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继成看着方圆那比猴腚还要红的脸，心里一阵暗笑：年轻人啊就是年轻人，就是想装成熟那皮儿也嫩。叶继成给方圆铺了个梯子：“小方，如果不希望翟新文回锅，还可以有其他理由嘛。其实我也知道，只要你安心在教育局再留一两年，转正没问题。这一次要把你派到县里当副职，就不知道还需要几年才能转成正职。我可以在教育局的人事问题上帮你，但你要跟我说实话。”
方圆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这一回呀，丢人丢到家了。什么叫宠辱不惊，什么叫遇惊不乱？自己这才刚刚被叶继成看穿心思，就无法扭转地让血气上升，让脸涨得快爆炸了似的，充分说明了自己跟叶继成这样的老奸巨滑人物相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方圆说：“我一定跟书记说实话。其实，我有几个顾虑。第一，东州教育需要稳定，而翟局长如果回锅，恐怕会对目前的人事进行相当大的调整，不利于您提出的四大目标贯彻落实。像孙红军、汪兴邦这些扎扎实实工作的同志，有可能会被排挤、架空，教育局内部的斗争会比较激烈，不利于东州教育事业的发展。第二，孔丽丽副局长与翟局长都是班子成员，当初翟局长以养病的原因回家休息，也与孔副局长有关。如果翟局长回锅，那么孔局长就必须要调走，否则不堪设想。第三，东州市各学校的班子，绝大多数都是翟新文时期调整过的，我接手以来只调整了四五所学校，是凤毛麟角。其中，3中的校长调到实验中学当校长，11中的校长原来是实验中学的副校长，现在调到3中当校长。应该说，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现在的3中校长赵梓栋，工作能力没的说，原来在东州实验中学管教学，后来因为与翟新文不和，调到东州市最差的学校11中当校长，明升暗降。结果11中在赵梓栋的领导，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跻身全市中游水平。这个进步是相当惊人的，证明了赵梓栋的能力。这是在没有任何上级支持的情况下，还是原来的师资，还是原来的生源，取得这样的成绩。所以，在3中的校长调到实验中学后，我把赵梓栋调到3中，让这所全市排名第二的学校继续有好的校长来领导。如果翟新文回来，依旧他与赵梓栋的关系看，赵梓栋很可能再一次被挂起来，一个能干的人才就可能被闲置一边。赵梓栋只是许多例子中的一个。第四，舆情和民意也不能忽视。翟局长为什么回家休息，全教育系统的人都心中有数，都知道真正原因。我很担心，这会给全教育系统带来不好的示范效应，从而影响到市委的声誉。”
第一点、第四点，叶继成早就想过了。第二点，很有意思。用这个与宋云生作交换的条件，不知道宋云生会提出什么新的要求？第三点，方圆有点想当然了。翟新文重新上台，不意味着他就会调整赵梓栋。在短期内，相信翟新文依旧会把理顺教育局作为他的首要任务。别看方圆才主持工作三个多月，从叶继成了解的情况看，方圆对教育局的驾驭还是比较顺畅的，据说除了耿清比较不配合，其他的副处以上干部基本唯方圆马首是瞻。如果翟新文回来，也会面临着比较大的困难，就是指挥不动，号令不通。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去调整学校的领导呢？
叶继成说：“这么说，你是希望孙红军担任兼党委书记了？”
方圆说：“是的。”
叶继成说：“好，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意思，你回去吧。在冯省长离开东州之前，你还需把教育工作扎扎实实做好，不能出一丝纰漏。”
方圆说：“请叶书记放心。”
方圆有点浑浑噩噩一团浆糊地离开了市委书记办公室。叶继成没有给方圆任何明确的答案，只是告诉方圆：方圆要去县里担任副职了。至于是翟新文回锅还是孙红军兼任，方圆是真猜不透叶继成的意思。方圆想起了邱正轩还是68中的常务副校长，是不是在自己离开之前，把邱正轩的问题先给解决一下？也不知道董梅在11中干得怎么样？要不要再去11中视察一番，给董梅撑撑腰，另外再现场办公，解决一些11中面临的实际困难？
还有，东州实验中学算是自己的根据地了。是不是有必要去实验中学视察一下，给实验中学的人吃个定心丸？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再做的还是要提前做，别等真离开东州教育了，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可就来不及了。
方圆返回了教育局，孙红军第一时间就来到方圆办公室：“方局长，今天你去叶书记办公室了？”
方圆点点头，看了看这个忠厚老实却能力有点差距的大哥级人物，真有一点恨铁不成钢啊！想把你当大理石，没想到却是个黄土块，看起来挺硬实，一泡尿就浇塌方了。
孙红军看向方圆的目光，多了几分期待，也多了一点哀求似的。总而言之，孙红军此刻有点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而方圆的手里有一根棒棒糖。方圆是真想用这根棒棒糖，带着孙红军去看金鱼去，只可惜，孙红军不是一个小姑娘。
方圆说：“孙书记，我再一次向叶书记推荐了你。我明确地向叶书记建议，不希望某些人回锅。不过，叶书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
孙红军说：“我相信只要有方局长的推荐，叶书记一定会认真考虑和对待的。方局长，如果我接任局长，确实好处很多，第一，你制定的方针政策，我不会轻易去改变。如果要改变，那么就一定会提前跟您商量。第二，你确定下来的分工和人事，我不会轻易去改变，一切从教育的稳定大局出发。如果要改变，也会提前跟您商量。您不同意的，我肯定不变。”
方圆笑着说：“孙书记，如果我真地调走了，你可就是市里的领导，而我就是基层的一个同志了。到时候还要请孙局长多多关怀指导。”
孙红军说：“不敢当。方局长去了哪里，我这里能倾斜的政策，一定倾斜。当然，必须在保证基本公平的基础上，别让其他的区县看不下眼。”
方圆说：“那先谢谢了。关于你的事，我还会再努力一下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接任局长，不管阻力有多大，我都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其他与我相熟的常委，我也会积极推荐你的。”
孙红军说：“太感谢了。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但我内心也渴望干一点事业，也希望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方局长，我这辈子的最大目标就是当好一个。我跟方局长不一样，方局长将来是往上走的，前途不可限量。我估摸着，在县里区里，也不过是个暂时的过渡，未来还会朝着市里、省里昂首阔步。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所以我希望方局长别嫌弃，能认下我这个朋友。我也会尽我的能力，在教育上支持方局长，给方局长帮一点小忙。”
方圆说：“我心里有数。今天我不但向叶书记推荐了你，也介绍了一下汪兴邦。我想，汪兴邦会成为孙书记得力的副手。有事情的时候，多跟兴邦交流。”
孙红军说：“好的。那不打扰方局长了。职业教育的材料，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数据、经验、亮点，现在都在我的脑子里。这一回，我一定不会让领导们失望。”
方圆说：“但愿如此。不过，这一回省长要来东州教育，翟新文会不会也陪同视察职业教育？你在做了功课，翟新文是否也在做功课？我什么都不说了，把机会让出来。你能不能抢得过谁？”
孙红军顿时有点急了：“这可怎么办？按说，都是局长汇报的。”
方圆说：“找兴邦商量一下吧。我有点累了，脑子累，心累。”
孙红军说：“好的，方局长。有事您叫我一声。”
孙红军走了，方圆真有点累了。方圆站起来，却听到了敲门声。方圆说：“请进！”
进来的是办公室主任张元庆。张元庆一脸讨好的笑容，就像是京哈看到了主人一般，摇头摆尾，装萌般地裂开嘴，向前凑近乎。张元庆说：“方局长，有点事儿跟您汇报一下。”
方圆很亲切：“元庆，坐吧。”
张元庆说：“不用坐了。是这样的，局长。最近几天，局里一直在传，您要调到县里当县长。您教导过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我都牢记在心，一辈子都忘不了。”
方圆知道张元庆说的是家乐福事件。
张元庆说：“但是，我这心啊，一直很忐忑。我就想跟局长您说，跟着您工作，是我最大的荣幸。为您服务这三个多月，我感觉自己收获很大，提升很大。我还想为您做好服务工作。不知道局长如果真地去了县里，能不能带上我，让我继续给您当个办公室主任？”
话语温暖人心啊！方圆看着张元庆一脸真诚的模样，心里也有几分感动：不管是真，还是假，能表这个态，就证明了张元庆确实是个人才啊！这个国度，就不缺这样的人才啊！
方圆说：“元庆已经副处了，未来有更宽广的路。就算是我想带你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不过是个正科。并且，县里的副处级没有虚职，最不济也是党校常务副校长，要么就是两院加四大班子。”
张元庆说：“不知道局长能不能带着我去县里，我去当个普通的副县长，给您当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