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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的时候埃文贝尔还在巴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紧接着“盗梦空间”剧组又抵达了巴黎进行拍摄,埃文贝尔对于花都的大街小巷也算是十分熟悉了。
“盗梦空间”抵达巴黎之后,这一次的筹拍工作遇到了很大的挑战,不是剧组本身的要求太高,而是吉尔雅各布从中作梗。不久之前,吉尔雅各布才在埃文贝尔那里承受了生平难得一见的奇耻大辱,他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所以当得知埃文贝尔再次回到巴黎拍摄新作时,吉尔雅各布就利用自己广大的人脉,让巴黎市政府为“盗梦空间”剧组制造阻碍。以吉尔雅各布在法国电影圈的影响力,这件事办成的可能性自然是直线上升的——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但这一次吉尔雅各布却又再一次栽跟头了,巴黎市政府拖延了三天没有批准“盗梦空间”的封街拍摄申请,华纳兄弟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要知道,这一次的“盗梦空间”是华纳兄弟为明年暑期档打造的重头戏,去年是“黑暗骑士”称霸暑期档,今年暑假华纳兄弟寄希望于“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明年的暑期档“盗梦空间”则将是主力——至于这部电影是否有足够的票房竞争力,华纳兄弟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埃文贝尔与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联手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一切拍摄阻碍华纳兄弟都是不允许的,看他们批准了“盗梦空间”在全球多个城市实地展开拍摄的大手笔,就知道巴里梅耶这一次是狠下心把所有赌注都压在这一次的强强联手身上了。
所以,巴黎市政府的拖延,顿时就让巴里梅耶着急了起来,甚至不等埃文贝尔和艾玛托马斯两位制作人求救,华纳兄弟的欧洲分部就开始行动了起来。而十一工作室在欧洲的人脉也不可小觑,两家公司联手起来,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把问题解决了。
吉尔雅各布得知之后,气得直跳脚,但却拿“盗梦空间”剧组没有办法。因为华纳兄弟和十一工作室向巴黎市政府保证,这一次“盗梦空间”在巴黎的拍摄将会呈现出这座城市最美好的一面,对于处于金融危机中的旅游业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巴黎市政府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这只是“盗梦空间”抵达巴黎之后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埃文贝尔和克里斯托弗诺兰都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吉尔雅各布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身上,迅速投入了电影的拍摄之中。
由于巴黎街头的戏份最终决定更换一个拍摄方案,暂时往后推了,所以就将巴黎工作室这样室内的戏份率先提上了日程进行拍摄。
克里斯托弗诺兰坐在监视器的后面,看着整个片场在埃文贝尔的指挥下开始运作,心底的感叹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克里斯托弗诺兰知道埃文贝尔是一名出色的演员,“白夜追凶”和“黑暗骑士”里的精彩表现依旧历历在目,同时克里斯托弗诺兰还知道埃文贝尔是一位出色的导演,但知道归知道,那只是传言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有真正在现场观看过之后,克里斯托弗诺兰才知道埃文贝尔对于镜头、光线的整合运用,是多么的出色。
他们现在正在拍摄的戏份,是巴黎工作室的部分。埃文贝尔饰演的柯布正在教建筑系学生亚莉雅德如何构建梦境,在教学的过程中,茉儿意外闯入梦境——她就是柯布脑袋里的魅影——打乱了整个梦境,并且刺杀了亚莉雅德,让她直接从梦境里醒过来。亚莉雅德察觉到,柯布的潜意识里是有疾病的,心理疾病。
关于这一点,亚瑟是知道的,但柯布却不愿意面对。亚莉雅德意识到,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茉儿很有可能成为他们完成任务的最大不确定因素,所以她强迫柯布去面对这个心理问题,并且意外窥探到了关于柯布和茉儿那纠结的情感羁绊。
在这样情感迸发的戏份里,克里斯托弗诺兰的镜头一贯是平铺直叙的,甚至有些大刀阔斧的匪气,只是直接将演员呈现出来的画面剪辑出来,说不上特殊的技巧,克里斯托弗诺兰真正擅长的还是叙事结构的非线性变化,即使是“黑暗骑士”这样的故事里添加了感情纠葛,他呈现出来的镜头也是比较简单的,没有太多值得挖掘的内涵。
但埃文贝尔的选择却不一样,原本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计划是,简单地将演员的台词镜头剪辑整合起来,依靠演员的表演来突出感情冲突,换而言之,就是全部依赖于演员的表演。但埃文贝尔却是选择了一个类似于长镜头的拍摄,采取中景到近景再到特写的变化,将亚莉雅德眼中的柯布、柯布眼中的亚莉雅德呈现出来,辅以光影变化,甚至还没有开始说台词,整个画面的结构上就已经将那种隐晦的情感呈现出来了。
“每一层梦境都和我们试图入侵的目标的潜意识相联系,所以,最后一层设计成为医院。”亚莉雅德——艾伦佩姬饰演——正在陈述着自己对迷宫的设计,“这样费舍尔就会安排他的父亲住进来,你知道,其实我对这个布局还有一些疑问……”
此时的整个镜头是对准亚莉雅德的近景,可以看到她的上半身、表情,还有她面前的迷宫立体模型。模型放在桌面上,台灯的光线笼罩着,略显明亮,是一种明黄接近于白色的光芒,而周围则是头顶上稍微昏暗一点的日光灯投影下来,这就制造出台灯光线周围有一种灰扑扑的效果。
埃文贝尔饰演的柯布站在亚莉雅德的身后,他依靠在办公桌上,半低着头。身后办公桌上方都是明亮的白炽灯,但埃文贝尔却因为背对着灯光,所以光线都从他的肩膀往外扩散,半低的脑袋大部分都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得并不分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支撑在左手手腕上的右手放在嘴唇上轻轻地拨弄着。
但是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柯布的视线却有些不安分的在乱动着,他的周围全部都是亚莉雅德为了设计出迷宫而绘制的平面图纸,他似乎想要去看这些图纸,但又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种矛盾的心理,在光影之中越发显得压抑,而柯布那无意识飘忽的眼神更是将他心底的犹豫、矛盾、乃至于一些慌乱都呈现了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画面,焦点是在艾伦佩姬身上的,观众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艾伦佩姬的阐述上,还会因为光线的引导去看迷宫模型,被模糊焦点的埃文贝尔此时就沦为了背景。但是这样一个画面构成,却简单地利用光影效果将情绪缓慢地酝酿起来。
这种手法看似简单,但必须将光线调节、空间安排和情节理解完美地融合起来,简而言之,就是导演脑袋里有清晰的思路,然后通过镜头直接呈现出来,构思过程并不是成品画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艾伦佩姬刚说完“其实我对这个布局还有一些疑问”,她就试图去拿起迷宫的模型。镜头的焦点却没有转移到模型身上,而是在保持这个近景的情况下,稍微偏移了一些,然后焦点直接转移到了埃文贝尔的身上。这样一来,埃文贝尔就成为了这个画面的核心,而艾伦佩姬则成为了站在前方的背景。
只见柯布原本半低的脑袋抬起了一下,但随即又迅速低了下来,他甚至还把原本放在唇边的右手抬起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不不,不要告诉我明确的细节。”柯布抬起了头,右手放了下来,眼睛却是往另外一侧偏移了开来,亚莉雅德不由转过头看向了柯布,“只有筑梦者需要知道这个布局。”
亚莉雅德朝着柯布的方向走了过去,镜头往前推进,依旧将两个人锁定在画面之中,以近景呈现。
亚莉雅德显然对于柯布的话语不是很理解,她皱起了眉头,“那很重要吗?”她此时是侧对着镜头,但是正对着柯布。所以柯布身后的灯光将亚莉雅德的表情清晰地呈现了出来,由于白炽灯十分强烈,所以亚莉雅德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十分清晰,甚至有些太过于清晰了,但是相比之下,柯布背对着灯光,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表情就变得越发模糊不清起来。
“以防我们有人把自己的投影人物带进来。我们不可以让他们知道细节。”柯布看着自己左前方的亚莉雅德,但是他的视线还是有些飘忽,看向的方向似乎不确定,但如果认真跟随他视线的观众就可以发现,他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了迷宫模型的方向。
克里斯托弗诺兰不知道观众是否可以发现这些细节,但他发现了,对于埃文贝尔的导演技巧,他是真的不由拍手叫绝。从这场戏开拍开始,到现在,完全是一镜到底,这是一个长镜头,却又没有长镜头的枯燥,相反将整个光影的变化、角色位置的变化完整呈现,然后将那隐藏在表情下方的汹涌都用隐晦的方式透露出来——不是直接告诉观众这是什么情形,而是制造出心理方面的感觉,这种手法,让人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