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苦6000字此毒性烈,我知道七巧很快就会倒地,假装转头和小安妃说话,我在心里数着“一,二,三,”才数到第九下,七巧便发作了出来,我松一口气的同时,看着七巧的样子,心下到底歉疚,好在此毒虽烈,我却只用了一点,我只想要有人中毒便好,我不想要谁的命。懒 而我这段日子在服药,海中之物确实是要禁用的发物,不管是凌御风还是太后又或者是叶筠,谁都不会怀疑。
只是心里到底沉重,我命小喜子传令静怡宫,任何人不得随意打听今日远香阁之事,又让迎秋打开窗,让我在风口里站了一会儿,到得晚上,便头重脚轻,才好些的身子又重了起来。
迎秋便忙不迭的命人去传太医,太医来把脉后,便说我是受惊所至,煎了药让我喝下后,我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不停的在边上轻语,仿佛夏天的蚊子,又像是置身在于说书馆中,“嗡嗡”的烦个不停,我不耐烦的甩手拍去,就听“啪”一声脆响,触手一片柔软。
屋子里响起一阵吸气声,我一惊醒转,猛睁眼看时,就见屋子里光线昏黄,只有三两盏烛火围绕床前,凌御风以手捂脸,正俯身看着我。虫 显然,我方才那一掌,正打在他的脸上,而那个不停吵扰我的声音,就是他在叫我的罢?
我已经隔了许多天没有见过他了,此时见到他,恍惚只在梦中,茫然的对着他看了许久,我突然清醒,身子一挣就要起身,叫道,“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凌御风伸手一摁,语气温柔,“婥儿,你快躺着。”
我有些愣的看着他,“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他目光深遂,默默的看着我许久,突然,他就叹出气来,双臂一伸将我紧紧拥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怀抱冰凉,冷气中更带了一丝颤抖,像是,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这种感知让我陌生而且害怕,我就这么被他拥住,张着两手木了半晌,方慢慢的环住他的腰,轻轻叫道,“皇上……”
他抬起头,眼里湿漉漉的竟满是水意,我心下一颤,眼里就热了起来,“皇上,您……?”
“婥儿,你受惊了,”说话间,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仿佛我的脸是珍贵却又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
便是我对他有千万种怨恨,对着他此时深情而又迷蒙的眼,我心里也逐渐的冰消雪融,一派春.意。
这种带着诡异的旖旎不知道为了多久,我突然心里一个激灵,瞬间的清醒过来,一个多月他都对我不闻不问,却怎么会在这样三更半夜的突然过来。
这样想着,我身子一缩,便离他的脸远了些,“夜这样深,皇上怎么这时候来臣妾这里?”
他飘渺的目光有狠虐一闪,一瞬之后,语气却却依旧轻柔“今日皇后设的宴上,竟有人对你下毒,朕不放心你,就来瞧瞧。”
他极力的要将自己的语气淡薄,却依旧还是被我听出其中的紧张愤怒,我有些恍惚,他紧张?
心里这样想,我低一低头,只淡淡道,“谢皇上挂念,那毒放在鱼翅中,臣妾因这几天服的药和海中吃食相冲,并没用它的,恰巧皇后身边叫七巧的大宫女正好在,臣妾随手就赏了她,不想竟……,”说到这儿,我抬头急问,“皇上,七巧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他抚一抚我的头发,目光温柔,“你放心吧,太医到得及时,她已是性命无碍了。”
虽早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却还是点一点头,一脸松了口气的样子,眼泪盈盈的道,“若是七巧姑娘有个好歹,便是臣妾害得她了。”
他见我哭,落手更是轻柔,“婥儿,便是她死了,害她的也不是你,别总将别人的过错背在自己肩上,知道吗?”
“别人?”我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皇上有没有查出下毒的别人是谁?”
他的目光渐渐凌厉,薄薄的唇一时抿成了刀片,“朕还没拿到证据,但是……,”说到这儿,他默然停住,一双凤眼中尽是锐气。
这一夜,他留到了天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只字不提,我也一句不问,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亮时他起身去上早朝,我便唤进小喜子查问昨儿的后事,小喜子告诉我说,我晕过去后,皇后忙命人将我送回,而消息传进武德、慈宁二宫后,凌御风和太后都又惊又怒,而正如我所料,因为事情出在皇后设的宴上,皇后虽口口声声喊冤,却百口莫辩,罪责难逃,只是太后欲要责罚皇后时,却被凌御风拦住,说,皇后不会蠢到在自己设的酒宴上给人下毒。
于是,满宫哗然,都道帝后情深,皇帝对皇后胜宠无边。
只是太后怒不可遏之下,依旧定了皇后督管后宫不力的罪名,将她的俸例罚了三个月,更要她闭门思过三天。
这便是禁足了。
一时,宫中又传太后贤良公允至极,便是自己的嫡亲侄女儿,也是下手毫不留情。
七巧正如凌御风所言,性命无碍,满宫妃嫔都在猜测谁是下毒之人,有那伶俐些的,虽还是疑疑惑惑,目光却已经投向了宫中的一个地方……
一件件都在我的预料和算计之中,我心下一点点滑落,想着那几个此时正心怀各异之人,我抿嘴而笑。
心情好,更加上这身病本就只是给人瞧一瞧,过了三两日,我的身子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险些在叶筠的酒宴上出了事,此时此地,叶筠对我自然巴结不已,一出禁足便连日的亲来瞧我,更又免我一个月的问安,等她离去后,我笑对迎秋道,“她免我问安,哪里是为了我的身子,她是怕我再在她宫里出什么事儿?”
迎秋也笑个不停,用根丝带将我散乱的发都挽起绑好,就扶我到廊下坐着晒太阳,我靠着柱子正逗鹦鹉说着话,就听盼夏来回,“有人在咱们宫门外放了一大批东西,门上的人起先还在纳闷,却在那堆东西上看见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娘娘的名字,”说着便将那信双手递上来。
我有些愣的看着那封信,迎秋接过来先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嘴里说道,“奇怪,谁会把东西偷偷的送过来,难道是……?”
我心下已经有了数,向她点点头,接过信撕开一看,却果然就是叶子诺,信上写道,“闻卿屡遭凶险算计,某不安甚之,奈何相隔天堑,无能为力,盼安。”
信上不具名姓,却落笔苍劲有力,韵格清奇,字迹和上一张的“巫山隔云难相望,奈何?奈何?”分明是一人所出。
是叶子诺。
我捏着信木然许久,便将信拢入袖中,吩咐道,“将那些东西搬进来。”
盼夏一听忙招呼了几个人了,迎秋却诧异的看着我,“娘娘,您这次怎么收他的东西?”
我淡淡的笑,“以前我和他没多少交集,也就不想多惹事端,可是他前些天才救了我,虽说我们一人一次已算扯平,但叶家不管是太后还是叶筠,所依仗的只怕都是这个卫远侯,于公于私,不和他扯破脸总是好的。”
“但是……但是娘娘,您今日收了他的东西,只怕他就要心生误会,以为娘娘对他……,”迎秋满脸紧张,说到这儿,她忍不住两颊飞红,顿了顿后,她才又道,“而且,这样一堆东西放在静怡宫外,难保不落进谁的眼睛,咱们若是收进来了,只怕宫中势必会起对娘娘不利的流言了罢。”
她说得很有道理,我却忍不住叹气,“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这没名没姓的往咱们宫外一放,若是不收,可退往哪里去呢,叶府?那不但递了话把子给她们嚼,更会引起皇上注意,那时叶子诺如何且先不说,光慈宁宫和文贤宫这两位的脸上就挂不住,那时候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呢。”
迎秋到吸一口冷气,“要这样看来,竟还是收进来的好了,嗯。奴婢只怕有人问起时,这又怎么说呢?”
“太后、皇后和皇上若是问起,我便只说东西放在门口,上面只有一张条子说是给我的,我以为是父亲命人送来也就完了,而其他的人问么,哼哼,不理也罢,”阳光暖融融的晒在我的身上,我打了个哈欠,便起身,“进屋吧,我想睡会儿。”
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才醒,迎秋见我醒了,便告诉我说,凌御风才命人来传了话,他晚上到这边来陪我用膳。
我有点点欢喜,也有点点疑惑,凌御风自从当了皇帝后,行事便开始奇怪乖张,令人看不透内心,有时我甚至觉得,和他夫妻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让迎秋给我换了一身素净的家常衣服穿了,脸上也不施脂粉,只摘了几朵海棠抿在鬓边,衬得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对着镜子一照,只觉得里面的自己凄凄楚楚,瘦得可怜。
迎秋替我收拾好后,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便叹出气来,“娘娘,您还是换身衣服吧,现在这副样子只怕皇上瞧了会烦?”
会烦么?我摸一摸脸,摇摇头,“不用。”
满宫里,谁不是如那三月枝头上正好的花朵般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而我,偏只做那一朵素净的小花,迎风而展,清而不丽。
而我更想让他看到的是,自从嫁了他,我已由当年的烂漫绚丽消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身上无肉,下巴尖尖,一身的羸弱楚楚……
他的心只要不是石头做的,他便会疼,我就要他疼,越疼,我的胜算就越大。
晚上凌御风又歇在了我这里,只是这一次,他却告诉我一个消息,北方匈奴蠢蠢欲动,我父亲就要去北方卫戍边境,明日便启程出发。
我闻听虽然意外,却并没有多少吃惊,我的父亲常年执掌西方和北方的大军,他去这些地方亲自操练兵马,固守边陲,再寻常不过。
凌御风摸一摸我的脸,笑着问我,“想不想跟你父亲见一面?”
我大喜,“可以吗?”
他只笑不语,神色间却已说明了一切。
因着要见父亲,第二天凌御风起身上朝,我便也起床梳妆收拾,这一次,我让迎秋将我往雍容华贵里收拾,脸上也细细的匀粉扑腮点唇,将往日的憔悴掩得一丝不见,等到收拾完已是天光大亮,小喜子不停的出去打探后,终于急冲进来回,“娘娘,抚远大将军奉旨正在前来静怡宫的路上。”
“父亲,”我大喜,不等扶着迎秋,便一拎裙摆冲了出去,才到宫门口,就见前面一鬓发花白,银甲裹身的人在福全的带领下越来越近,我叫了一声,“父亲,”便几步迎上去,眼里已要落泪。
父亲一撩衣摆便对我跪下,“臣萧远峰见过全妃娘娘。”
我死命的咬着牙不许自己落下泪来,强撑着点一点头,“父亲免礼,快快起来。”
这边福全忙将父亲扶起,一时进屋落坐,我屏退宫人,便跪下向父亲行家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父亲忙站起来,一把拉起我,只见他目光里又是慈爱又是疼惜而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东西,眼里亦有湿湿的水意泛出,他喉头翻滚了几遍,方叫出一句,“婥儿。”
我使劲点头,又使劲的仰头向天,不肯让眼里的泪掉下来,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家里有亲人要远行时,无论如何不许掉泪,是以大不吉,此时父亲出征在即,我绝对绝对不能哭出来。
迎秋进来奉茶,又给父亲请安,父亲看看她,又看看我,就道,“秋儿,你可要好好儿的照顾小姐。”
迎秋眼圈一红,忙点头,“老爷放心,奴婢便是拼了这命,也绝不许人动小姐一根寒毛。”
父亲就笑了,“上次小姐被禁在偏殿,很亏了你呢。”
我便愣住,“父亲知道?”
他默然点头,“是看管你母亲的宫人受了你母亲的收买,悄悄儿告诉她的,”说到这儿,父亲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卫远侯那样的人,竟然会对你出手相救,实令人想不到。”
我忍不住低下头,脸上居然有些暗暗的发热,父亲却并不多在这个话题上流连,他握一握我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今日为父便要去镇守边陲,不知道几时才得回还,婥儿,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勿让你母亲和我悬心。”
北方边陲乃是苦寒之地,父亲已经两鬓花白,曾经英武的面孔已尽染风霜,此时此地,他惦记的却还是我这个忤逆到伤透他的心的女儿……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到父亲的怀里,眼里的泪,到底还是流了出来……
若我知道,这已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想来,我便是豁了命 ,也不会让父亲出马边陲。
事实上许多年后,我都在回想今天这一幕,我一直一直的都在想,假若,假若我今天牢记母亲的话,坚决的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父亲,您还会不会死?
亲人出远门时家人落泪,是为大不吉,母亲的话,一语成谶!
父亲临走前,我想到家中只剩了母亲孤身一人,边和父亲商量,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堂兄弟回家续香火,父亲想到母亲,也就不反对,只是他无暇顾到此事,便让我拿捏斟酌着看。
如此,父亲走后,我便接进母亲来商量,几番斟酌下,选定了一位父母双亡却性情憨直的族兄,送信告知了父亲后,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忙完了这件事,已到了三月,御花园中桃红柳绿煞是好看,宫里众妃经历了远香阁事件后,各自都谦虚谨慎了许多,言辞之间亦是客气有礼,宫中竟诡异得祥和至极。
我私下里命敬事房的心腹看了彤史,这一个多月里,依旧是皇后叶筠侍寝最多,其他各妃各有被翻牌子,只有顾云若,从前到后不见一个记录。
彼时,我正端着一碗莲子羹在喝,听了这个信儿,我直忍不住要笑,就连那难咽的莲心此时也不觉得苦,迎秋笑道,“娘娘你说,她从今以后,还能翻得了身么?”
我虽在笑,于此却有些不以为然,“这倒难说,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多少兵马调动全在兵部,若皇上已将兵部的大权尽数掌握,那么顾云若只怕就此完了,若兵部的大权还在顾云若父亲的手里,皇上便是再厌憎她,也不会冷落她太久。”
想到凌御风初登皇位那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是每夜都歇在顾云若的落香殿,封妃立后再即,满宫里虽对我表面恭敬,内心里却谁不以为她就要立在我之上了呢,便是连我自己,在经过那么多漫漫长夜无尽的等待之后,不也是咬牙将自己置于那生死刀俎之上,才将凌御风拉回了身边。
自那以后,我无数次的想过,若我那日不狠心吞下那粒毒药,不让凌御风心中对顾云若起了猜忌,那么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的在落香殿一夜一夜的留下去,直到,直到金銮殿上,顾云若为妃,我才是那昭仪……?
只是,我想不到的是,上次我吞毒后,凌御风只告诉我说,我只是病了,我当时以为他是怕我害怕受惊,背后总是要狠狠的彻查这件事的,然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件事却依旧无风无波,不见半点动静,就好像,就好像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真的就只是病了一场。
难道说,他其实还是很宠顾云若,甚至,为了她,不肯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