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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救太监紫韵染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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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的黄昏总是带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夕阳挂在天边,拖拖拉拉地不肯落下。晚霞被染成红色,映成一大片。

  紫韵感觉到沉闷,低着头自顾自走着,忽然发现脚下的路已是花石子甬路,这才猛然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四周,古木参天,百花绽放,藤萝异草,太湖石玲珑别致。原来她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我真是迷疯了,竟走到御花园来了。紫韵哂笑了一下,打算沿着石子小路离开。

  自处乃是钦安殿东北,堆秀山旁。所谓的堆秀山,并不是真的山,而是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因为堆砌假山的手法为“堆秀式”,因此称之为堆秀山。山前的狮子石座上各有一个石雕龙头,山下的小路盘旋曲折,通向山顶。

  紫韵无心欣赏御花园的美景,转头准备回景仁宫,却看见一处太湖石的背后,一个太监正看着自己。

  那太监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一双眸子深深的,仿佛千年古潭一般不见底。看他玉雕般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不像是干惯活的样子,似是好人家的公子一般。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派优雅的气质。而在这优雅中,又参杂着冷峻与傲然。

  紫韵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当太监真是可惜了。正要离开,忽见他脚边游来一条蛇,便大叫了一声:“小心!你脚边有蛇!”

  那太监被紫韵吓了一跳,猛地一看脚下,可是晚了一步。那蛇被惊到,竖起身子,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随即便迅速地游走了。

  “你还好吧?”紫韵问道,走过去把他从太湖石和花草中拉了出来。

  他也不说什么,在石子路上坐下来,拉起裤管。只见那白皙的腿上,被蛇咬伤的地方肿胀起来。

  “怎么办呢?会不会有毒?”紫韵着急地问道。

  那太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都肿得这么厉害了。”紫韵着急地说道,“这伤口发黑,怕是真的有毒。人命关天啊。”她从没遇到过被蛇咬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想到以前纳兰性德曾对她说过,被毒蛇咬后要将毒液吸出之类的话,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低下头替那太监吸起毒液来。

  “你不用……”那太监急忙阻拦。紫韵低着头,修长嫩白的脖子露在旗袍的领子外边,乌黑的头发似云雾一般拢在脑后。他不由得一怔,呆了一下,又清醒过来,阻拦道:“这蛇虽有毒,但不至于毒死人。倒是你……”

  “唔?”紫韵往一旁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毒液,嘟囔道,“怎么了?”

  那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紫韵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哎呦,好痛啊。”她欲用手去揉嘴巴。

  “别碰。”那太监一把抓住紫韵的手,说道,“这蛇毒不会侵入血液,不致命。但它会在皮肤上蔓延开来,使得皮肤发黑肿胀。我的腿只是表面上的伤罢了,不碍事的。倒是你的嘴……”他又笑了起来。

  “我的嘴怎么了?”紫韵问道。

  那太监站起来,拉着紫韵的手,一拐一拐地走到一处水池旁,让她照自己的脸。

  紫韵低下头,看着水中的自己。“哎呀!”她大叫一声,“我的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只见平静的水中映出她现在的模样,原本的樱桃小口变成了血盆大口。她的嘴唇又肿又账,还透着一股紫黑色。

  “丑死了!”紫韵哭丧着脸,欲用手去揉嘴巴。

  “别碰。”那太监喝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不许碰。”

  紫韵的手被他抓住,只能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他藏身在太湖石背后时,看见紫韵远远地走来,便觉得她美丽动人,虽然打扮得朴素,但却有一种素雅的美,清纯如水,不沾人世污浊的。待她走近,面对面地对他说话时,他更加觉得她美。她的五官虽不精致,但长得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也是非常好看。

  现在看她的模样,一张娇嫩的脸上,嘴唇厚厚地肿起。他不由得又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紫韵说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救了你,你反倒嘲笑我!”

  “要不是你吓到了我,使得我惊到蛇,蛇也不会咬我。”那太监反驳道,“况且这蛇毒又不致命,你吸不吸蛇毒,我这腿照样会肿胀几天,没什么区别,何来你救我一说呢?”

  “你……”紫韵想到了纳兰性德,她变成这副样子,以后怎么面对纳兰性德啊?她想象着纳兰性德看见她的样子,一脸惊讶,又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一定会假装镇定,然后用话语来安慰我,可心里不知会是什么感受。紫韵想到这里,不由得眼泪汪汪的。

  那太监见紫韵的眼里有泪水,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给气哭的,赶紧安慰道:“你别难过啊。我是跟你说着玩的。这蛇毒过几天便会自己消退的,不会留下后遗症。若是擦点药膏,大概一天左右便会好。”

  “真的?”紫韵一听不会留下后遗症,便送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那太监见她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充满着无限娇弱之情,又见她咧着一张肿胀的大嘴笑,又是怜惜又是好笑,也便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宫里的宫女?”他问道。

  “我叫紫韵,在景仁宫当差。”紫韵回答道。

  “紫韵……景仁宫?哦。那是荣嫔的地儿。”那太监笑道,“改天空了,我给你送点药膏。你擦了后,很快就会好的。”

  “恩。”紫韵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呢?你在哪个宫当差?”

  “我?”那太监怔了怔,说道,“我是乾清宫的小德子。”

  “小德子。”紫韵说道,“我们这也算是认识了。都是在宫里做奴才的,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尽可以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做的。”

  “好啊。一言为定。”小德子笑道。

  “小德子。你身上有股暖暖的香气真好闻。是用薰香薰了衣服吧?用的是什么薰香?”紫韵问道。

  “薰香?”小德子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薰香。改明儿我若知道是什么薰香,一定告诉你。”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御花园的另一头传过来,由远及近的,像是有人走来。小德子扭头望了望,对紫韵说道:“貌似是宜嫔来了。”

  “宜嫔!那我得走了!”紫韵一下子站了起来,“小德子,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便匆匆地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说道:“你能走吗?我扶你回去吧。”

  “我没事的。你先走吧。”小德子笑着说道,向紫韵摆了摆手。

  紫韵咧嘴一笑,朝他挥了挥手,离开了。小德子见她咧着大嘴笑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又独自笑了一会儿。

  紫韵回到景仁宫,也不去人多的地方,挑了小路,低着头走着,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进门,又马上反手把门关了,背靠着门,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人看见我这副样子。”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看到了。”一个声音淡淡地在屋子的一角传出来。

  紫韵吓了一跳,转头看时,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宫女坐在卫微空出来的那张床上。那宫女一张鹅蛋脸,高挺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

  “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屋子里?”紫韵问道。

  “我叫夕颜。”那宫女站起来,款款地走过来,口中说道,“我原本是在承乾宫当差的。贵妃娘娘派我来景仁宫,做荣嫔娘娘的针线上人,补了卫微的空缺。”她走到紫韵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叫紫韵。既然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那就相互客气一点,不要多生事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不喜欢别人多管我的事,我也不会去多管别人的事。你懂吗?”

  紫韵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但夕颜撇了她一眼,从她的身边走过,打开门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真是一个冷漠的姑娘。紫韵心想。看她长得还算漂亮,性格却是那么怪。但以后要和她一起住,还是客客气气的好。改天空了,找她谈谈心什么的,相互了解多了,关系就会好了吧。

  她给自己倒了盆水,把毛巾浸湿了,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好痛。她皱起眉头。

  不知卫微在辛者库会不会受人欺负。紫韵想到卫微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不由得难过了一阵。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这个时候偏偏有人来。紫韵用帕子掩了嘴,走过去开了门。

  “请问紫韵住在这儿吗?”一个太监躬身问道。

  “是的。我就是紫韵。请问公公有什么事吗?”紫韵问道。

  “这是药膏。用来治那蛇毒的。”太监把一个锦盒交给紫韵。

  紫韵接过锦盒,向太监道了谢,又问道:“小德子的腿还好吧?”

  “小德子?”太监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是。小德子也用了这药膏,腿伤的伤口好得很快呢。”

  “哦。那就好啊。”紫韵笑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谢谢公公了。”

  “客气了。客气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太监笑道。

  “公公走好。恕不远送。”

  紫韵待太监走后,关了门,走回桌子前坐下。打开锦盒,放在桌子的一边。又洗净了手,擦干,沾了些药膏涂在嘴唇上。疼痛感马上就消失了。

  这药膏真神奇。想必小德子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吧。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天际。紫禁城被黑暗笼罩了,进入了漫长的黑夜。在这黑夜里,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无眠,不知有多少人黯然怅惘,不知有多少人偷偷哭泣。

  卫微一定在哭吧。

  紫韵想到卫微,又是一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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