔子掉在我车里了,那天我也是刚到京城,车子坐过不少人,我不确定东西是谁的,而且拿到手的时候,兔子抱着的胡萝卜也掉了,刚用胶水粘好。”
“上次怕你把胶水碰掉了,就没让你摸。”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傅欢的,今天正好有空,就把兔子还给她了,我们上午还见了,原本想叫你一起的,不过只是还个小玩意儿,几分钟的事,就没和你说。”
“怎么了?有问题?”
“你刚才说挖墙脚?什么意思?是说……”
“我想追你表妹?”
陈妄那表情过于坦荡君子,乔执初蹙眉,两人身份位置对调,瞬间他变成了被询问质疑的对象。
“她才多大,还在上学,我能对她做什么?”
“况且我来京城是比赛的,所有时间都在训练,我过来大半个月,也就出去了一两天,我就算有心,你觉得我有时间?”
陈妄轻哂着,“我知道你担心你妹妹,不过……”
“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你若不信我,你回去问问她不就行了。”
陈妄是笃定乔执初不会询问傅欢才敢说这话,他要是能问傅欢,就不会来他这里了。
乔执初蹙眉,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太多。
他若是回去问傅欢,就她那脾气,要是真没什么,肯定会跳着说他污蔑自己,保不齐一通电话打给乔望北或者乔西延,他肯定麻溜得就得滚回吴苏。
“你真不会对欢欢出手?”乔执初看向他,似乎是想要他一个保证。
陈妄轻笑,“大赛在即,你觉得我有时间?”
乔执初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心底是非常笃定,傅渔和怀生肯定发生了些什么,偏生这两人还都藏着不说,所以他一想到陈妄和傅欢,想当然就把他们归为一类人……
傅渔和怀生怎么样,和他没关系,自己也插不上手。
况且,这种事,他还真不能随便往外说,傅斯年和傅渔那脾气……
得罪哪个都不好过。
“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我看你眼底黑眼圈挺严重的,缺觉的人很容易胡思乱想。”
“特意跑来,还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就想说这个?”
陈妄那叫一个淡定。
乔执初扶了扶眉骨,“我是想着,如果你敢承认,我就在这里把你揍得亲妈不识。”
虽然陈妄是围棋国手,看着好似是社会人了,其实他和傅欢年纪相差不多,夏天拿了京大的特招生名额,只是推迟了入学,两人岁数相差都不足3岁。
陈妄轻笑着,目光落在他布满粗茧的手上,这几拳下来……
自己怕是比赛都参加不了了。
“走吧,请你吃点东西,不过我这里只有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陈妄说着领他朝食堂走,“就因为一只兔子想这么多?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乔执初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手头证据不足啊,自己这么过来,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了。
食堂里 本就无人敢和陈妄一张桌子用餐,况且他还有客人在,队友陆续过来时,只是打了招呼就去别处坐下。
某人坦荡得有些过分,乔执初一直紧盯着他,他一丝表情都不曾落下,没有任何异常。
送走乔执初之后,陈妄摩挲着手机,给傅欢去了个电话。
傅欢正在做物理卷,看到来电显示,清了下嗓子,“喂——”
“我衣服在你那里。”
“嗯,那怎么给你?”傅欢看着床上的宽大队服。
“来看我比赛吧,顺便拿给我就好。”
傅欢刚才查过他比赛日程,都在国庆期间,瓮声应着。
“你早点过来,那衣服我比赛时要穿。”
“比赛的衣服?”这次比赛,不仅是国内选手,还有国外的,也算是代表了国家,自然要穿队服。
这就把傅欢的后路给堵死了,不得不去。
她知道宋风晚会去,可是让她将衣服带过去,她找不到理由啊,为什么陈妄衣服在她这里。
“嗯。”陈妄声音压得有点低,“最近要全力备赛,可能没时间教你下棋了,比赛当天……”
“我等你。”
傅欢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简单的一句话,却惹得自己心脏直颤,抓着笔的手指,都敷出一层热汗。
“嗯。”她点着头,浑身有点热,嗓子眼都有点哑。
“刚才你表哥来找我了,他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真不愧是学雕刻的,观察很细致。”
傅欢蹙眉,“表哥……”
“还是那个兔子,他之前在基地见过。”
陈妄说得轻松随意,又随意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傅欢目光落在那个兔子上,若有所思。
话说表哥在京城也待了蛮久了,他就一点都不想舅舅、舅妈?也该回家了吧。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拿起兔子,轻轻捏了两下,眼底掠过一丝精光。
乔执初此时正开车离开川北,途经京家,还进去打了招呼,心底想着傅欢喜欢吃螃蟹,特意找京寒川要了几只肥美的蟹子。
还没到云锦首府,手机震动,他眯着眼。
备注暴躁独裁的双标男人。
他对汤景瓷的备注则是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亲妈。
“喂,爸——”他随手戴着蓝牙耳机,观察着路况,此事有些堵车。
“你出去很久了吧?在你姑姑家住那么久,这么麻烦她,你倒是挺好意思?”
乔执初蹙眉,他最近也没惹他啊,好端端打来电话,一言不合,就说自己脸皮厚啊。
“你的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觉得我烦,不想回来?”
“爸,我没有。”乔执初悻悻笑着。
“明天收拾东西回吴苏。”
“不是,爸,我……”
“嘟——”对面盲音了。
乔执初抓紧方向盘,他爸是怎么了,突然叫他回去?莫名其妙。
不过乔西延都这么说了,乔执初自然要听,而且他的确在京城滞留太久,原本还想国庆看了陈妄比赛再回家,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他顺手给陈妄拨了个电话。
“喂,陈妄。”
“到家了?”陈妄不知他还去了京家,估算着时间,以为他到云锦首府了。
“还没,我明天要回吴苏,估计看不了你比赛了,你自己加油吧。”
陈妄抿了抿嘴,“你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来不来对我影响不大。”
“你这小子嘴儿怎么那么欠!”乔执初轻哂。
朋友间互损开玩笑,互相嫌弃再正常不过,乔执初权当他说着玩的,压根没往心底去。
殊不知有些真话就是通过玩笑说出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陈妄才低头研究着面前的一盘棋,手指摩挲着一颗白色棋子,过了半晌忽然笑出声……
目光瞥向桌子一角,之前放兔子的地方已经空置下来,那只兔子忽然没了,感觉有点怪。
习惯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有点想那只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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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哥,你太急了,真的……
现在好了吧,你爸叫你回家了。
到底是谁通知的乔西延,我不知道,我也不敢说。
傅欢:捏兔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