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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补玉佩康熙帝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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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顺斋是永和宫后院的正殿,黄色琉璃瓦,硬山式顶,屋檐下装饰着旋子彩画。大殿两侧有耳房,东西有三间配殿。殿前的院子西南角是一个井亭。

  康熙站在院子里,听见殿内乌雅氏说了一句:“我如今变成这样,全是怪一个情字。”他心想,她一定是在说我。于是驻脚,不再往前走,想听听乌雅氏要说些什么。

  乌雅氏与夕颜坐在殿内,全然不知道康熙就在院子里。她这几日内心烦苦,虽做了许多事,但没有一件事是出于本意的。

  “进宫之前,我以为只要在宫里老老实实地做事,尽了自己的本分,不去招惹是非,便可以平平安安地过了这几年,出宫与家人团聚。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成为皇上的嫔妃,一辈子待在这深宫里。”

  是朕把她束缚在这里的。康熙心想。若不是朕,她原本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必被困在这高墙之中,像是笼中之鸟一样飞不出去了。

  “夕颜。这个皇宫真的好可怕。那些妃嫔们脸上带着笑,口中说着奉承的话,但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我讨厌这个皇宫,我讨厌那些假仁假义的妃嫔们,若不是形势所迫,我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她们,不想跟她们讲话。可是,夕颜,她们要害我的卫微妹妹,她们要害你,我不得不出面来救你们。其实我心里怕啊。我怕说错话,我怕做错事,我怕救不回你们,我怕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离开却无能为力。”

  康熙心里一沉。宫里的妃嫔们勾心斗角的事情,他自小看在眼里,早就习以为常。自己贵为一国之君,被天下人所拥戴,那些妃嫔们对自己讨好奉承,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他听乌雅氏说自己害怕,又是一阵怜惜。

  “我原本是淡然的人,对名利权势毫无兴趣。却成了皇上的嫔妃,卷入宫廷的斗争之中。夕颜,这才几天呀,我就乏了,仿佛老了很多岁。我累了。不想跟她们争什么,也不想跟她们斗什么。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人。同为深宫中的可怜人,斗来斗去的,何苦呢?我只要你和卫微都好,都平平安安的,也就别无所求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我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这一切,都为了一个情字。情能生爱,情能生恨,情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不明白,却困死在情里头,找不到出路。你知道,纳……”乌雅氏刚想说她与纳兰性德的事,却听得窗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

  “皇上,原来您在这里啊。奴才找了您好久。”李德全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您要不要用晚膳?”

  康熙原本想听听乌雅氏是怎么评论自己的,却被李德全搅了局。他又是恼火又是失望,恨不得一脚踹飞这个奴才。但见乌雅氏走到殿门口往外看着,他怕给乌雅氏留下暴君的印象,便压了火,说道:“把晚膳摆上来吧。”

  “皇上。原来是您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臣妾好去迎接您呀。”乌雅氏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把康熙迎了进去。她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捏了一把汗。幸好李德全在此时出现,不然自己若是把纳兰性德的事儿说了,岂不是被康熙知道了么。看了以后说话得更加小心,注意着四周有没有人才对。

  夕颜给康熙倒了茶,垂手退到一旁。康熙喝着茶,看着灯下的乌雅氏,觉得她越发的明艳动人。

  清朝的宫女不许化妆,穿衣也有严格的要求,必须素雅,不得穿明艳的服色。康熙前几次见乌雅氏,她都是宫女的打扮,穿着墨绿色的衣衫,素面朝天,不经任何修饰的。此刻她打扮起来,更是美丽。

  “皇上还没有用晚膳吗?”乌雅氏微笑着问道。

  “没有。”康熙放下茶杯,说道,“今儿个下午忙着接见那些臣子们,都没有空吃饭。只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肚子还饿着呢。”

  “臣妾也还没有吃饭。皇上,我们一起吃吧。”乌雅氏笑道。

  “好啊。”康熙把乌雅氏拉到身边,笑道,“来。让朕瞧瞧你。一天没有见你了。”

  乌雅氏抿嘴一笑,并不说什么。

  “皇上。晚膳已经备下了。”李德全走进来说道。

  康熙携着乌雅氏的手,一起走到前殿。饭菜已经摆好,仍旧是四菜一汤,简简单单的。

  “今天累了吧?”康熙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不累。”乌雅氏回答道,“臣妾今天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娘娘,臣妾原以为她是个严厉的长辈,没想到她可和气了。还有皇太后娘娘,臣妾与她一起用了午膳,觉得她性格特别温和。”

  “皇祖母?和气?”康熙差点喷出饭来,心想你在宫里的时间还很短,没见到她老太太发威的模样,若是见了一次,保管你改变对她的印象,他咳嗽了几声,勉强把饭咽下去。

  “怎么了?”

  “没什么。皇祖母是大清朝的功臣,没有她,就没有朕。”康熙不想在乌雅氏面前说孝庄的不是,便改口说道,“皇额娘的性情确实很好,为人也慈善,你以后可以常去她宫里坐坐。”

  “是。臣妾遵旨。就算皇上您不说,臣妾也想常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呢。”乌雅氏笑道。她拨了几口饭,忽然又想到坤宁宫的那个病骨嶙峋的女人,心里一酸,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皇上。皇后娘娘那身子,让人见了就难过……”

  康熙也放下了碗筷,一脸的沉郁。钮钴禄氏被册封为皇后还不到半年,就病成这个样子。太医诊断后,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病因,只是说配几贴药服下,看看效果。自己几次去看望钮钴禄氏,都不见她有好转,反而病情越加严重。从钮钴禄氏的面相以及体征来看,倒是有几分中毒的倾向。他私下里问了太医,太医却不敢说,只是死命地磕头,额上都出了血。他便明白了,其中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派太监宫女们好生照顾钮钴禄氏,防着那些人继续害皇后,但仍旧没有什么效果。

  他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妻子赫舍里氏,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说是因为难产,但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是赫舍里氏还是钮钴禄氏,都是在各自政治力量的支持下成为他的女人。这其中也许不仅仅是宫廷妃子的争斗,也参杂着朝中派系的力量。

  乌雅氏见康熙沉默不语,便问道:“皇上,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说错什么。”康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是朕想得远了。来,吃饭吧。”

  两人吃了饭,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康熙洗漱完毕,坐在炕上,拿了一本书,随便地翻阅着。乌雅氏走进屋来,小安子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一个大木盆。

  “皇上。用热水泡泡脚吧,会舒服很多。”乌雅氏让小安子把木盆放在炕边,笑道,“臣妾知道皇上为国事操劳,所以常常失眠,故在水中加了当归,玫瑰,合欢花,首乌藤,舒缓焦虑,有助于睡眠。”

  “是么?想不到你对草药也十分精通啊。”康熙把两脚浸泡在水里,笑道,“朕坐了一天,乏透了。用热水泡泡脚,果然舒服。”

  “精通算不上。只是略懂一二罢了。”乌雅氏蹲下身,替康熙揉着脚。她这些草药的常识,都是从纳兰性德那里学来的。纳兰性德喜爱花草,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她陪在纳兰性德的身边,耳闻目染的,也学到了一点。想到纳兰性德,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好在她低着头,康熙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要把那些药材直接加入水中便行了吗?”

  “不是的。要先把药材放入砂锅中,加水煎上半个时辰,再把药倒入木盆中。”乌雅氏替康熙揉了一会儿脚,拿过一块脚巾替他把脚擦干。

  康熙走了几步,笑道:“这草药果然有效。朕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

  乌雅氏让小安子把木盆端了出去,微笑着转过身来,服侍康熙就寝。

  “紫韵。今天你表哥吐血了。”康熙抱着乌雅氏,抚摸着她的长发,说道,“看似病得不轻啊。”

  “表哥?”乌雅氏不解,“哪个表哥?”

  “就是纳兰性德。”

  乌雅氏虽不知纳兰性德对康熙说了什么,想必是康熙向他问起自己的事,他便以表兄妹推脱吧。“哦。原来皇上是说他。”乌雅氏顺着康熙说道,“他得什么病了?”

  “朕不清楚。明日朕派太医去给他瞧瞧。”

  “他夫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乌雅氏听到纳兰性德吐血,原是十分担心与焦急的,但一想到纳兰府里那位新娶的卢氏,便又是一阵心酸。

  “夫人?纳兰娶妻了吗?朕怎么没有听说?”

  “不是这几日才娶的吗?”

  “不会啊。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宫里当差,怎么会有空娶亲呢?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他似乎心情不佳,脸色也很难看。”

  什么?他没有娶亲?乌雅氏心里一惊,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原来那些传言,那张喜帖,都是惠嫔的诡计,是她用来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的。自己怎么这么笨,居然信了呢。乌雅氏心中无限懊恼。不知惠嫔又在纳兰性德面前说了什么,想必也是一些不好的话。纳兰性德不知会怎样恼我呢。他一定是认为我先背叛了他。

  乌雅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乱七八糟的思绪全聚到了一块儿。我居然信了别人的话,我居然误会了他。尽管她强忍着眼泪,但眼泪并不听她的话,还是流了出来。

  “紫韵。你哭了?”康熙触到乌雅氏的泪,“别难过了。朕一定让最好的太医去给你表哥看病,用最好的药,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皇上……”乌雅氏依偎在康熙的胸口。就算心里仍爱着纳兰性德,但她已经是康熙的女人了。她不该后悔。就算没有惠嫔的挑拨,她也会为了救卫微和夕颜而投入康熙的怀抱。如果不这样做,她又能怎么办呢?自己一个卑微的宫女,在宫里没有靠山,遇到事也找不到人帮忙。就算纳兰性德想帮,又怎么能插手宫里的事呢?

  想那时初见的时候,谁料到今后会有那么多的无奈与辛酸。爱情输给了现实。再后悔,再懊恼,也是无用。我既然已经是德嫔了,就要尽一个妃嫔的本分。皇上不是坏人,他待我这么好,我也不忍心负他。以前的事,都忘了吧。以后,安安分分地待在皇上的身边。若不是皇上,恐怕卫微的性命仍握在佟佳氏的手里,自己也没用力量把夕颜从马佳氏的手里救出来。事已至此,不该再像当初如果不是这样,如今会怎样怎样的了。这也许就是命,我不难过,我不后悔,我要接受一切。

  乌雅氏想了很多,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康熙则是一夜安眠,第二天起床时精神十足。乌雅氏睡得浅,听到康熙起床,也赶紧起了床,替他穿上龙袍,戴上朝珠,系上玉龙腰带,戴上朝冠。她轻轻地抚了抚康熙的衣袖,端详着他,微微笑着。

  康熙俯过身来,在乌雅氏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朕去上早朝了。你乖乖地等朕回来。”

  可能是因为夜里睡得好的缘故,康熙的精神十分振奋,处理国事也十分得心应手。纳兰性德没有来,问了曹寅,曹寅说他病得不轻,得修养一阵子。康熙派了太医去纳兰府上给纳兰性德诊脉,又送了许多名贵的药材。

  待到下午的时候,李德全把修补好的玉佩取了过来,呈给康熙。“皇上。玉佩已经补好。请您过目。有几块小缺口,找不到碎片,工匠就把其他品色相近的玉敲碎了,选其相似的补上去的……”

  康熙接过玉佩看了看。这玉佩被粘补好,上面的碎痕犹在,但已经完整了。他没有心思听李德全唠叨,立刻起身赶往永和宫。乌雅氏找不到玉佩一定会着急,他想早点把玉佩交到乌雅氏的手里。

  不知她见了碎痕会不会伤心。原本好好的一块玉佩,如今却有了破碎的痕迹。她又是如此重视这块玉佩。如果她伤心了,朕就搬一箱玉佩出来,仍她挑选。

  康熙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跑进永和门,就发现永和宫的气氛不对。一群太监宫女在殿外垂手站立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们中间有些人,似乎不是永和宫的,有几个倒像是翊坤宫里的人。

  这群太监宫女见康熙来了,呼啦啦地跪倒下去。康熙摆手让他们起身,听见殿内传来了宜嫔的声音,刚想往前走,只听见啪啦一声,一个花瓶被甩了出来,正好砸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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