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的守卫并不森严。
因为外界的人根本进不来这海中万里禁区,而海中各族谁敢吃熊心豹子胆来建木撒野,囚牛的无相之能不是开玩笑的,即使修行最低的貔貅随便触发一下建木能力,来犯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数万年来,这建木祥和得比当初的万道仙宫还懒散,才会有囚牛在这啥时候了还办音乐会的行为。
倒是禁区内各岛屿的各族群反而有些竞争,比如羽人和海妖以前也打过不少场,蚌族还有被抓了的……类似的族群之争还挺多的,龙子们在调解之类的行事上也找到统治的乐趣。
秦弈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这些龙子挺可悲的。
几万年缩在禁地不出去,整体实力如此强盛却龟缩一地,号称禁区,自我固守,安于这所谓百族统治,却不求开拓,不思进取,也难怪大部分龙子修行也就那么回事。
原先还奇怪它们依托建木练了几万年还是这点修行,本质居然是在靠建木吊命,觉得很费解。如今想想还真不稀奇,一切看似难以理解的果,都是有因的。
当然也可以说,正因为它们要靠建木吊命,不能轻易出去,所以导致了这种偏安状态,因果交缠也很难分辨。
无论如何,秦弈也没闲工夫替龙子担忧。他随着蚌女们飞上了建木之巅,囚牛的所在。
建木之巅,树冠上,郁郁青青都是叶子,秦弈看见这主干叶子,才发现以前说给清茶换身建木叶子的想法是多不靠谱。
因为每一片叶子都有数丈大,几个人躺在上面睡觉都不嫌挤。
真要给清茶换上,清茶还不变巨茶,那不是坦克吗……
真要换,还是换羽人那一枝的好点,起码叶子大小看上去还相对正常……当然最佳方案应该是把汁液换一遍,类似于动物类的妖修换血。
心中正转着给清茶换血脉的念头,眼前已经看见了树叶掩映之下巨大的宫殿。
随意一个树杈都是巨大的空坪,在空坪上建造个宫殿对于海中的财力当然很简单,理论上这也算龙宫了……只不过和秦弈概念上的龙宫不一样,不是在海底,反倒在树上……
这宫殿所在应该是整个建木的最中心处,殿外广场已经聚集了百族人群,殿外有守卫,主要的守卫是巨人族。个个都约有十余丈高的样子,人数不算多,却每一个都很强悍。
各族人群鱼贯入宫,场面很是安静。倒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去,路上护送乐师过来的护卫们都不允许进入。这音乐会也是有章程的,正如蚌女这边,早就提交了名单,只有安安和秦弈两人可以进。
怎么说也是为王献曲,怎么可能搞得跟菜市场一样谁都进。
巨人守卫看了看过来的安安和秦弈,都笑了起来:“安安公主,这回不会又来打滚吧?”
安安满面通红,梗着脖子道:“我这次是来奏曲子的!”
巨人们看着秦弈:“这位就是你请的乐师?”
安安正色道:“先生技艺很高超的。”
巨人们不置可否,长期在囚牛熏陶下,也都不是没品位的,什么高级乐师没见过?他们这番问话看似拉家常,实则是核对身份。安安以前来过,大家都认识,她说这是她请的乐师,那就可以了,有问题她自个负责。
所谓的守卫,松懈如此。
真靠谱的倒是秦弈的羽人们。
走进外宫,便看见羽人守在殿边四处要道,挺立如枪,凤目如电,紧紧盯着出入的每一个人,态度就比外面懒散散的巨人靠谱得多。
明明知道在这种地方、在囚牛的场子里,根本不会有人敢搞事,也搞不出事,巨人们都很无所谓,可羽人就是这么较真。
的确是最可靠的护卫。和这样的族群离心,真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正这么想着,羽人们已经见到了秦弈,炯炯锐目全都变了,尽数温柔下来,然后整齐划一地就要下跪。
秦弈吓得没出一声冷汗,急速传音:“别!”
羽人们眨眨眼睛,就听秦弈续道:“当着囚牛的面这么玩,只要它稍微小气一点点,都会出大问题。乖,站直了。”
羽人们不甘不愿地站直,好像还都觉得没给自家神使行礼是个很不好的事情,咱跪自家神使关囚牛什么事嘛?
秦弈瞥眼看着安安偷笑的表情,抚额无语。
刚说她们可靠呢,就立刻显出不靠谱的地方来……人无完人啊……秦弈怅然叹息。
左右看了一圈,倒是不见羽飞绫和羽裳,她们的咖位想必不会在外,应该是护持内部秩序的。镇守内殿门口的却是羽岚,秦弈站在她面前,起了玩笑心思:“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羽岚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搜身。”
秦弈抬起巴掌,羽岚抱头一缩。
秦弈递过一根棒棒糖。
羽岚左右看看,一把抢过棒棒糖藏起来,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做守卫。
戒指里,狗子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抬头看外面:“秦弈你再抢老子的糖去巴结妹子,老子跟你拼了!”
“你现在头上有蝴蝶结,下次麻烦自称老娘。”
狗子:“……”
“不是男女没区别吗?这都堪不破,我看你恢复不了无相了。”
狗子:“…………”
一边吐槽,秦弈已经和安安进入了殿中。
大殿内百族齐聚,但场面倒也空旷,毕竟每族都没来多少人,最多的也就一支乐团十几个人,偌大的场面看着稀稀疏疏,各族在一些小矮人的带领下各自就坐,等大王出来。
大殿正面有个王座,台上台下倒也没别的座位,看来囚牛开音乐会自得其乐,没打算和兄弟们同乐,事实上别人也没兴趣。
王座后方是树叶屏障,屏障之后应该就是囚牛自己的住所宫殿区域,也不知道会是奢华型的呢,还是清修型的。从这外面看来,倒也并不奢华,只是乐器挺多的,大殿正中还有非常笨重的编钟,一大排的,十足的人类宫廷乐。
秦弈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心中叫糟。
这种编钟的历史最多几千年,明显这囚牛这几千年有去过人类国度,可见人类近古乐曲它不是没听过,那自己的笛曲还有多少特色可言?
完犊子了。
安安到了大场面,看着殿中肃穆的各族人马,也很是忐忑地拉着秦弈的袖子:“先、先生,行、行不行?”
秦弈切齿:“男人不能说不行!”
正扯淡呢,一道如龙似蛇的身影突兀地闪现在王座之上,然后跟一坨那啥似的盘坐在上面。
那一刹那秦弈还以为见到了夜翎。
仔细一看不对,这是……龙首,胖乎乎的蛇身盘着……
周围已经拜倒了一片:“参见大大王!”
大大王……这就是囚牛。
原来囚牛不是牛啊?明明是个蛇身为啥叫囚牛?秦弈忍不住摸着下巴,莫非这指的其实是牛子?
他发散思维,其实是在回避一个问题。
别人都跪了,包括安安。
可他不想跪。
这一辈子……没跪过人,从来没有。
连初出茅庐时,面见青君的父王,都没有跪。时至今日更是从来没有跪过,心中知道这种时候大家都跪,自己站着会很醒目很另类,可膝盖挺直,怎么也弯不下去。
实在太醒目了,只在刹那间,殿中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同样没有跪的是立在殿边做护卫的羽人,羽飞绫羽裳就站在囚牛左右,所有美目盯在他挺秀的身躯上,异彩涟涟。安安也抬头看着自家先生,如看神仙。
囚牛的龙眸闪过一丝惊诧,倒也没怒意,淡淡道:“这是何人,为何不跪?”
秦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回答:“神州人士,只跪天地君亲师。修道之后,君都不跪了。”
大殿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秦弈仿佛听见了极轻微的女声,惊诧地“啊”了一下,又迅速捂住了嘴。
是错觉吗?这声音……好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