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食堂已经开火了,再过两天,学堂也要开课了。
除夕的命案并没有对太学的运转、对诸位学生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或许,食堂的烧火大娘想起自己曾经对个杀人犯颐指气使,后背会冒出一层冷汗;或许,那群书生想起那晚看到的景象,会对武林中人更多一份戒备;或许,来年,学舍之中会流传更多、更神秘的阁楼传说。
这般想着,会觉得有些悲凉。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馥姑娘正吃着包子,抬头瞧了他一眼,略奇怪……昨日他们就去过一次的,什么都没有发现,那院子里张黎的东西还没有风月公子的多。
还未走到门口,陈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下意识的就加快了脚步……他刚走进院子里,就见张黎卧室的门开了,一袭月白长袍走了出来――
不是张黎。
“宁越?”
陈嚣停了脚步,眼神还有些茫然,“是你啊。”
宁越瞧了他一眼,转眼看向馥姑娘,点了下头,道:“刚刚玄衣门的人来过了,把张黎的东西都拿走了。”
陈嚣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问道:“你昨晚没睡啊?”
宁越回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微微拂袖,走了。
陈嚣略不解,看向馥姑娘,“他在生什么气?”
馥姑娘道:“没睡好的人脾气总不会太好。”
玄衣门地牢。
二宝吃过早饭之后,便想要出去,说要找陈嚣玩儿。不过,他身上戴着镣铐,活动范围限制在三尺内,连牢门都够不着。
他闹得厉害,护卫们吼了他几句,结果,那大块头竟被吓得抱头蹲地,连连叫着救命……大宝出来了。
刚刚还跟孩子似的闹脾气的一个痴儿,瞬间变成一头刚刚关进笼子里的野兽,怒吼着,冲撞着,击打着……
护卫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个杀人犯。
青离和邱临渊都过来了。
邱临渊虽然早就听过二宝听到救命声会变得很是狂躁,此刻亲眼见到也不免惊愕……这种状态,失死一个人,似乎也是颇为正常的。
“这样一个随时会失控的人,怎么能带进太学去?”邱临渊微微皱眉,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青离伸手,拿出了一枚银针――
她只知道什么情况下二宝会变成大宝,但如何让大宝变成二宝,却是不知道的。每次大宝出现的时候,他们都是直接打晕他。
邱临渊抬手将银针射出,大宝应声倒地,昏睡了过去……只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道:“二宝一无所知,大宝又无法沟通,你有办法治好他?”
青离沉默了一阵,突然问道:“明正还被关着?”
明正,就是明城师父的师弟,之前万佛宗一案,被水鉴心抓来的。当时邱临渊并不在京城,对这事并不知情。青离这话也不是问他的,而是问的一旁的护卫。
护卫说,明正被关在最里面那间牢里,他喜欢清静,周围的牢房都是空的。
青离淡淡道:“把他跟二宝关在一起。”
邱临渊问道:“明正会治病?”
青离道:“总不能一直让二宝昏睡着。那和尚在玄衣门混吃混喝这么久,总该做些事。”
邱临渊:“……”
――生气了?因为想到明城师父吗?
两人刚从地牢出来,便有护卫上前,道:“青姑娘,西南王世子找您。”
杨路?
青离正困惑,就见前面走来了一个身穿宝蓝色锦服的男子,正是西南王世子,杨路。
只是,他此刻的神情略焦急,匆匆的行了礼,道:“青姑娘,我父王生病了,能麻烦您去看看吗?”
青离点头,道:“世子请带路。”
杨路是驾了马车过来的,请青离上车的时候,见她空着手,不由问了一句,“青姑娘的医药箱呢?”
青离道:“来了。”
话音落地,一袭红衣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顶上,却是燕无意……手中提着医药箱。
青离上了马车,道:“世子,走吧。”
陈嚣和馥姑娘找了其他从岭南来的考生,询问关于张黎的事。
只是,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他们都是在秋闱之后才认识张黎的。
那时候,西南王府举办了鸣鹿宴,因为张黎是岭南的解元,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他。但真正结交,也是在来京城之后。
后来无意中得知了张黎的秘密,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所谓交情,其实也就是一起喝酒吟诗之类,他们连张黎是岭南哪里人都不知道。
陈嚣想起,当初张黎也是一个人来到太学的,比岭南的其他举子都到的早……可是,张黎说过,是西南王府委托金凤宫送举子赴京赶考的,要送为什么不一起送呢?
关于这点,其他考生也不知情,说他们都是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在约定的地点集合的,那时候就没见到张黎。
陈嚣和馥姑娘对视了一眼,点了头――
去火凤庙。
那几位举子略有些不解,也略担忧,问道:“杀害张黎的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困惑,也是太学所有学生的困惑――
凶手都已经抓到了,为什么玄衣门的人还没撤?
陈嚣挠了挠脸,不知道该不该说……馥姑娘见状,直言道:“二宝不懂事,很可能是被人利用的。”
说着,拉着陈嚣就走了,也不管那群书生会怎么想。
陈嚣问道:“会不会打乱玄衣门的计划?”
馥姑娘撇嘴,“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调查,连这群书生都察觉到不对劲,凶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顿了下,又道:“不一定是坏事。”
陈嚣想了想,点头,“倒也是。”
两人从太学出来的时候,看了看太白书局――
大门仍旧紧闭着,找不到阿珞的踪迹,不过,应该是藏在了某个地方。
陈嚣挠着脑袋,道:“白姑娘为何不肯信任我们呢?”
馥姑娘好笑,“才认识半个月,不过一起打了场比赛而已。生死相关的事,凭什么信你?”
――每个初到易水楼的杀手都是如此,江湖中,情谊可以不以时间长短而论,但若非历经生死患难,谁又能真正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