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乌斯与议员们为第五地下城布置了剪彩仪式。
建成当天,他们出席蠕虫刚刚撤出的新地下城,以通道等待进入的市民为背景,在报社记者旳闪光灯下定格或许会被所有后人铭记的黑白画面。
最后一批五分之一市民迁入第五地下城。
不过蠕虫的工作远未结束,躲进深层的人们空出避难区,那些蚁巢般交错复杂的通道房间极容易藏污纳垢,蠕虫需将它们重新变成碎石与泥土形成的土层,只保留几条连接地下城与地表榕树守卫驻守的通道。
除此之外,它们还要将地下湖泊扩充并将地下河引渠至五座地下城。
它们会成为维纳地下城的生命河。
完成这些,蠕虫们不会全部离开,它们会像扭曲教徒和榕树守卫那样留下几只个体帮助地下城日后的修缮与挖掘。
地下城只完成了框架,就像只刻出形状的石雕——但无论如何,这里已从维纳避难区变为维纳地下城。
今天成为整座维纳地下城的节日。
马特乌斯发放储备食物,确保所有人都能吃到肚子饱胀。
许多市民在入口前欢迎第二批到来的榕树守卫。如果它们不是怪异,也许还会有市民献上花环或亲吻。
而达官贵人们则前往市政厅礼堂参与举办的盛大宴会。
“从大陆北部,从山脉另端,死亡的阴影正在蔓延,冰冷的死寂之风席卷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曾遭受苦难,被血与火涂抹,绝望与死亡笼罩,痛苦与仇恨侵染……但一切终将过去,我们会在这座城市迎接新的开始。”
马特乌斯市长朝礼堂众人举起酒杯。
“敬驱魔人。”
宴会气氛逐渐热络,贵族们相互聚集,忽略餐桌精致糕点与美食,彼此低声交谈。
马特乌斯从焦点变为被忽略的人,对应的是那些躲过清洗的每个议员身边都围聚了不少身影。
“驱魔人不来参加宴会吗?”麦克森端着酒杯来到马特乌斯身边。
“陆离先生不喜欢热闹,而且他没兴趣接触这些人。”马特乌斯和他碰了下酒杯。
“宣言不错,但它跟这座礼堂里的人唯一关系是他们听到了它。”麦克森抿了一口摇曳酒液,讽刺意味地低语:“听着,我们不能辜负驱魔人的付出和这美好局势,你相信吗?驱魔人回去不会太久宴会上的权贵们就会撕去伪装商议怎么吃掉市民的血肉。”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马特乌斯平静说道。
麦克森微怔。他当然知道这位好友指的什么:他的结局已经注定,所以他不会再在意名声或荣誉。
“这一切值得吗”这道念头短暂升起,被他丢弃。
这一切当然值得。
马特乌斯只在宴会前几分钟露面,然后悄然离开市政厅,骑士带领着找到农田与河流旁的陆离。
冰冷河水湍急流过地下城原野,可惜三米宽的溪流难称河水,直径约500码的农田也与原野无关。
而且地下城仍然只能倚靠旧下水道的物资。即使秋季作物收获也不会改变这一结局:现有农作物产量根本不可能赡养整个维纳地下城居民,甚至五座农田也养不起其中一座地下城。
地下城有的只是潜力,无论居民区还是农田区都可以继续扩张,只是后者需等陆离下次来维纳避难区,或他们找到净化泥土的办法。
或陆离夺回光明之地。
届时光明之地将能捕捞海湾周围渔获,如果海里存在还可以称之为鱼。
马特乌斯看到陆离时,他额头桂冠不再环绕,化为一条树枝被他拿着,接触河水。
地下水只是表面清澈纯净。
这些冰雪消融渗透进地层,裹挟着来自地表的污染。
或许烧沸能让污染消除些许,但也只是些许,而且地下城无力承担奢侈的烧水行为。
他们没有煤炭,也没那么多木头。
“优先解决食物和水的污染,可以从‘净化药剂’开始研究。”陆离对赶来的马特乌斯说。“蠕虫会帮你们寻找地下城周边的矿产资源。”
尽管沼泽之母和扭曲之影让低理智值综合征和畸变市民有了退路,但那是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它们或许仍有人类的内核与意识,但已与人类的本质渐行渐远。
而矿产资源能让地下城开始发展。虽然同样深居地底的地居人商行可以弄到已知任何矿物,但就和地下城有一半属于农田一样——将生存希望寄托于其他存在等于放弃掌握生存的权利。
如果旧下水道停止供应物资,维纳地下城会在十天内只剩下百分之一人口。
“维纳人类大学已经开始挑选教授与老师准备授课,您带来的书籍和配方也由报社印刷。”马特乌斯回答。
“让他们保持和光明之地的交流,商人会担任邮差。”
马特乌斯答应下来,然后意识到什么略微沉默后问:“您准备离开了吗?”
“嗯,是时候了。”
陆离任由泽之母的枝条攀上肩膀,爬回头顶衔接成环。
他们已在维纳地下城停留了一个月,时间步入四月初。
离雨季还有三个月,离怪异之雾靠近港口还有两个月,离漩涡之地接壤余烬区还有一个月。
安德莉亚多了一艘同伴,扭曲教徒增加一千四百名教徒。
再拖延也不会让玛瑙湖营地的力量产生质变……该回去准备夺回光明之地了。
“维纳地下城不会忘记诸位的付出。”马特乌斯摘下帽子印在胸膛,向陆离他们行礼:“我也不会忘记承诺……”
陆离他们的离开不会人尽皆知。
只有护送马特乌斯前往地表的骑士团和消息灵通的一些人知晓消息,对于大部分市民来说,那些可怕又友善的异教徒只是不再随处都是,不过如果去教堂还是能够看见他们。
遗憾的是,地表此时正被寂静时分笼罩。
灾祸降临他们的送别划上不圆满的句号,马特乌斯用布条蒙住嘴巴,所有维纳人都会这么做,用来提醒自己:寂静时分正在肆虐。
几十分钟后,马特乌斯不舍地站在港口,注视安德莉亚与海姆格鲁号渐渐驶离海湾,消失在正午的幽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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