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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纳兰君撒手渌水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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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之后,乌雅氏整理南方带来的礼物,按人头分好,给孝庄,孝惠,还有各宫妃嫔们送去。去孝庄,孝惠处请安,去各宫问好,大家拉着她,问起南方的风俗之事,乌雅氏耐心地一一说了。

  乌雅氏见祚长高了不少,说起话来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可爱极了。温宪白白嫩嫩的,粉妆玉琢。乌雅氏心里欢喜,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寒冬过去,天气回暖,又是一年大好的春光。暮春,这日是五月三十日,乌雅氏在永和宫摆下宴席,招呼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妃嫔前来坐坐。这日,孝惠也来了兴致,带了温宪来到永和宫。永和宫里热热闹闹的,大家围坐在一起说笑。郭络罗氏,马佳氏,章佳氏都来了,奶娘保姆们也把祚,祺,禟,还有郭络罗氏生四格格恪靖,都带了来。几个女人围着孩子,说说笑笑的。

  郭络罗氏笑道:“太后娘娘,您带着四格格和五格格,倒像是观音娘娘带着两个龙女一般呢。”

  “是吗?”孝惠听到郭络罗氏的话,开心地笑着,“那我就当一回送子观音,再送你几个孩子吧。”

  “哎呦。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老啦。”郭络罗氏笑道,“生孩子的事儿,还得由年轻人去。”

  马佳氏和章佳氏坐在一起,说着女红之类的事儿。章佳氏让马佳氏看自己绣的帕子,马佳氏不住地赞叹,说章佳氏的手艺好。

  “这都是德妃娘娘教我的。我绣的还不如她的一半儿好呢。”章佳氏笑道。

  “你谦虚了。我看这块帕子,绣的是极好的,爱都爱不过来呢。”马佳氏笑道。

  “娘娘若是喜欢,就送给娘娘吧。”章佳氏笑道。

  “你可是说真的?那我就真的收下了。”马佳氏笑道,“改日请你到景仁宫来喝茶。”

  乌雅氏见长辈,姐妹,母子聚在一起,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觉得幸福极了。若是这一生能永远这样过日子,那便是太好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夕颜。前几年,夕颜在宫里的年限满了,乌雅氏便要放她出宫。但夕颜不肯,说自己在宫外已无眷恋的人,想留在乌雅氏的身边,伺候乌雅氏一辈子。乌雅氏劝了半日,但夕颜已下了决心,乌雅氏只得作罢。如今看来,夕颜留在宫里也是好的,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是件高兴的事儿。

  大家正说笑,小安子匆匆地跑进殿内,跪在乌雅氏面前说道:“娘娘,皇上请您马上更衣,准备出宫。”

  “怎么了?”乌雅氏问道。

  “皇上说,纳兰性德大人没了。让娘娘赶紧陪同皇上去纳兰府上呢。”小安子回道。

  纳兰性德去世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孝惠因为与纳兰家熟悉,是看着纳兰性德长大的,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垂下泪来。马佳氏是知道乌雅氏与纳兰性德的事儿的,她看了看乌雅氏的脸色,沉默了。章佳氏在宫外时,与曹寅交好,见过纳兰性德几面,觉得他是极好的人,一听他去世了,十分悲伤。郭络罗氏虽不认识纳兰性德,但知道纳兰性德是一位才子,她想到康熙失去了一位才子,不免叹了一口气。

  乌雅氏恍恍惚惚的,仿佛在梦里一般。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南巡的时候,纳兰性德看起来挺精神的,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模样,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夕颜在一旁叫了她好几声,又推了推她,她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瞪着眼睛朝夕颜看着,胸口郁结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既然皇上让德妃妹妹更衣,那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吧。改日再来讨扰。”马佳氏怕乌雅氏在众人面前失态,赶紧站起来告辞。

  孝惠,章佳氏,郭络罗氏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同顺斋,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乌雅氏觉得这股安静的气氛仿佛有种听不见的压力在压迫着她,她发了一会儿呆,见夕颜抱着衣服过来,便踉跄地走过去,抓住了夕颜的手,问道:“夕颜,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夕颜知道她内心悲痛,但事实总得接受。她点了点头,说道:“是。这都是真的。纳兰性德死了。”

  乌雅氏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掉落下来。祚见母亲哭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走过来扯着乌雅氏的衣袖,说道:“额娘,你不要难过。谁欺负你了,祚儿帮你去打他。”

  乌雅氏蹲下身,摸了摸祚的头,说道:“额娘不难过。额娘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要不要祚儿帮额娘把沙子吹出来?”祚说道。

  “不用了。现在好多了。”乌雅氏抱起祚,“祚儿,额娘要出去一会儿。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睡了午觉,等额娘回来,好吗?”

  “好。祚儿乖乖的等额娘回来。”祚说道。

  “乖孩子。”乌雅氏让祚在炕上睡了,吩咐奶娘保姆们好生看着,自己换了衣服,带着夕颜和小安子走到乾清宫。

  康熙已经准备妥当了,见乌雅氏来了,便起驾前往纳兰府。

  在路上,乌雅氏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康熙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她几句。

  “怎么这么突然?他怎么就去了呢?”乌雅氏擦着眼泪说道。

  “朕听曹寅说,纳兰入春后便犯病了,大夫让他好好调理着,但他前几日抱病在渌水亭与朋友相聚。一聚,一醉,一咏三叹,然后便一病不起。今日忽然传来消息,说他竟然去了。朕也是悲痛万分啊。”康熙说道。

  乌雅氏低头垂泪。她想起那一日,自己与纳兰性德初见,他救了她,从此她的心便在他身上了。哪知世事无常,他们虽然有情,但无缘无份。及至今日,竟然阴阳两隔。乌雅氏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痛得她喘不过起来。康熙见她如此悲伤,便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地安慰她。

  在纳兰府前,康熙和乌雅氏下了马车,曹寅立刻迎了上来。只见纳兰府已经变成了白色的海洋。哀乐从里面传出来,夹带着哭声。乌雅氏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幸好康熙在旁边扶着她。

  “凭什么别人都能进去,就我不能进?”吵闹声破坏了这悲伤的气氛。

  康熙皱了皱眉头,带着乌雅氏走过去。见一个女子,挺着大肚子,正在和纳兰府上的人争吵。

  “这是何人?”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个女子名叫沈宛,是纳兰的红颜知己。”曹寅回答道。

  “红颜知己……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纳兰的吧?”康熙问道。

  “是。”曹寅低头回答道。

  沈宛此时肝肠寸断,但纳兰家的人不让她进门哭灵,使得她大怒,不顾一切地想要进去看纳兰性德最后一眼。她怀着的孩子是纳兰性德的,这事大家都清楚。纳兰性德在德胜门内给沈宛置房安顿,沈宛虽然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纳兰府,但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纳兰性德在渌水亭去世的时候,沈宛赶了过去,但被推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纳兰性德的遗体运回纳兰府上,却不能走近了看他。如今她又赶到纳兰府,纳兰府的人却不让她进门,她又是悲痛又是气愤,便与纳兰府上的人争吵起来。

  “让她随朕一起进去吧。”康熙说罢,携着乌雅氏一起走进纳兰府中。

  纳兰明珠迎了出来,跪在康熙的面前,泣不成声。他最心爱的就是这个儿子,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皇上……”纳兰明珠老泪纵横,“犬子何德何能,劳烦皇上亲自前来。”

  康熙扶起纳兰明珠,说道:“容若与朕相识多年,也算是朕的好友。如今他去了,朕理应送他一程。”

  纳兰明珠垂着泪,带着康熙和乌雅氏来的灵堂上。

  康熙在纳兰性德的灵前上了香,乌雅氏也跟着康熙上了香。

  乌雅氏见纳兰性德的妻妾哭成了泪人,心里也是十分悲痛。明珠夫人知道儿子去世的消息后,立刻晕倒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沈宛上了香,哭了一会儿,走出来给康熙和乌雅氏磕头,向他们道谢。康熙看沈宛,觉得有些面熟,他转过头看了看乌雅氏,心里明白了。

  “朕陪明珠去说会儿话。你在这里陪她们说说话吧。”康熙拍了拍乌雅氏的手背,走开了。

  乌雅氏携着沈宛的手,在椅子上坐了,问了她一些话。孩子几个月了,以后打算怎么办,诸如此类。沈宛一一答了,又落下不少泪来。乌雅氏安慰了沈宛几句,让小安子拿些银子给了沈宛。沈宛如何肯收,但乌雅氏执意要给。

  “这银子,我不是给你的,而是给纳兰大人的孩子。”乌雅氏说道,“你就暂且替孩子收下吧。”

  沈宛听乌雅氏这么说,只得收下了。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以她的身份,在纳兰府也不方便。

  乌雅氏让小安子送她回家,又转过身来对夕颜说道:“像她这样的才女,倒也配得上纳兰,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太薄了。她一个人,又怀着身孕,今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夕颜只是应了一声,并不说什么话。无论沈宛今后的日子过得如何,都与乌雅氏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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