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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今日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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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依旧在呼啸。

  宗平川的眼睛里,世界是一片苍茫的白。脚下就是前方,前方就是终点。

  栽了那一跤之后振奋人心的歌是唱不了了,但被激励的热血还在沸腾。萧辰什么时候来,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他只想循着脚下被战士们踩出来的路,不断前进。

  萧辰终于深一脚浅一脚跑了过来。

  一路不停地奔跑,但是这种环境委实太过艰难,一个小时时间非常紧凑,好在萧辰赶到了。

  “指导员,没事吧?”

  萧辰和汽车班长将宗平川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而另外两名战士则自发站在前方,为宗平川遮挡风雪。

  宗平川气喘吁吁,说话已经没有了一小时前的精气神:“放心吧,我没问题。走,咱们一起,去终点。”

  萧辰回来了,说明他完成了自己的期望。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满足的事情了,如果有,可能就是到达终点,跟三连官兵站在一起,回头看自己留下的足迹。比起那些爬雪山过草地,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中艰难前进的老前辈。

  但是三连完成了一次自我蜕变。

  风雪愈发大了起来。

  指肚大的雪片砸在人脸上,有点生疼的感觉。

  六个人,一辆车,就在这喧嚣的世界里走着。没有欢声笑语,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默,以及粗喘。

  终点。

  甘小宁到底还是早所有人一脚到达了,看着几堆瞬间融化了衣服上粘着的雪片的篝火,以及一个捧着连旗急匆匆跑过来的汽车班战士,甘小宁忍不住问道:

  “连长和你们班长跑回去干什么?”

  “报告四班长,连长说,要接指导员回来。班长说,他要跟着去。”

  脾气有些火爆的小伙子此时非常温驯地将连旗套在旗杆上,在最下方用绳子打了个死结。

  这次,连旗肯定不会掉了。

  甘小宁回头看了看,大部队已经越来越接近终点。看着凑近火焰烤化了冰雪的手和旗杆,又看了看正瘫坐在冰冷的箱子上烤火的战士。

  “娘的,死球算了。”

  “小子,拿稳了,这杆旗现在归你管。我回来的时候它要是稳稳当当的,回去我请你喝酒。要是它倒了,我先扶它起来,再跟你干一架。”

  小伙子懵了,他不知道甘小宁又发的哪门子疯。

  可是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兄弟们,连长,去接指导员了。咱们,还能跑得动的,跟我去接他们。跑不动的,别硬撑着,车上吃的喝的都给我弄下来,等咱们回来了,干他娘的。”

  没有人强撑。

  但有人起来。

  所有人都在行动,甘小宁给了两种选择,不算道德绑架的选择。所以所有人都起来了,有的人挪动着脚步凑到了车前,有的人迈开了双腿凑到甘小宁身边。

  “三连,冲锋。”

  “杀,杀,杀。”

  一群嘶吼的汉子,声嘶力竭地走着回头路。没人笑话他们,那些在车前火前不断忙碌的战士羡慕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想,可是他们真的跑不动了。

  半小时后,一群人艰难地走了回来。

  身后再也没有一道人影,篝火前吸溜着重新被加热的姜汤,就着汽油和木柴烧灼散发的气味,一群人静静看着萧辰和被他扶着的宗平川。

  “讲两句?”

  宗平川笑着,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但他希望萧辰能够在此时此刻,给大家伙讲两句。比起自己来,萧辰搞政治工作的水平也不差多少。

  “那就讲两句。”

  萧辰一口气喝完饭盒里的姜汤,看着脸色终于开始红润的战士们:

  “1935年5月29日,红四团官兵在天下大雨的情况下,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跑步前进,一昼夜奔袭竟达240里,于凌晨6时许按时到达泸定桥西岸……”

  “中外军事评论家称之为不可能的奇迹。”

  “今天咱们在风雪天急行军三十公里,时间不论,但就训练环境和强度而言,全师,五年之内,没有哪支连队这么干过。我就问你们一句,苦不苦?”

  “不苦。”

  回答的声音慷慨激昂,但是萧辰却摇了摇头:

  “用高副营长当初训我们的话,不苦才有鬼了。苦,很苦。我这个当连长的从小娇生惯养,十八岁才开始当兵过苦日子,今天也是头一遭这么练。”

  “不苦那是骗人的,但因为苦,所以才要练。我们知道苦,因为我们还活得好好的。一旦战争来临,咱们要过的就不止是这种苦日子了。”

  “很多人都说,哎呀,这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

  “国内是没打过,但国外却打过。知道为什么没人来打咱们吗?因为有咱们这种愿意吃苦训练的兵。有咱们在,就是一种威慑,让敌人不敢轻易对咱们动手。”

  “三连,要记住今天这场训练。这是一场胜利,咱们战胜了过去,战胜了自我,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比全师其他连队都要勇于战斗,勇于攻坚的部队。”

  “同志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同志们,我们的信念是?”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坐在篝火前的宗平川,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战士们,脸上露出了笑意。

  当风雪不再肆虐的时候,天色也变得昏暗起来。

  几辆运兵车和补给车冲破残雪阻隔,缓缓驶入师侦营。

  其他两个连队,不少官兵巴着脖子隔窗向这群可怜的官兵叹息。

  “三连这是遭的哪门子罪,这又是风又是雪的,还被带出去拉练。他们这个连长够狠的,得亏我没被分到三连。”

  一名新兵很是庆幸地说道,却遭到他的班长冲后脑勺狠狠一巴掌:

  “你懂个蛋子。三连这群孙子,今后看来是招惹不得了。一个个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过来学习。开春开始训练的时候,谁敢掉链子,看我不收拾他。”

  这位班长将凑在窗前恋恋不舍的战士们唤回来,自己却凑在窗前,看着远处三连官兵一瘸一拐地整队,心里忍不住有些羞愧。

  他知道,今天过后,三连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三连了。

  ——好了,大家可以早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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