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远远不够。
生命不息,坑人不止。
对秦堪来说,达到目的是他唯一需要考虑的,至于其中的过程和手段,则百无禁忌。
一个连别人家祖坟都敢挖的人,跟他谈道德底线和做人的下限,未免有对牛弹琴之嫌。
刘大夏的致仕引满朝文武哗然,圣旨的内容自然也被有人心泄露出去,这一次大臣们愤怒之余,倒也没怪罪朱厚照。
刘瑾被刘大夏的儿子羞辱一事早已在京师传开,大臣们混迹朝堂多年,都不是傻子,大家很清楚,逼刘大夏致仕分明是刘瑾的手笔。
于是,刘公公的祖宗十八代再一次屡屡被满朝大臣提起,当然,提起的方式不怎么斯文,祖宗中的女性亲属更倒了大霉,不知被多少人提出与其发生超纯洁关系的强烈愿望。
总而言之,刘瑾这回黑锅背得有点严重。
正德元年十一月,恼羞成怒的刘公公终于忍不住了,命西厂将带头辱骂他的大臣拿了几位代表人物入诏狱,第二日杖毙于午门,群臣的义愤填膺这才渐渐停歇,而内廷与外廷的矛盾,自此事以后愈发尖锐,不可调和。
刘瑾吃了个闷亏,有冤申不得,满肚子火气不知该跟谁发泄,司礼监连着数日处于低气压之下,大小太监宦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饶是如此,好几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宦官仍被暴怒的刘瑾当场打死。
京师北郊皇家猎场,冬狩。
一声沉闷的枪响,奔跑在山林里的一只山鸡倒地,身躯微微抽搐几下,终于魂归离恨天。
刘瑾老脸笑成了褶子,没口子夸赞:“陛下枪法愈发精进了,好!”
一名禁宫武士策马上前,将山鸡拾起,朝远处的朱厚照扬了扬,大声喝道:“陛下威武,亲手猎山鸡一只!”
无数军士大声喝彩。
一身戎装的朱厚照嘻嘻一笑,也不理会刘瑾谷大用等人如潮水般的马屁,命侍卫将火枪继续填药装弹捣实之后,把火枪抛给秦堪。
“秦堪,你也开一枪试试,咱俩比一比,看谁打的猎物又大又多。”
秦堪垂头看着手里的火枪,为难道:“陛下,臣是读书人,很斯文的……”
“少来!”朱厚照一瞪眼:“平日在大臣们面前装斯文也就罢了,咱们认识这么久,谁不了解谁呀?跟朕面前装斯文,简直是欺君!”
听着陛下和秦堪说话的亲密神态,刘瑾咂摸咂摸嘴,一股熟悉的酸溜溜的滋味儿油然而生。
这孽畜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令陛下如此宠信他?想不通啊……秦堪喃喃叹道:“怎么是装呢?明明是真斯文啊,君子不忍杀生,此非仁道……”
“还装,还装!”
“好吧,陛下,打山鸡打狍子什么的,其实没多大意思,不如换一种玩法……”
朱厚照眼睛一亮:“有新玩法吗?”
“有。”秦堪目光朝刘瑾脸上一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刘瑾心头一紧,暗自警惕。
不好!这孽畜要出阴招!
“快说说!”朱厚照兴致勃勃。
秦堪眨眨眼,笑道:“不如请刘公公委屈一下,头顶一颗果子立于百步之外,陛下和臣轮流执枪射之,谁射中果子谁赢。”
刘瑾大惊失色,老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更令他心惊胆颤的是,朱厚照摸着下巴开始沉吟起来,似乎对秦堪的提议颇为心动。
双膝一软,刘瑾抖索着嘴唇悲愤道:“陛下!”
射中果子便赢,射不中呢?果子下面可是杂家的大好头颅啊混蛋!
……………………朱厚照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不怎么理智的提议,虽然他对自己的枪法颇有信心,但秦堪的枪法……秦堪有些失望地咂摸咂摸嘴,明君应该纳忠谏,从善如流啊,他怎么就不答应呢?
无视刘瑾恨得青筋暴跳的愤怒表情,秦堪幽然叹了口气,策马跟上朱厚照。
两匹骏马并排而行,不时侧头互相以头互抵厮磨一番,朱厚照骑在马上,放眼看着广袤无垠的猎场,深吸了一口气,道:“秦堪,朕……不想住宫里了。”
秦堪一楞,抿唇没答话。
朱厚照自顾道:“宫里太冷清了,特别是朕住的乾清宫,更是冷清彻骨,朕整日住在这大房子里,都快憋疯了,一想到父皇便是在这座殿里驾崩仙去,朕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
“陛下至孝明君,先帝仙逝近两年,想必已位列仙班,陛下节哀。”
朱厚照叹道:“不仅如此,朕对皇宫里的一切都失望得紧,母后和太皇太后整日修道颂经,不问世事,而皇后却奇妒无比,前些日子刘瑾给朕搜罗了几位女子入宫,朕欲宠幸她们,皇后不知是何毛病,敬事房太监请印的时候,皇后却大发脾气,不但不肯用印,反而将太监们大骂了一顿,没过几天,刘瑾献给朕的几名美女莫名奇妙从宫里消失,也不知是死是活,更不知是谁幕后指使……”
朱厚照说完脸上忽然浮现怒色,冷笑道:“朕虽年轻,但也不是傻子,谁也不能拿朕当傻子糊弄,皇后心里想什么,朕清楚得很,朕偏偏不与她圆房,朕偏让她独守空殿,终老一生,将来的朕的第一个儿子,第二个儿子,不论多少个儿子都与她毫无关系,她妒忌朕宠幸别的女子,朕索性不在宫里住了,搬到外面去,想宠幸谁就宠幸谁,也根本用不着管她同不同意……”
听着皇宫里这些秘辛,秦堪蹙眉摇头,宫里的事情,朱厚照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想必也是为了征求自己的意见,前世史书上只说朱厚照荒淫无度,昏庸透顶,却从没提起原来皇帝竟也有这许多不得不为的苦衷。
隐隐明白朱厚照下面会说什么,秦堪沉默片刻,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出宫另住,于宫外另立一房,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