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当然要在屋子里谈。
待德子上了茶,施奕文才说出他要谈的生意。
“其实,在下想谈的这个生意呢,就是想请刘老爷帮忙周旋在附近种点东西。”
“哦?”
轻应一声,刘百涛问道。
“不知公子想要种什么?”
“棉花。”
施奕文微笑道。
这几天他在厂子里忙活的,也就是走锭纺纱机,也就是所谓的“骡机”,因为生产燧发枪的关系,工厂中有了一批熟练的工匠和简易机械,这让生产“骡机”成为了可能。自然的办纱厂也就摆到了台面上。
不过也就是这时候,施奕文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北直隶居然不怎么种棉花,现在的棉花主产区,主要在南直隶等地。
“种棉花?”
刘百涛诧异道。
“对,就是种棉花。”
施奕文点头说道。
“我想请刘老爷帮忙,在宛平附近推广种棉。”
尽管那边已经派人同李龙联系,让他从山东收购一批棉花送过来,但是远水解决不了近渴,将来纱厂归根结底还是要用本地的棉花。
“施公子为什么要种棉花?”
反问之余,刘百涛沉吟道。
“公子是从江南过来的?难道……你想在这纺纱织布不成?”
甚至不等施奕文回答,刘百涛的眼前就猛然一亮。
“哎呀,公子果然是好计量啊,北人不善纺,所以全用江南布,公子要是在这纺纱织布,不说其它地方,单就是京城百万人,一年用布又岂止百万匹……”
然后刘百涛又皱眉说道。
“不过,北人不善纺,种的棉花也都是做棉被、棉衣,即便是偶尔有用棉线织布的,纺织都极为粗劣,公子要想在北方织布,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啊。除非,公子在这里开设传艺坊,教妇人纺纱……”
刘百涛的自言自语让施奕文诧异的睁大眼睛,他说什么?北人不善纺,全用江南布?这是什么意思?
“刘老爷说,北方没有织布的?”
其实施奕文并不知道,棉花的纺织是从南到北传播,有明一代,北方五省也就是山东一带的棉花产区有不成规模的棉纺织业。像北直隶、山西、陕西等地,直到明末也只有少数州县有自产棉布,多数州县都寡于纺织。
甚至直到十几年后,吕冲在任山西巡抚期间,大力提倡发展棉妨织业生产,并且制定了完整的方案,大体上说,分为三步一是责令制造纺织机具,供农家纺织棉纱用。二是先由各地官府出银两购买棉花一千斤,分给各家,每户一斤,限期纺完。有先妨完线又细者,免交花价,作为奖励。十日之内纺完及线稍粗者.免收花价一半。二十日之外纺完及线粗者,花价全收,一个月之外不能妨完者,罚收花价一斤。三是组织农家织布,送往外地学习织向机匠学织一年。如此费尽心思才让棉纺织出现在山西。
对于这一切,施奕文当然不清楚,甚至他办纱厂原本也只是想凭借骡机的产量质量以及价格优势占领市场,可那曾想到在北方压根就没有棉纺织业,至少没有成规模的棉纺织业。
刘百涛如何回答的,施奕文甚至都没有听清楚,脑海中只是闪动着那句“北人不善纺”,这是好事啊!
本地没有成规模的纺织业,甚至不会织布,意味着市场的庞大,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机制纱对小农经济的冲击——因为根本就没有。而且,这同样也意味着,本地没有地方传统势力的竞争。
我去!
这可真是件好事。
在施奕文浮想联翩时,坐在他对面的刘百涛见他半晌没说话,轻声喊道。
“公子、公子……”
“抱歉,抱歉,一时走了神,刘老爷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如果公子想要在这纺纱织布,单单只是找人传艺恐怕是不行的,毕竟百姓并不习惯织布……”
不待他说完,内心正因为先前的发现激动不已的施奕文就摆手说道。
“没那必要,我要办的是纱厂,靠的是机器纺纱,不是靠千家万户妇人纺纱。”
“机器纺纱?”
刘百涛惊讶道。
“对,就是机器纺纱,和现在厂子里打铁一样,用水力带动机器,一台机器的产量顶千百个妇人手摇纺车。”
施奕文的回答,让刘百涛睁大眼睛道。
“一机顶千百工!我的天,要是有这样的机子,那,那可就真神了!”
惊讶之余,刘百涛的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
“公子,我们这边的百姓,种棉花也就田间地头种上一点,留着打棉被、制棉衣,想必公子这厂子里用的棉花必定不少,要是本地百姓不种棉,只恐这棉花是供不上的。”
“所以,才要靠刘老爷不是,要是刘老爷能说服附近的百姓改种棉花,在下必有重谢。”
心想冒然改种棉花,百姓们自然不太放心,想到后世的习惯,施奕文又说道。
“要是刘老爷不放心,我可以和百姓签下契约,保证棉花收获时按价收购,绝不拖欠一文一毫。”
“施公子厚道,不过,此事大可不必,刘家世代于此居住,倒也深得百姓信赖,自问这点事情还能办得好的,不过……”
盯着施奕文,刘百涛笑道。
“方才贤弟说要重谢,我看这重谢就不必了,若是贤弟不嫌弃的话,愚兄家有幼子与贤弟年岁相当,不妨让他跟在贤弟身边,常听贤弟教诲,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说罢,刘百涛就笑眯眯的看着施奕文,仍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什么是教诲,分明就是瞧见这生意有赚头,想掺上一脚。对此施奕文倒也没有拒绝,当初在城中村当游医的时候,他很清楚这样的“本地人”,或许不一定能帮大忙,但是想捣乱的话,能让任何人为之焦头烂额。况且……合伙人多了也是好事,得道者多助!而且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群体的力量却是无穷的,当有些人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无所顾忌,但如果是对付一个群体,他就会慎之再慎。
心下一合计,施奕文笑道。
“刘兄客气,其实我这厂子虽说产量大,可投资却也不少,不知刘兄有没有兴趣一起玩玩?”
刘百涛一听立即惊喜道。
“贤弟的意思是让愚兄在厂子里参一份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