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轮、黑星、双管猎枪、三连发猎枪、短筒双管猎枪、各型号子弹六百发……
就在雷州城南最知名的偎翠楼后院西北角,一间很不起眼,标注着丙三号厢房里,一把把乌光锃亮的枪支及满满一箱子弹从地窖里取出,摆放在侦察队员眼前。
屋主是一个艳冶的少妇,名梅姑,与红云一样出身,不过并非燕翎队员,而是黑鸦发展的外围成员。她就是这偎翠楼的本土艺妓,只有这样的坐地户,才能为侦察队行动提供良好掩护。
梅姑很早就接到这批秘密货物,埋藏在自家小屋地窖里,但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当有人拿着信物及暗语前来时,一切核对无误,才能将东西挖出拆封开启。
她等了足足一个月,才等来了以嫖客名义碰头的龙飞翼。梅姑不认识枪,颇为好奇看着龙飞翼摆弄,却也能看出这些东西都是武器,至于怎么使用,有什么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在龙飞翼检查核对枪支弹药数目时,梅姑正解释这屋里为何有个地窖:“其实这里以前就是个藏酒的地窖,后来偎翠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艺妓越来越多,房屋不足,许多杂物间都拆了重建厢房,这洒窖也不例外……”
龙飞翼点点头,东西核对无误,当下把所有短枪带在身上,再揣上两百发子弹,从怀里取出一枚普通铜钱一掰两半——这一手指功令梅姑看得冒汗。
龙飞翼将一半铜钱递给梅姑:“今日你不要接客,再过一会,有一位一言不发的仁兄,他会拿出我手里这另一半铜钱。铜钱合并无误后,你把其余的枪弹交给他。”
梅姑接过发烫的半钱,下意识掰了掰,手指生疼,看向龙飞翼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一刻时后,所有枪支子弹琳琅满目摆放在城南角一普通民宅的桌面上。
“长短枪合计十二把,每人一把,子弹五十发,大家各自挑趁手的家伙。”龙飞翼环顾面前的队友,目光停在丁小伊身上,“欧阳训练官与红云下等军士的目标太大,不便前来,她们的武器,就请丁准备将一并带去。”
丁小伊一点头,一抬手捞了三把手枪,她自己与红云用左轮。欧阳落雁从小习武,看似弱质,却力量惊人,而厉如男喜速射,嫌左轮上弹慢,所以她二人喜用黑星。彭土妹则是少见的怪力女,选择了一把三连发猎枪。实际上她在燕翎队里的武器,也正是一把三连发猎枪,而整个队里五十人,就只有三人用猎枪,彭土妹就是其一。
“可惜,没有我的狙击枪。”枪一入手,丁小伊把六颗子弹咔咔咔填进弹巢,抬手一甩,弹巢咔地归位,面色冷峻,“我提议,立刻狙杀张珪、李世安、刘忠孝!”
所有侦察队的男队员顿时停下手里把玩的枪支,震惊抬头,看向丁小伊。
“附议!”
“附议!”
男队员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厉如男与彭土妹两位女队员就抢先附议。
龙飞翼愣了足足三秒,笑着摇头:“燕翎队,果然很有团队精神。雷州元军三首脑,我也很想立马干掉。但是,别忘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侦察,而不是刺杀。我们是侦察士,不是刺客……”
“但是机会难得,龙副将没看到这三个家伙都在南城门么?这是我们的机会,是机会就别浪费!”丁小伊坚持己见。
龙飞翼耐心劝道:“我当然看到了,而且还看到三将出城,护卫如云。丁准备将又没有趁手家伙,用这左轮枪近距刺杀,与自杀何异?”
龙飞翼虽然在军阶、军职上都比丁小伊高,此次行动也是以他为首,但丁小伊身份特别,是随大帅起事的元老,而且若不是因为是女子,凭实打实的功劳与能力,她的军职绝不在统领施扬之下。有以上种种,龙飞翼可不敢摆老大的派头。意见不同时,尽量以说服为主,不会硬性下令。
丁小伊咬着贝齿:“机会难得,总要试一试。我保证,如果真没合适动手的时机,我也不会强行出手。”
龙飞翼权衡了一下,还是否决:“不行!我是队长,不能让任何一个队员冒这样的险。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侦察士,不是刺客死士。”想了想,又安慰性地补充一句,“我们可以把这个情报传到琼管,如果上峰也有此意,并且指定我们执行,我龙飞翼第一个充当死士,绝无二话。”
雷州十字街坊,无论南来北往,从任何一个城门进入,都必须经过这十字街坊,这是州城最中心地段。
此时这片往日熙熙攘攘的地带一片安静,街道两旁行人、摊贩一个个低眉顺眼垂首恭立。人群前方手持水火棍,维持秩序的衙役、壮勇,不时吆喝:“都保持安静,等诸位大人的仪仗过去,大伙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记住不许乱跑乱动,若是惊动大人,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如果李世安、刘忠孝只是出巡,为安全计,多半会驱散路人。不过此行目的是迎接张珪,当然不能搞得冷冷清清,多少得显示出人气,所以非但不能驱散路人,反而要出动大量衙役、壮勇来维持秩序,力图向友军展示自己治下繁荣昌盛的一面。
丁小伊、欧阳落雁二人一身当地渔家女子装扮,也混在人群里,不时拿眼瞟向那支缓缓行来、旌旗蔽天、气势迫人的队伍。
尽管没有得到上司支持,但丁小伊怎也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斩首机会。她是那种一旦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人,所以她与欧阳落雁会合后,携带枪支,和厉如男、彭土妹一起,寻找刺杀机会。至于红云,她所扮演的角色目标太大,加上她本人不擅长这方面的行动,因此没参加,只做为接应。
“将旗从我们眼前经过时,最多十步。这个距离,你、我、如男、土妹,任何一人都不会失手。”欧阳落雁边估算边低声道,“难的就是两排甲骑密密遮护,根本找不到缝隙开枪射杀。”
丁小伊微微点头:“最好是居高临下,甲骑的遮护就失去效用。可惜……”她边说边撩眼皮扫了一眼街坊两边屋顶,两排足足上百手持强弩硬弓、背插羽箭的弓弩手高据其上,随着街头仪仗队伍的行进而不断快速移动。遇到小巷子他们就腾空一跃而过,不时踩碎块瓦踢飞块砖,但无论是受损的屋主还是被砖瓦砸伤的路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这些占据制高点的弓弩手在,想居高临下刺杀,无异于痴人说梦。
随着仪仗队伍越来越近,丁小伊斜眼看到对面街头的厉如男、彭土妹不断使眼色,眼里满是强烈询问“干不干?干不干?”
马蹄声越来越近,丁小伊头越来越低,手伸入怀,银牙紧咬。别看元军警戒森严,又是甲骑又是弓弩手又是衙役全方位监控,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世上有一种可连续射击、杀伤可怕而又小巧精致可藏入怀的刺杀利器。所以,敌军绝对防不住。现在的问题在于,她们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让彭土妹用猎枪射杀甲骑,撕开口子,三把手枪分别射杀三员元将。
丁小伊五指隐蔽一张,只有欧阳落雁能看到,后者顿时明白,这是有五成把握的意思。欧阳落雁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丁小伊也是明白,这是刺杀后逃生的成功率。
五成把握,二成生机,究竟要不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