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走后,谢安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等天地元气彻底平复以后,谢安才回过神看向城墙之下的南宫。
当然还有那个神秘剑修。
谢安大步走了过去,神秘剑修远远避开,谢安笑道:“陈前辈,大可不必如此吧,莫非我班门弄斧一番污了前辈的法眼?”
陈冲犹豫片刻把踏出的步子又原原本本踏了回来,长长作揖道:“陈冲万不敢自称前辈。”
说完又抬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好像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谢安道:“这有何难?武当山当代年纪最小辈分最大的小师叔陈小前辈,天下但凡修行中人谁不是如雷贯耳?”
陈冲张口欲言,谢安摆手抢在他前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你从没有泄露过身份,即使在张家担任一年半载的护院也仅仅是陈家的身份,并不是武当山的身份,对吧?”
陈冲张大的嘴巴合了回去,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年深不可测。
谢安嘻嘻一笑,却不打算自己为这位陈小前辈解惑,努努嘴指向一旁笑意盈盈的南宫,道:“你认识她是谁吗?”
陈冲果然摇了摇头。
谢安又转而问南宫道:“我说之前,你认识这位前辈是谁吗?”
南宫也摇了摇头。
谢安笑意满满叹气道:“你看,任何的情报都必须建立在一定的分析上才有价值。”
南宫看着谢安那种明明得意忘形却仍然装的云淡风轻的模样真恨不得一拳把他的丹凤眼打肿,不过又想未必打得过他,所以只能白眼道:“你少卖关子!欠揍!”
谢安笑道:“好好好,那就先说你的身份,我想陈小前辈一定马上心知肚明,不用我再赘述。”
陈冲束手而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安只说了两个字:“南宫。”
陈冲愣了片刻立刻频频点头,如闻道一般醍醐灌顶,深深赞叹道:“早年在山上就听人说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绣楼的掌上明珠灵动可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安狡黠一笑,低声道:“陈前辈,人家蒙着面纱呢。”
南宫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重重踢了一脚谢安,谢安吃痛,哎呦一声躲开道:“天罡踢北斗,竖子不与谋!”
陈冲那张冰雕一般的脸也破天荒的红了一下,随后竟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天色越来越晚,月已西移,秋风瑟瑟。
天地元气平静下来之后,东边的庄稼地里竟然又响起一阵阵蛐蛐的清亮叫声,谢安猛的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小二黑还在地里呢。
谢安急忙过去寻着小二黑,小二黑一脸哭丧动弹不得,谢安伸手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南宫这时小脚蹬蹬跑了过来,小二黑本来哭丧的脸看到南宫一下转阴为晴,竟然绕过谢安直扑到南宫怀里,谢安尴尬的楞在原地,远处陈冲古剑轻吟,极尽欢喜,谢安皱眉道:“堂堂剑修,小心坏了道行!”
陈冲不以为然,却按下古剑。
四人并肩向南走,一路披星戴月,谢安轻轻摩挲自己掌心,小二黑一脸稚气未退,开心的轻轻摩挲南宫的掌心,逗得南宫咯咯直笑,陈冲怀抱古剑恢复了一脸冰霜的模样,可心中却有一个想法渐渐坚定,眉眼之间已经并不全是剑意纵横。
武当山顶,清风明月。
一个仙风鹤骨的白胡子老道静静盘膝而坐,面前放着四块巴掌大小的玉珏,其中一块写着陈冲字样的玉珏微微低鸣震动。
老道睁开双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四块玉珏,终于将目光坚定不移的落在陈冲之上。
老道伸手拾起,微微颤抖,忽然带着哭腔低声呢喃道:“师傅,小师弟大道可期,大道可期啊!”
山下太和宫红墙之内,殿门紧锁,杂草丛生,杳无人迹。
有一口古铜色大钟,已不知年月。
大钟旁边有一口枯井。
枯井旁边,有一条拇指粗的铁索,铁索一端连着太和宫顶,一端深入井中,而中间就在枯井旁边连着一座石碑。
山上老道说话之时,石碑碑文猛然一亮。
上书:四境以下,止步。
........
魏都城最南边的平阳巷里,吴坤收拾着自己的残破小院儿,老奶奶搂着二胡睡的正香,鼾声如雷。
吴坤麻利的收拾完,把老奶奶抱进屋里,又出了小院猫在东墙根底下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这么蹲了约莫半刻钟以后,吴坤突然喉咙发甜,脸色微白,急忙站起来憋着一口气跑到西墙跟底下的拳桩这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重重咳嗽了一阵子。
这时,门口忽然有一道女声:“请问,有人吗?”
吴坤缓过气来,定睛望去,只见门扉缝隙外,一辆红色马车停在外边,正是白天晌午前的那辆。
吴坤心里犯起嘀咕,因为他刚才听东院竹姐家的声音时用上了十二分精神,可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辆马车的任何声音。
就是现在,也听不到马蹄的蹬蹬,或者一般马匹浓重的呼吸声。
这马车仿佛从天上一下掉到自家门口一样。
女声又重复一遍:“请问,有人吗?”
吴坤小跑着开了门,浓浓夜色之下隐约可见五人六骑,一辆马车。
人一动不动,马一动不动,只有车内亮着红光,透过帘子,确实绰约可见有一个女子。
吴坤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本来就不舒服的胸口呼吸更加困难,他莫名其妙想起了巷子里人们经常当做谈资的撞邪。
马车里的女子没等他开口,忽然叹气道:“不是前半晌的那人呀。”
吴坤还是不说话。
女子很有礼数道:“这位大哥,你知道前半晌那位少年家住哪里吗?”
吴坤本能的摇了摇头,女子笑了一声,轻声道:“那打扰了,谢谢!”
马车这回发出声音吱吱啾啾的缓缓从西出了小巷,吴坤马上关上门,可一回头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井边,手里捧着二胡却没有拉,一双眼睛不停的落泪,但却鼾声如雷。
吴坤眉头微皱,不知是因为烦躁还是害怕,总之一股勇气催生,突然重重说了一句:“聒噪!”
魏都城西边官道上有一辆红色马车突然止步,车内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随后马车凭空消失不见。
将军巷武帝庙的老人从熟睡中突然醒来,翻了一个身,压着酒壶了,老人如梦游一般猛灌一口吐在地上,小城西边官道下了一场雨。
老人继续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谢安一行四人回到菜馆之时,陈冲盯着这家破旧菜馆道:“这也太烂了吧?”
谢安讪讪一笑,“肯定比不上武当山,陈前辈将就一晚?”
南宫和小二黑进去,上上下下点了灯,二楼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清晰可见,陈冲眼神落在那牌匾上,忽然一亮道:“这字还可以!”
谢安无奈道:“菜馆是我的,字是别人的,陈前辈可真是会挑东西。”
陈冲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毫不客气,谢安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之前那个冷酷无情的剑修。
陈冲开口道:“蜀道难,这字谁写的?”
谢安坐在他旁边,眼神微微黯淡,撇嘴道:“能不聊这事儿吗?”
陈冲摇了摇头,又恢复了一面冷若冰霜的模样。
“好吧好吧。”谢安举双手投降,淡淡道:“是雪姨,伍家的夫人。”
“剑修?!”
陈冲突然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谢安摇头道:“不是,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死了,你们那天就是替她报仇对吧。”
谢安忽然眯起双眼笑着反问他,“陈前辈,你那天在房顶上什么都看见了,就是不说透对吧?”
陈冲嘴角带着笑意,“你不是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没说透吗?所以相互抵消,不用觉得欠我的。”
谢安心想真不要脸,我又没觉得欠你的,要是我提前把你真实身份说出来,张大帅信不信你的话还得两说呢,谢安抽了抽鼻子,嘴上却嘿嘿道:“陈前辈,今天是你笑的最多的一次吧?”
陈冲唉声叹气,不理会谢安拐弯抹角的骂人,缓缓道:“剑修难呀,武当山的剑修更难!”
谢安不置可否,不过却认真的坐了起来,说实话,谢安对于陈冲也仅仅是从南宫的情报里知道他是武当山的小师叔,其余的仍然云里雾里。
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这位武当山的神秘剑修,果然有话要说。
陈冲严肃道:“谢安,有三件事我想跟你说。”
谢安皱眉,陈冲打断了他,“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完,陈冲没有继续塞话,静静的等着谢安考虑,谢安沉默许久,郑重道:“陈前辈,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陈冲哈哈笑的响亮,眼泪都下来了,谢安说的没错,今天的确是他笑的最多,最痛快的一次,轻声道:“第一件,光大武当道统!”
谢安思索片刻道:“你是指剑修吧。”
陈冲点了点头,没有解释,继续道:“第二件,我要破境了。”
“如果我活着,第一件事就当我没说。”
“如果我死了,第三件事就是,把这把剑带回武当山,替我跟师傅磕一个头。”
谢安看着桌上的那把古剑,猛然抬头道:“你要破第几境?”
陈冲伸出四个手指头,“第四境!”
谢安彻底呆住,四境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