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十足的低沉嗡喝声中,携带了少量的嚣张与狂放。
本来将要喧闹起来的署衙大堂,也随之瞬间的安静了下来。眸中尽皆包涵着犹疑困惑的看向大堂门口,心中暗自忖度:会是何人如此猖狂?
法正表情微怔了数息后,亦是豁然好奇的看向大门。与此同时贾穆,则是眸光迅速放亮,精神灼灼的盯着厅堂门口。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后,数十名衣甲整齐的壮硕兵卒,拥簇着一名雄壮悍勇的武将走进了郿县的署衙。
那武将膀大腰圆、虎目宽面,全身披着甲胄,手中拎着一把大斧,就这样目中无人的走了进来,无视郿县诸豪强,汉子径直来到贾穆身前,轰然弯腰拱手震声。
“末将王双,参见将军!”
“子全来着正是时候!”彼一瞧见王双,贾穆就已经喜不自禁了,虽然疑惑王双为什么会这么迅速抵达郿县,但对于他的到来,贾穆却是很开心!
“砰!”的一声,巨斧轰然杵地,王双恭敬的向贾穆施完礼后,就不再理会旁人,昂然环顾堂内一圈,摇头嗤笑。王双不说话,只是拎起大斧自顾站到了贾穆的身后。
满堂寂静,方才犹然气焰嚣张的一众豪强,皆默默的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面上露出笑容,贾穆和煦的扫视众豪强,面上毫无歉意的致歉道:“诸位见谅,穆麾下武人不知礼数,望诸位族长多多见谅!”
谦卑的迎向贾穆奉承的笑了笑,余光战栗的撇着堂中默然矗立的数十名壮硕军卒,诸豪强此时哪里又敢多说什么。
“额!不知刚才我等说到了哪里?”当下,贾穆好似失忆般望着豪强们轻轻的问道。
“方才我们说到为防止这郿县城,今后的治安不宁,不知将军有什么打算?”心惊胆战的县令偷偷瞄了眼贾穆,小心谨慎的陪笑着应答了起来。
“哦!对,确实是此事!”面色一板,贾穆故作愤怒,扭头谓王双:“子全,诸位县中豪绅说最近不太安宁,你此行率领多少人而来?”
“将军恕罪!属下只带领了两千飞熊军匆匆而来,思虑不周处,还望将军见谅!”
“嘶!”当下,听闻王双的回答已经有懂行的豪强悄悄的发出惊叹,飞熊军乃是西凉的精锐劲旅,战场上都是以一敌三的存在,对付豪族部曲更是不在话下。
没想王双这次一口气居然率领了两千飞熊军。
莫说守住郿县城了,就是攻陷防守中的郿县城都是有可能的。面面相觑,这一刻,一众豪强家主终于不敢再心生丝毫的反抗之意了。
略微侧目瞄了眼王双,贾穆心下不由暗道:王双跟自己混久了,也开始养起爱吹嘘的毛病了。
面上不为所动,贾穆依旧含煦的微笑扫视,点头淡定道:“嗯,两千精锐飞熊军,驻守郿县城想来也勉强足够了!不知诸位豪绅以为如何呢?”
“这位族长不知你意下如何呢?”抿嘴迷之微笑的看向方才发问的豪强,贾穆幽幽出声。
“这...这...在下以为绝对是足够的!”说着冷汗就顺着他的脸颊,扑梭梭往下流,猛吸一口,那豪强忽然出列,朝着贾穆就磕了个响头。
随即拱手,昂身朗然道:“某以全族老幼担保,誓死追随将军守卫郿县城!”
“哦?这位家主可千万不要勉强啊!”
“毫不勉强!辅助将军,乃是我全族心愿!”
昂然朗声,那豪强族长回话的时候,竟感觉不出丝毫的迟疑与停顿,仿佛当真是发自他的内心的。
而此时贾穆,已经缓缓的扭头看向一众,剩余的豪强族长了。
厅堂内沉默了数息后,一众豪强族长也纷纷道:“吾等亦愿追随将军驻守郿县,誓死相随!”
“嗯!”默默的点着头,贾穆忽然扭头朝一旁的王双道:“不知子全此番来郿县,军卒们可携带了充足的军粮?”
表情一愣,接着王双迈步出列,单膝叩地抱拳向上,大着声音使整个厅堂都能听的到。
“属下思虑不周,此番急行军而来,并未有携带军粮!属下有罪,请将军责罚!”
“嘭!”伸手怒拍案几,贾穆瞬间愤怒:“王双,你可知罪?”
“王将军无罪!”当下,王双还没有回答,一名豪强已经抢先回答:“王将军,千里迢迢前来为我郿县父老驻守城池。此等微末粮草,理当由我等供给。我等愿为将军分忧,请将军息怒!”
“我等愿为将军分忧,请将军息怒!”当下,一众人精的豪强虽恨透了这个带头谄媚的族长,但也只得跟着高声附和起来。
嘴角勾笑的与王双挑了一眼,贾穆当即面有难色的难为情道:“哎呀呀!如此却怎么使得。诸位族长还请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一边伸手向前虚扶并宽慰着一众豪强,一边嘴上又继续道:“如此只好让王双会后,与诸位府中领取粮食了。”
说着还不忘对王双告诫:“子全我与你说清楚了,诸位族长家中都是辛苦得来的粮食,你一定要珍惜,切莫浪费!否则我定要拿你是问!”
“喏!末将明白,一定让军卒把控数量,绝不让人暗中偷斤少两。”
嘴角瞬间抽了抽,一众豪强也是心中苦闷,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要提防谁。
交代完这一系列话后,贾穆才扭头看向身旁的县令,面上又换上和煦的笑容:“令君,方才你未尽之言,此时可与诸位豪绅族长述说了!”
“哦哦!将军提醒的是!”猛然醒悟,县令看着这贾穆与王双二人一唱一和都看傻了眼,一时间,竟忘记了他要说些什么了。顿了良久,才缓缓找回感觉。
将先前贾穆与他交代的屯田事情,又细细的与一众豪强说了阵后,在贾穆的逼视下,豪强们自然是只能点头答应了县令的要求。
而后再详细磋商个中事宜后,十数名豪强一个个肉疼着脸唉声叹气的走出了署衙。
瞧着这一众人,贾穆嘴角轻轻一勾,附耳与王双交代几句。内容无非是,爱心面前人人平等,豪强给署衙出的多,军中就少要点;给署衙出的少,军卒就能把他坞堡掏空。
轻笑着与王双谋划着邪恶的计划,贾穆忽然瞥见一旁很久都没有出声的法正,眼珠一斜,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忽然面色一肃,贾穆又板起脸对着王双呵斥道:“大胆王双你可知罪?”
“属下...属下知罪?”瞪着铜铃眼,王双一脸懵的看着贾穆,呐呐回答。
“你没有得我军令,竟然敢擅自率兵前来郿县!你可知罪?”
牛眼豁然一瞪,王双旋即就梗起了脖子,侧着大脑袋,万般委屈道:“我说不来,杨主簿非要让我来!这下好了,一点褒奖没有,反而还得了一阵批评!”
越说越难受,王双竟又把头扭到一边闷闷不乐道:“早知道某就守着长安城,让王方那厮跟他过来了!”
眸光一动,贾穆心下了然,原来是杨修从郑县赶到了长安。当下,正好奇他人在何处,就忽然听闻门外传来呼喊声。
“将军!将军!末将护卫来迟了!”
人还没到,便听到了一阵好似焦急又迫切的呼喊声,随后一团人影直接冲进了厅堂。王双二话不说,一个纵身就迎了上去,伸出大手直接擒住来者。
“将军可受威胁?宵小鼠辈,我与他们拼了!”即便被王双的铁臂箍住,来人犹然不忘大声的呼喊着表达着忠心。
玩味的看着堂中声嘶力竭的孟达,贾穆目光悄然瞥了眼法正后,摆了摆手,随意道:“罢了子敬!事情已经摆平了!”
而此时箍住孟达的王双也瞧见了他的面容,当下虎目一瞪,圆睁的瞅着他嗡声:“原来是你!”
“将军此人便是长安城中从后面偷袭我的人!”一把甩开孟达,王双瞪目盯着他,头也不回的向贾穆述说了一句后,直接捏着拳头就要轰击上去!
“王中郎将请息怒!”刹那,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法正喊出口来。
停下动作,王双从开始便注意到这个一直坐在贾穆身边不说话的文士,此时见他出声,便停了下来,看向他。
“王中郎将息怒!”伸手朝着王双拱了拱手,法正面色冷静的解释道:“彼时孟达与王中郎将,从属的阵营不同战场厮杀是应该的!而如今子敬已经归属贾将军麾下,还望王中郎将念在袍泽之情,莫要与孟达起拳脚冲突。”
没有松手,王双扭头看向贾穆,见其微微颔首后,又回来看了眼孟达,便冷哼一声将其推开了。
“呵呵!王中朗将雄壮英武,一见便是人中豪杰,孟达佩服!”干笑着瞅着王双,孟达拱手行了礼,权当道歉:“先前各为其主,迫不得已。如今同在贾将军麾下,当勠力同心才是!”
“哦?那依照孟将军所言,方才堂中豪强发难,你不现身又是为何呢?”就在孟达憨笑开口解释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一道清冽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
面色慌乱孟达连忙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头戴士子冠,身穿儒士袍,面容洁净的俊逸轻年,双手背负,昂首迈步缓缓行了进来。
来人正是杨修!
步入堂内,杨修躬身朝着上首位的贾穆拱手行礼后,缓缓来到其身旁附耳轻声道:“我已经查过孟达被豪强的部曲强制阻拦在军营,所以才没有赶来!”
闻言,贾穆默默颔首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其入座。
扭头瞧了眼法正的位置,杨修自顾找了个其对面的案几缓缓坐了下来。
无视对面法正投来的目光,扭头再次看向孟达,对上其惊慌而又困惑的眼神,杨修淡淡道:“方才堂中诸豪强诘难将军之时,你为何不前来?莫不是想坐看成败,好收渔翁之利?”
“亦或者说”斜了眼对面的法正,“亦或者说,这是你们早就设计好的一个计谋?”
瞬间面色惊变,孟达脑门的汗水迅速流了下来,神情有些慌乱。一时间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当下,见其失了镇定,法正迅速轻咳一声,道:“子敬,有何缘由径直说出来便是,将军定然会公正评判的!”
在瞧见对面的士子没多久,法正便知晓其是谁了,而如今孟达还能在堂上说话,就说明事情可能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糟糕。于是,法正出言发声。
“将军!”闻言,孟达瞬间浑身一震,随即凄厉嘶喊起来:“孟达有罪啊!孟达先前奉命接手军营的时候,突然听闻将军遇刺,就匆匆赶了过来,以至于军中尚未完全掌控!
待到我再次回去,试图调遣兵卒前来署衙助将军行事时,却被一群豪强的部曲阻拦住了!彼时我猜豪强怕是要生变,我自是奋不顾身的与他们拼命搏斗!只可惜我势单力孤,未能突破重围前来营救将军!
将军!我有罪啊!你赐我一死吧!”
哭天抢地,孟达的一番言辞真可谓是声泪俱下,虽然其中他自主添加了些许内容,但大致确实也是这样,于是想到自己的赤胆忠心,孟达又是一阵涕泗横流、悲愤交加!
赶紧伸手向前,贾穆攒着眉头,连忙宽慰道:“子敬忠肝义胆,我素来知晓。莫要如此,赶紧起身吧!”
“呜呜呜...将军!我有罪啊!”情到深处,便一发不可收拾。
“赶紧起身吧,与其在此哭闹,倒不如替将军夺下几座城池来的痛快。”法正皱着眉头看着卖力表演的孟达,不悦出声道。
眸光瞬间一亮,杨修斜眼瞥眼法正,忽然向贾穆拱手道:“将军,某有一策可迅速夺下槐里城!”
“将军,正有一策可夺武功城!”话音落下,法正旋即拱手出声。
眸瞳猛然圆睁,扭头扫视了左右二人,强自按住心中的喜悦,贾穆煞有介事,抚手向两边:“二位先生请冷静,切莫行义气之争呐!”
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贾穆就这样干打雷不下雨的空口劝说着。
而反观二人,目光早已碰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