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园茶社 低低的院墙,四周绿柳如荫。院里有一池荷塘,气微凉,满塘的荷花早开过。一支支饱满的绿莲蓬,翠绿欲滴,像是倒挂的吊灯迎风摇摆,让人忍不住馋都想一品莲子的清香。
包房内,夏轻妤正对着一盘盘美食大快朵颐,一边不停地称赞着。
“哇哇,好吃!”
“来,尝尝这,……”
见她吃得欢,楚远乔很高兴。
一盅精心调制的藕粉羹,配上枸杞、葡萄干,红绿相间煞是惹人。
塘藕被塞上肉馅,切成一段段炸成金黄色,摆放在翠绿的荷叶上。还有,藕节填上香糯米,切成片,浇上蜂蜜,……
一颗颗香甜的莲子,被盛放的粉白色荷花“拥抱着”,仿佛一粒粒雪白的珍珠,再辅以藕片、彩椒、虾仁,简直不要太美。
每年立秋前后,是品荷的最好时节。
茶社为吸引食客推出荷花宴。最为人熟知的塘藕,可生食也可熟食,经过厨师精心烹饪,加工成美食,满足口腹之欲,兼具有养眼的疗效。
一时间,来品尝美食的人络绎不绝。
一阵咚咚锵的鼓声响起,
一楼戏台上,名角儿唱着大唐贵妃出场: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生丽质难自弃 长恨一曲千古迷……”
杨贵妃哀婉的唱腔,虽有些煞风景,却是满足了很多戏迷一饱耳福。
听不到孟皇唱腔,能听到这原汁原味的梨园味,也是不错的。
伙计托着一壶新茶进来,是上等碧螺春。伙计放下茶壶和点心,将吃剩的餐盘撤下。
远乔提起茶壶,斟了一盅茶递过去,“轻轻,喝茶。”
“谢谢!”
夏轻妤美美地呷了一口,目不转睛地瞪着唱戏的角儿。
楚远乔吃得少,话也得很少。他温柔而细致地照顾着她。
他转过身,无意识扫到一个人影。他眼皮不由得跳一跳。
他坐的位置,正对着对门包间。
一名穿湖色熟罗对襟褂的男子,端坐在前,食指中指不时打着拍子,晃着脑袋跟着戏台的鼓点摇摆着。看起来,男子像是来喝茶听戏的。
一曲终了,折子戏唱完,台上唱戏的角儿下了场。
戏迷听得赏心悦目,没有想走的,喝口茶润润嗓子,等着下一折出场。
那男子掏出一盒雪茄香烟,拿出一支烟衔在嘴上,低头四望,找不着火,又摸了摸衣兜,只能失望地摇头。
那男子斜眼望这边包房。
楚远乔拿出打火机,潇洒地一甩手。
“噌”一声微响,蓝色的火苗燃起来。
楚远乔嘴角叼着烟,低头就着燃烧的火苗,呼呼吸了两口点燃了烟。
“先生,就个火,可以吗?”
楚远乔猛一抬头,脸上微微有些讶异。
显然,他有些措不及防。
不过几秒时间,他便恢复了正常,脸上的错愕消失不见。
远乔眉头一扬,取了打火机递过去,“嗯,给!”
“嗯,我去外边走廊上点火,……”
那人接过打火机,偷偷瞥一眼夏轻妤,满腹心事望着楚远乔。
“请!”
楚远乔淡然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回头,望了一眼夏轻妤,“轻妤,我去走廊上转转,……”
“嗯,好!”
夏轻妤点头,头都没抬。她低着头,如鸡啄食般专注地对着一盘蜜饯下手。
两男子一前一后走出了包房,在走廊拐角处站住。
这,离人群较远,视线很通透,不容易被人看见,却能俯瞰到戏台下的人。
男子点燃了香烟,将打火机递还给楚远乔,压低了嗓音,道:“你的提议,上级组织不同意!”
“不同意,为什么?”
楚远乔蹙眉。
“组织上不会轻易舍弃你,哪怕那人再优秀,也不会放下自己同志!”他低头抽一口烟,“何况,你还是从延安回来的干部。放着优秀如你不用,选择别人,组织上不会这样选择!”
“李介浦,军统特务逼迫我上位。他们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譬如,除去陈永杰,让我往上走;……”
楚远乔装作抽烟的样子,打开火机又关上。“如果我在新政府曝光太多,或者,直接暴露在日伪等要人面前,与这些人直接周旋,会被很多人关注。这,非常不利于以后的工作进行,你难道没向组织上汇报清楚?”
“你的意思,要让武山赟成为组织的一员,以后工作的重心以他为主?”
李介浦慢慢吸一口烟,幽幽吐出一个烟圈,“组织上不否认武山赟的杰出,但,更加重视你的存在价值。你很优秀,比他适合实行我们的计划……”
“他在租界,比我自由,更能游刃有余……”远乔道。
“远乔同志,”李介浦瞥他一眼,道:“上级组织让我转告你,经过组织上商议决定,维持原有计划不变,认真执行任务就好……”
“嗯,可是……”
楚远乔还想。
“没有可是,按照组织决议执行!”李介浦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将其踩灭。“休息时间已到,楚先生,咱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看戏吧!”
他压根不想听楚远乔的辩解。
“呃,好吧!”
楚远乔无可奈何点头。
远乔回到包房。
夏轻妤迎上来,奇怪地问:“乔哥,他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嘿,太太怎么这样问?”楚远乔耸耸肩,若无其事地问:“他向我借个火而已,闲聊了几句。你脑袋里装的啥?对什么都好奇?”
“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和那人话很紧张。你们好像在激烈争辩什么。你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女饶第六感不一般,楚远乔不得不服。
不过,他不想让她为自己忧心。
“唔,算是认识吧!”
他话慢条斯理,很是寡淡,“一家理发店的大师傅。他换上这身衣着,文质彬彬的,我差点没认出来。他没带火,却是一眼瞧见我了。”
“哦,这样。”
轻妤痴痴地笑。
无论他什么,她都愿意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