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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贤姐姐走探辛者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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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微走后的第二天,紫韵便开始给三阿哥绣肚兜。她按照荣嫔的吩咐,选了花样,用明黄色的线绣了起来。

  荣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景仁宫里的事都不用你做。你只要好好地给三阿哥做针线上的活就行了。”

  紫韵领命,一心一意地做起了活计。照荣嫔的吩咐,不绣龙凤之类的纹样。一件只绣着瓶子和如意,意味着平安如意,又在边上一圈绣上蝙蝠的纹样,意味着福气。她也不出门,只是在房内细细地做着活计,半日下来已绣好了一小半。

  她把肚兜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觉得不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放下手中的活,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喝着。已经是初秋。午后下了一场瓢泼似的透雨,现在雨停了,一股凉意从窗外透进来。她盘算着,等做完这两件肚兜,再问问荣嫔,是否要给三阿哥做几件冬衣了。

  正想着,门外跑进来一位宫女,气喘吁吁地说道:“紫韵,你听说了没有?卫微被宜嫔罚到辛者库去了!”

  辛者库?

  紫韵瞪大了眼睛。“卫微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被罚到辛者库去呢?”

  “说是偷了荣嫔娘娘的手镯。赃物已经在她的房内搜出来了。”

  “不可能。卫微绝对不是这种人。”紫韵很肯定地说道,“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就算是被人陷害,又能如何呢?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谁会替她说话?”那宫女好心劝道,“紫韵,我知道你和卫微最要好了,但在宫里,什么事都说不准。你也不要为卫微强出头,以免自己惹祸上身。”

  紫韵明白那宫女所说的话,感激地说道:“我明白。谢谢你的好意。”

  那宫女又把听来的闲话一一对紫韵说了,紫韵认真地听了,一脸沉重。

  “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我也该去忙了。”那宫女起身告辞。紫韵又向她道了谢,把她送出门外。

  放在箱子里的丝帕被荣嫔捡到了。卫微给荣嫔端茶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宜嫔。宜嫔的手镯在卫微的房间里被搜了出来。卫微又因此被罚到辛者库。事情一件又一件在紫韵的脑子回想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先去辛者库看看卫微再说。紫韵把针线活收拾起来,放进橱里,关上房间的门往辛者库走去。

  辛者库是清廷的一种包衣组织,以从事大内或王公府邸等地贱役苦差为职。辛者库人分原有的辛者库和缘罪入辛者库的,不是专门监管罪奴的机构。而卫微则是属于缘罪入辛者库的那一类人。

  这里是紫禁城最深之处,怨气郁结,悲戚蔓延。僻静的小路两旁长着无名的野草,白色的墙壁上涂料一块一块地脱落,黑色的瓦片东碎一块西裂一块的。推开一扇边门,门上的木头已经腐坏,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还没跨过门槛,就赶紧到门内的一股腐朽之气扑面而来。进门一看,宫女太监们个个面带悲容,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麻木地干着自己的活。

  紫韵不敢惊动别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四下寻找卫微的身影。寻了半日,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

  卫微坐在一张破旧的小凳子上,面前的大木盆里放满了需要清洗的床单。她的头发有几缕掉落下来,垂在眼前,也不理一下,只顾低头拿着棒槌敲打着床单。脸色惨白惨白的,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妹妹。”紫韵走过去,轻轻地唤道。

  卫微抬起头,见是紫韵,又四下看了看。“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她问道。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被罚到这里来呢?”紫韵拎着衣摆蹲下身,问道,“我听说别人说你偷了宜嫔的镯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那样的人啊?”

  “若是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便不会在这里了。”卫微苦笑道,“不。即使知道事情的原委,我还是会被罚到这里来的。我只是个小宫女,他们要我怎样,我有什么力量反抗呢?”

  紫韵听她这么说,心里一阵难过。“妹妹。我没有力量把你从这里弄出去。不过换个念想一想,其实来辛者库总比在宫廷里丢掉性命的好。”

  “姐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卫微一脸悲戚的神情,“我刚入宫,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与她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这些事偏偏要找上我?”

  卫微的脸虽然苍白得没有血色,但却有一种柔弱的美,这样的她更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美感。一双大眼睛含带着几分忧郁几分愁,一双柳叶眉蹙着,流出出无限风情。

  这就是她招惹别人的地方。她的容貌,太美。紫韵心想,但没有说出口。容貌是父母所赐的,就算惹货上身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让她自毁容貌?

  紫韵看到卫微额头上流下的汗水,看到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肿胀起皱,忽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如果不是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卫微,那么成为后妃眼中钉的则会是自己。她庆幸有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卫微,但同时又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紫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卫微好不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你是哪个宫的?跑辛者库来做什么?”一个管事宫女看见了紫韵,远远地便喊道。

  “我替荣嫔娘娘来看看她。毕竟也是服侍了娘娘一场。”紫韵笑道,“我马上就走。”

  紫韵转头问卫微道:“妹妹。还有什么想跟姐姐说的吗?恐怕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卫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姐姐,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我还得干活呢。干不完这些活,会受罚的。”说罢,她又开始用力地洗着这盆床单,额前的秀发落了下来。

  紫韵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黑,她站住脚,不让自己摔倒。自己所有的银子和值钱的首饰都已经做人情送掉了,连最后剩的一只镯子也送给了荣嫔跟前的月香,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若要求人,又能求谁呢?谁会冒着得罪宜嫔的风险来救卫微?

  她想到纳兰性德。在无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纳兰性德。可是纳兰性德又该如何插手宫廷的事?他不过是一个侍卫而已,怎么可以管皇帝的家事。

  或许,就像她刚才安慰卫微时说的那样,在辛者库总比丢掉性命的好。卫微的容貌是毒药,弄得不好会把自己给毒死的。

  反正都是无能为力,还是安安分分地把自己的活做好,不再多生事端,总好过病急乱投医。

  “妹妹。那我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紫韵望着柔弱的卫微,心疼地说道。

  “姐姐走好。妹妹不送了。”卫微头也不抬,继续洗着床单。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木盆中。

  当紫韵在辛者库看望卫微的时候,承乾宫里也在谈论着这个叫卫微的宫女。

  贵妃佟佳氏坐在锦座上,喝着参茶。十个指甲经过精心的修剪,并且染成红色。一个宫女垂手站在她的面前,向她汇报着宫廷里发生的事。佟佳氏一边喝着参茶,一边听着,待宫女汇报完毕,便放下茶杯,用手绢擦了擦嘴。

  “你说的那个被宜嫔罚到辛者库去的宫女,叫什么名字?”佟佳氏问道。

  “回娘娘的话,她叫卫微。”宫女回答道。

  “卫微?”佟佳氏嘴角露出微笑,“看来这个卫微应该长得很美。不然宜嫔那个自大的家伙也不会这么急着把她赶到辛者库去。”

  “那个宫女再美,也比不过娘娘您啊。”宫女奉承道。

  “汀兰,你这话说真假。”佟佳氏笑道,“不过我就当这是你是对主子的一片心了。”

  这个名叫汀兰的宫女躬身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您啊。”

  佟佳氏是佟国维的女儿,康熙生母的嫡亲侄女,也就是康熙的表妹。佟家号称“佟半朝”,地位显赫。康熙对这个表妹十分重视,册封她为贵妃,地位仅在皇后钮钴禄氏之下。她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一对妩媚的杏眼。小小的鼻,小小的嘴。两把头上垂下流苏,旗袍的滚边上绣着梅花的图案。妆容精致,无懈可击。她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

  “娘娘。您要不要出面赦免了卫微的罪。那她必然会对您心存感激,为您效力。”汀兰说道,“到时候,让卫微替您除去荣嫔和宜嫔,这不是很好吗?”

  “用狼赶跑了狐狸,原以为能够安生,却又收到狼的侵害。”佟佳氏缓缓地摇了摇头,微笑道:“当初王皇后想借助武媚娘的力量除去萧淑妃,结果反被武媚娘所害,最终死于非命。本宫怎么能确定这个卫微不是第二个武媚娘呢?”

  佟佳氏从锦座上起身,缓缓地踱着步子。在宽广空旷的宫殿中,她显得格外的娇小。“宜嫔是个难弄的主儿,性子又差,皇上却喜欢她宠着她。荣嫔看起来文绉绉的,一脸的笑,像是个贤德的人,把皇上收得服服帖帖。这次的事情,表面上是宜嫔发的难,但说不准是荣嫔设的套。皇后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这宫里的事她管不过来,也没那个力气和精力去管。所以本宫就替皇上和皇后多留点心。”

  她在殿内踱了一会儿步,花盆底的鞋子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走过锦座坐下,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道:“你说那个卫微是因为针线活做的好,所以才被荣嫔叫到景仁宫当差的?”

  “是的。娘娘。”

  “我们承乾宫里,针线活做得最好的是谁?”佟佳氏又问。

  “针线活做得最好的……”汀兰偏着头想了想,笑道,“应该是夕颜。”

  “夕颜?这个丫头不错,机灵,嘴巴又紧,是个好孩子。”佟佳氏嘴角露出微笑,“传本宫的话,荣嫔少了个做针线活的宫女,本宫把承乾宫手艺最好的夕颜赏给她。再告诉夕颜,就说是本宫说的,让她好好地侍候荣嫔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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