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9真相会成为凶相明朝生活面面观正文19真相会成为凶相 明朝生活面面观正文19真相会成为凶相。
()文箐觉得如五雷轰顶,脚步沉重,没想到姨娘的事居然已传到武昌府来了这就意味着,这事在岳州府那儿算是大事一件了,只怕街头巷尾可能都已开始翻了周家的底了。
裘赵氏见她脸色惨白,双目发直,便紧张地看向裘讼师。裘讼师朝她摇摇头,轻声说了句:“别的,说不得。你且扶她先上咱们的船再说。”
文箐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席家船的,等回过神来时,已到了裘讼师所在的船上。赵氏给她铺好床,让她坐下,递了杯水于她。她亦是不知不觉喝了,才听到文简拖着哭腔很是担心地叫自己“姐姐……”
文箐觉得此时有些无助,对着裘讼师夫妇,好似抓着了一块浮木。举目四望,此地此时再无半个亲人,往常家里有事,总有个亲人在身边。她突然害怕起来,这种害怕完全不同于当初被赖二他们拐卖时所产生的,那时至少还知道有周家做靠山,就算逃不出,好歹最后他们可能会找上自己来。再说,那时自己身上没有人命,又是穿越初来乍到,对周家人还无很深感情,自然是没有牵挂。如今呢?唯一的血亲,徐姨娘生死难测,连陈嫂他们亦不在自己身边了。
半晌,文箐方才哽咽地道了句:“先生,他们说的,只怕是我家的事……”
裘讼师点点头道:“我晓得。前日我们从岳州府码头过来,已闻得此事,说是原来周大人家的家眷,便打听了下。只在码头上看到你们的画像,道是周家孤儿弱女再次被拐卖,正四处寻觅。适才听你所言,既然席家船是受你家人所托才一路照顾于你,显然却不是拐卖。那你这是?”
文箐心神不定,亦听出来裘讼师的试探与猜测之意,她点点头道:“先生,你想得不差。我此次确非被拐卖,实是家里突然出了这事,姨娘是个弱女子,我亦幼小不懂事,一时无计可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求保全我们姐弟。只是当时,姨娘却道自个儿是万不会被定罪的,我才……”
裘讼师听得她语气里满是愧疚不安,心里长叹一口气。听得她承认是主动逃离岳州,而不是被拐,再加上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如今想来,显然是周家姨娘为了保全儿女,又怕再生枝节,干脆抛却了性命也不愿给他们添上一丝麻烦,绝了可能的后患。
文箐接着便是越想越不安,紧张得甚至一把手便伸出去只抓了裘讼师的袖子道:“可是我适才听得他们说我姨娘的事,实在担心姨娘得紧。他们道甚么‘可惜’,是不是我姨娘出了事?我现在难受得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裘讼师,你前日听到的消息,可有她的下落?她是不是上了公堂?被判刑了吗?”
裘讼师眼神有点闪躲,略略沉吟,方才拣了一句话道:“倒也听说……没上公堂。”
文箐神魂不守,略有些语无伦次,只是紧追不放地问道:“那她这事,会被判刑吗?我是说,族伯对姨娘那般,她一时情急,失手错杀了……裘讼师,你对刑律是懂得的,大明有没有律条,这个真的不会定罪?我姨娘当日再三保证,说是她性命无忧,我才带了弟弟……要是她出了事,我,我,我……”越想,越是觉得难受得厉害,心里堵得慌,便是越说不出话来,最后流着泪,抽泣起来。
文简见得姐姐哭,吓得不知发生甚么了,只听姐姐一口一个姨娘,便劝姐姐道:“姐姐,不哭……”过会儿,亦大声跟着哭起来。
赵氏拍拍文箐,劝她勿要伤心,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帮她牵了文简的手,这就一手揽一个,亦是十分悲伤地坐在床边,转头向裘讼师求助。
裘讼师朝赵氏微微摆摆手,见文箐抽泣稍停,看着她那双朦胧泪眼,心中实是不忍,只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对文箐道:“你也休得着急。大明律令确有这么一条,兄欲……欺弟媳,遭反抗,意外致死,弟媳自是无罪。”
文箐心神方安定些,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担心姨娘是骗我,当日她说有这律条,我还让她发誓来着。原来真有,那就好……”可是她一说完,身子都快瘫掉了,就如一直拉满的弓上绷紧的弦,时间拉得过长,直至箭终于射出去后,便突然松了。
裘赵氏此时亦叹了句:“你姨娘倒真是个烈女子,敢于那般行事……”
裘讼师却用眼神制止她继续说将下去。
文箐当时沉浸在姨娘不会被定罪的喜悦中,自是未曾留意到这些事,只以为说的是姨娘敢于杀了欺侮她的族伯一事。过会儿,她想着既然此事已经从官方上来讲,是水落石出,也算是尘埃落定了,那自己同文简又何必再奔波?便抹了泪,颇有些着急地站起来道:“既然现在无事了,我想,我还是回岳州府吧。这船,我不坐了。多谢先生与婶子,我且找船返岳州去。”
裘讼师却伸手拦住她,张了张嘴只说“不妥”,然后未再继续说话,另一手抚上额头,过会儿放下来后,方道:“只是,你要是再去岳州,要是你姨娘他们都离开了,岂不是正好错过去了?再说,岳州满地是你们的画像,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且得找个拐子,说你逃将出来了?”
文箐想,这一个谎言套一个谎言,却是不得不撒。她坚定地点头道:“既然说被拐也是个幌子,我便说我逃出来便是了。反正上次我亦从赖二那里逃出来过,想来也可信些。”
她这番话,亦是当初徐姨娘同她说的,当时二人都觉得可行。
只是裘讼师听了,却一个劲儿摇头,皱着眉头道出所谓的很“不妥”之处:“适才你又同我讲是席员外将你带到武昌……我想,你若这般便返岳州,却是大大不妥。我思来想去,你们家这事只怕不是外面传说的那般简单。便是自有那经验丰富的公差盘问起来,又岂是你这小小年纪能应付得了的?”
这话让她猛然清醒了些,才想到自己是瞒着席员外的,自己这要回去了,可真个是把他们一家拉进了漩涡。裘讼师句句都说到实处,真正是一语中的,不愧是经常给人写状纸的,一眼便瞧出来事实非如传闻所言,实情自不是周成要奸姨娘,而是她。
她突然之间,亦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来。那晚在姨娘面前说,大不了把周成奸童这事说将出来,如今才发现,真的开不了口。最主要是,现在说出来,等于姨娘所有的证词都被推翻了。奸童,只有她一人说出,岂能信服于众?可是在苏州又有几个被周成害过?文箐无从得知,便是晓得,也没法让人出来作证,只怕周成一家更是反口要诬自己现姨娘谋杀族伯。故此,姨娘的供词要是有哪处穿帮,那周成便极有可能就被人怀疑不是因要欺弟媳而被杀了,而是姨娘同周成有口角,有心暗害了。如此一来,周家族里,要闹翻天了……
想到此处,文箐发现真相说出来,不仅是没人信,反而害了姨娘同自己。这时,不禁打了个冷战——果真,有时真相说不得,一旦说出,往往便是凶相随之出现,因为丑陋与悲剧会接踵袭来。
裘讼师见她仍在举棋不定,又道了句:“我适才在武昌府码头边,亦看到你们的画像了,我偷偷地撕掉了。只怕这沿江州县,都有可能被张贴告示。你这要是回岳州,船家一干人等只怕也涉及在内。你说的是家人委托席员外,那只怕你那位家人要吃些官司了……”
文箐更是吃惊,既然沿江会张贴画像寻自己姐弟,只怕官府是真当自己被拐卖的,回去还真是麻烦。一时觉得头疼得厉害——回去,可能真的会同姨娘他们错船而过。另外,也极对不起席家与船家,只怕还更会牵连到吴七。只是,不回去的话,自己还是担心姨娘,也不知到底如何了。便有心想找刚才同船家聊天的人打听一下周家其他人的情况。
裘讼师却阻止她继续出去打听此事,道:“你现下去专门询问,难保不被人怀疑。再者而言,他们还不如我在岳州打听得来的消息的多呢。我是因为认得你,听说这事,特意去打听了详情。哪像他们都是道听途说,传了也不知多少人的嘴,只怕好多都未必是真的。”
文箐想想,也是。她现下一时没想清楚到底如何办才好。看来,只好跟着裘讼师到九江,先回杭州等着姨娘他们到来再说。
文箐这心神不安的样子,自是让已经学会察颜观色的小大人文简亦跟着不敢多话,一躺下来,便紧紧地缩在她身边,不停地叫“姐姐,姐姐……”
文箐一时之间,便越发觉得文简太可怜了,这么小年纪,便失去了爹娘,留下自己这个姐姐,还是个灵魂不是他原来的亲姐的。这么一想,同情心大发,抱紧了文简,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晕晕沉沉地入睡。
在梦里,终于又见到了姨娘,她一直道:“箐儿,弟弟就将给你了,你好生照顾……”后面许多话都是那天晚上说的,越说越轻,只有一句便是:“姨娘只怕……”只怕什么?她听不清,便急着在梦里追着姨娘跑……
且说裘赵氏经过这半下午的走动,自是一身无力,心绪低落得很。进了门,低声问道:“你怎的便看出她这次不是被拐的?”
裘讼师点好灯后,颇有些得意地小声道:“这得多亏我这火眼金睛,这几年给人打官司也不是白打的。此次再见时,我看她神情不象是被拐。若是被拐,她早就象上次一样找官差了。她自己亦说是那日便出来投亲的,我并未听她说拐卖一事。我寻思着,只怕事情不会象传言所说那般简单。”
裘赵氏由着自家男人扶了上床后,抓住裘讼师的一只胳膊问道:“周家小姐既问她姨娘的事,你为何不让我说将出来?你那般,不是骗人吗?”
裘讼师给她将被子掀开一角后,直起身来,正色道:“我哪句都是实话,她只问她姨娘在刑律上会不会受罚,按律自是不会受的;也没上公堂,不是?我何尝骗了她?只是没把所有的事说出来而已。”
赵氏一边费力地弯腰脱鞋,一边闷闷地问道:“那她姨娘没了,亦说不得了?只是她既想回岳州,自有家里下人照顾,兴许还能见得她姨娘最后一面,我见她也是个重情的。你怎的百般阻挠她,不让他们姐弟回岳州?”
裘讼师一脸慎重地道:“她姨娘的事,你可千万别流露出来半点儿。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个警觉的。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想到。告诉她岳州府的事,她回去了又如何?她姨娘为了他们姐弟,连命都搭了。她要是就此贸然返岳州,到时官府再查,哪里还能象这样?从长计议,还不如速速投亲,到杭州这一路走走停停,自是一个来月便过去了,到时想找借口也好说。眼前能离开岳州那个是非之地,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我自是不会害他们。”
“可怜的两姐弟……他们也真是命苦,多遭罪……”越氏咳了一下,躺下身子,过一会儿又起身,不放心地道:“那咱们还送他们去杭州?你不去江西谋职了?”
裘讼师想了想,柔声对赵氏道:“有些事,你就是想多了,这病才去得慢。这事你且别操心了。你只需放开心思,把病养好了。到了九江,再看情况吧。去江西,还是杭州,对你我来说,又有甚么差别?都是离了故里,远走他乡。”
须臾,裘讼师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了句:“且到了江西,看情形再说吧。毕竟,若是不管他们姐弟二人,虽然也无旁人指责。可是,自道义上讲,却有些不妥。从人情上看,他们好歹同我也还算是故交一场,要是没有他们去年被拐一事,我们如今也走不到一块。帮他们,也算是感谢他们成全了你我吧。”
关于明初寡妇再嫁一事,有必要说一下。朱元璋给平民好多实惠,可是作为他登帝却极推崇朱熙礼学,所以对妇女要求很严格,这个从当尼姑上面就可以略见一斑。由此,寡妇再嫁,并不是什么“初嫁由爹娘,再嫁由己”,而是需得夫家同意,既便夫家同意。对于双方来说,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极大多数都是偷偷摸摸地不敢大肆声张进行着。当然,这个后面章节可能会有再涉及一二。
另外,关于酒的事,古代历来禁酒,原因就是饭不够吃。造酒却要耗费大量粮食,所以在明代,虽不象宋代那么明令实行专卖制,可实际上是提高了酒税,以限制酒。故,宣德九年,实为大旱,粮食减产,饥民增加,酒价都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