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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吐谷浑叶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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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叶奚他乡遇故知,竟久久不愿离去。四位青年人本来就相貌出众,惹人注目,如此一来,立刻引起了那伙胡商的注意。

  为首一人将马交给从人,大步向岸边奔来,口中喝道:“叶奚,你这胆大包天的疯子!知道可汗和可敦有多伤心愤怒吗?为了这个野汉子,连部族家人都不要了吗!”

  那叶奚闻言哭得梨花带雨,似是将许久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一下子倾泄了出来。

  旁边的弗沙提波怒道:“乌纥提,你说谁是野汉子!我虽不是王子,我父也是天竺丞相,我母为龟兹公主,论出身不比你差多少。我与叶奚公主两情相悦,你们可汗为何极力反对,还有你乌纥提,有什么资格对我俩的事情指手画脚?”

  陆英、朱琳琳听到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不免头大,原来这弗沙和叶奚出身都挺贵重,叶奚还是吐谷浑的公主,乌纥提想必是她兄长,那就是吐谷浑王子了。

  乌纥提听弗沙提波口出不逊,心中大怒,拔刀就向弗沙提波冲去。弗沙提波身无兵刃,惶急间抢了一根竹篙与乌纥提战在一处。

  刀刃锋利,竹蒿体长,一时间斗了个势均力敌。

  叶奚在一旁只是哭泣,看他二人打斗,口中呼喊劝阻,可惜两人血气上涌,根本不管不顾。

  陆英、朱琳琳皆为局外人,不知帮谁为是。虽说与弗沙提波相识在前,但乌纥提乃是叶奚兄长,总不能将其暴打一顿。

  正在此时,听得马蹄声响,一人勒马停在岸边,喝道:“呔!你等胡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中华上国公然斗殴,都给我罢手!”

  两人打得兴起,如何能听见旁人言语,仍是你来我往拼死相斗。陆英见那人骑乘高头大马,四十多岁年纪,膀大腰圆,面目刚毅,不怒自威,对他刚才说的话也暗暗称赞。

  在此人身后,还有十余骑缓缓行来,为首之人赫然是南郡公桓敬道。马上之人见他们不停手,大吼一声,从马背一跃而下,正落在两人身前。

  乌纥提一刀刺来,被那人伸手探去抓在腕上,弗沙提波竹篙递进,那人抬腿一踩,正将长篙踏在脚底。

  不待乌纥提与弗沙提波回过神,那人又吼一声,双臂往外一张,口中道:“去!”

  两人被推在肩头,蹬蹬蹬各退数步,羞恼恚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又道:“谅尔胡人有何本领,竟敢不听本将好言相劝……”

  乌纥提胆子略怂,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在异国他乡面对如此悍勇之人,还真不敢以命相搏。

  弗沙提波却是光棍得很,怒骂道:“你这糙汉子,干你何事,却来多管?”

  此时桓敬道已经到了近处,冷冰冰出言道:“冯该,与何人吵闹?”

  那汉子回身抱拳道:“禀公爷,两个胡人在此闹事,末将劝劝架。”桓敬道哼了一声,不再瞅旁人一眼。

  弗沙提波听闻此人是公爷,又见他仪表不俗,气度威仪不可揣度,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桓敬道骑马近前,看到陆英后却忽面现喜色,于马上拱手道:“小陆道长!许多日不见,竟在此重逢。道长一向可好,这两个胡人道长认识吗?”

  陆英亦施礼道:“南郡公,多谢挂心,在下每日优哉游哉,沉醉于荆州美景,也未拜望公爷,罪过罪过。这位弗沙提波与叶奚姑娘,是在下友人,这位兄台当是名叫乌纥提,却不认识。他们是西域人,来我中华游历,因言语口角一时争斗,公爷不必过责。”

  桓敬道笑道:“既是道长友人,便请同敬道一同赴鄙处少坐如何?前方不远便是在下陋园,请道长屈尊一叙,敬道略尽地主之谊。”

  陆英谢道:“如此岂不过于打扰公爷,还是不必了吧!”

  桓敬道又言道:“道长不必客气,上次敬道为叔父举丧,未能畅叙胸怀。今日正巧要去园中闲玩,道长既无事,定要同往才是。再者这西域人当众打斗总是不妥,在下闻知详因,与他们居中调停一番,岂不省了不少烦恼。”

  陆英见他执意相邀,便点头应允。于是众人随桓敬道北行,一路来到城西北的园林。

  这处园林是大司马桓元子所建私园,围湖筑墙,西临大江。园内广有五百余亩,中有一湖即三百亩方圆。

  湖滨奇花异木,仙鹤白鹿尽有,亭榭台阁错落分布,回廊幽径曲折深远。虽比不得江东诸园工巧细致,却胜在开阔宏大,让人望之豁然。

  桓敬道领众人边行边道:“此园为先父所建,取名龙亢园。乃是为时刻提醒自己要矢志收复中原,还归故土龙亢。”

  陆英心中暗道:“桓大司马生前曾有言,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龙亢,亢龙,易经曰,亢龙有悔。岂知冥冥中不由天意。”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背水厅内,桓敬道请陆英上座,自己陪于侧座;朱琳琳、叶奚坐于左手边,乌纥提、弗沙提波坐于右手边。

  侍婢鱼贯而入奉上茗茶,一个个珠华玉翠,绮罗衣绣,映得满堂生彩。

  桓敬道笑言道:“陆道长稍待,且容敬道为他们解开嫌隙,再与道长畅谈。”陆英颔首微笑,静观他行事。

  桓敬道转向叶奚问道:“这位……小娘子,你且说说,此二人是你何人,因何故争斗?”

  叶奚公主盈盈下拜,羞望了他一眼,微笑回曰:“见过南郡公爷,小女子是吐谷浑白兰王之女,名叫叶奚。乌纥提是我兄长,弗沙提波是我义兄。弗沙本来自龟兹,远游到我部族,我与他相谈颇欢,便认作义兄。

  “听他言中华地广,山川灵秀,服章礼仪华美高雅,更兼人物俊杰辈出,于是一时思慕于心,未禀明父母,即来此游玩。我兄长乌纥提奉父王之命,前来寻我,因一时言语失和,才有了争斗之事。”

  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让人见了不免恻然。

  桓敬道端起茶杯,啜饮两口,又盯着叶奚看了几眼,转问弗沙提波道:“弗沙提波,你既知叶奚是他国公主,为何敢利用其年幼天真,将她远带至此,不怕她父王、兄长与你问罪吗?”

  弗沙提波抗辩道:“公爷明鉴,在下与公主两厢情愿,奈何吐谷浑可汗强行拦阻我们见面。在下没有办法,才与公主约定离开吐谷浑,往中华游历。”

  乌纥提忍不住插言道:“南郡公大人,我吐谷浑一向仰慕中华上国,对桓大司马英雄气概更是人人钦佩。这弗沙提波乃是龟兹浪子,自称其父为天竺丞相,其母为龟兹公主,依我看来皆是胡言乱语。

  “我西域谁人不知,当世大德高僧鸠摩罗什婆,才是天竺丞相鸠摩罗炎与龟兹公主蓍婆之子。这弗沙冒用鸠摩罗大师身世经历,定是为了招摇撞骗。”

  桓敬道不知鸠摩罗大师是何人,但听他们说的有趣,便看向弗沙提波,听他如何解释。

  那弗沙提波怒道:“你怎知我不是龟兹公主之子?鸠摩罗什正是我兄长。”

  乌纥提大笑道:“你这天竺无赖,谁人不知龟兹公主生下鸠摩罗大师后,便出家事佛,哪来的你这野种。”

  弗沙面红耳赤,怒气冲顶,却不知如何自辩。

  桓敬道笑问乌纥提道:“你说得这鸠摩罗大师,到底是何人?现在何处?”

  乌纥提恭声回道:“鸠摩罗什婆大师是西域圣僧,善讲大乘佛经,世人简称其名曰鸠摩罗什。

  “在西域诸国,众国王可汗请鸠摩罗大师登台讲法,都情愿跪在地上,请大师踏着身躯登上讲台。就连北汉天王蒲刚也甚为仰慕,数月之前派出大军专程前往龟兹国,迎请大师东到长安讲佛。”

  桓敬道闻言,笑道:“这蒲刚还真是虔诚佛教,数年前为了请道安大师入长安,派兵攻打襄阳两年之久,如今又为了鸠摩罗什远赴西域。哈哈,有趣得紧。”

  转向弗沙提波道:“你既然说鸠摩罗什是你兄长,为何你们不同姓?你母亲兄长皆为佛门信徒,你怎么做出如此丑事!”

  弗沙提波满腔委屈,却因为母亲之故无法言说,只能恨声道:“公爷,我西域之人姓名规矩本与中国不同……在下与公主两情相悦,怎能说是丑事?”

  桓敬道拍案怒喝道:“住口,还敢狡辩!本公看你尽是花言巧语,叶奚公主天真无备,你骗她尚可,怎敢在本公面前满口胡言?”

  弗沙惊得一颤,愕然望向桓敬道。

  乌纥提道:“南郡公大人明见,这弗沙提波无赖浪子,哄骗小妹,还请大人为我兄妹做主。”

  陆英心中冷笑连连,静静望着场中诸人不发一言。朱琳琳疑惑看向叶奚公主,想从她眼中找到真相,只是叶奚一直垂泪不语,令她捉摸不透。

  桓敬道冷冷道:“乌纥提王子放心,本公一定为你兄妹主持公道。”

  又提高嗓音喝道:“来人,将这弗沙提波拿下,押在地牢,待本公他日细细审问。”

  弗沙提波痛骂乌纥提不已,又呼喊叶奚相救。只可惜那公主此刻似乎全没了主意,自顾自伤心,再不与他人答话。

  乌纥提喜形于色,对桓敬道恭敬施礼,陪笑道:“南郡公大人,幸亏您拆穿天竺野种真面目,挽救了小妹。既然如此,我兄妹不敢多扰,这便返回吐谷浑,禀明可汗,定要重重感谢大人。”

  桓敬道笑道:“王子哪里话!远来是客,何况贵兄妹身份尊崇,到了荆州,本公岂能不尽地主之谊!且请在此宽住数日,本公带你们好好领略云梦美景。”

  乌纥提不敢反驳,只当他果真热情好客,便应了下来。

  叶奚公主抬眼望向桓敬道,眼中有一丝感激,还有一丝仰慕。朱琳琳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反感。

  陆英笑意更盛,却仍未发一言。桓敬道扭头爽朗一笑,拍着脑门道:“敬道该打,冷落了陆道长许久。来人!快传酒膳,本公要与陆道长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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