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之后。
一座好似利剑一般,直入云霄的笔直山峰之上,顾远轻轻睁开了眼。
他眼中,神光闪烁,恍惚之间,似有风雨雷电,山岳流火流转不休,但最终归于寂静,重新变化为正常的眼眸。
这两个月,他马不停蹄,跨越九峰,连败九猿,入九座剑锋,于天然剑石阵中,不断参悟九道剑法,最终略有所成。
“不过,这九峰试炼并非想象中那么精妙,九道剑法虽各有所长,可真比较起来,未必能胜过大成的金煌剑印……”
顾远修行至今,也算是有些眼光了,能看出这试炼的本质。
这试炼虽然将九道剑法揉碎,令试炼者九法大成,可九法大成也不过如此,难道还真能分化出八十一道剑光不成?
如果真能分化八十一道剑光,又何需九法,早就碾压一切了。
总体来说,这一场试炼,令他在剑法“精妙”一道,更有精益,对八卦剑意和那无形的“虚无”剑意,有了极大的领悟。
但却未能超越太多,达到更玄妙的境界。
甚至,顾远若是化身龙躯,以金煌大日剑经之法,催动金煌大剑印,能一剑破万法,一举刺穿一切剑阵。
不过好在,试炼还有最后一步。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吧……”
顾远从袖中取出了兽皮舆图,而后又取出了一枚青色的罗盘。
罗盘之上,九枚巴掌大小的剑型令牌严丝合缝的镶嵌其间,每一枚剑令之上,都有一道璀璨的剑纹,熠熠生辉。
顾远法力一激,九枚剑令顿时颤动不休,其上的剑纹好似活了过来,竟然一跃而起,直接从剑令之上飞离出来,落入兽皮舆图之上。
兽皮舆图微微一颤,一道奇异的灵纹,显化而出。
“铛!铛!”
其余八块令牌也一一飞跃,落入兽皮舆图之上,有轻微的金铁之声响起。
九纹合一,兽皮舆图之上,一道酷似“钥匙”的灵纹,凝聚成型,大放光明。
与此同时,舆图之中,一枚阴阳光点也闪烁不休,指引了一个奇异的方位。
“就是这了……”
顾远见状,没有犹豫,握起舆图,架起遁光,直接冲天而起,朝着舆图指引的方位而去。
剑锋之上,一只身量高大的银发猿妖,看着顾远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冲动,但最后,还是被它压制下来了。
“只是一枚剑印罢了,并非破境得道之物,不值得不值得……”
顾远自然不会知晓身后之事,哪怕知晓,他也不会在意。
他遁光迅速,不过小半日时光,就到了一处无主浅滩之上。
浅滩之上,黄色的芦苇随风荡漾,好似波浪,沙滩之上,尚未成精的蟹龟正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哪怕金丹修士到来,它们灵智未开,也不知晓闪躲。
此处灵气稀薄,左右数百里都没有岛屿,乃是无人之地。
“就是这了……”
顾远遁光落于浅滩之上,取出了兽皮舆图,以法力激发。
霎时间,兽皮舆图之上,“钥匙灵纹”大放光明,好似活了过来,竟然直接飞出了舆图,落于虚空之上。
“砰!”
虚空一震,无形的风压横扫四方,芦苇荡漾,蟹龟横飞,仿佛有一个“小世界”被锚点勾动,落于虚空之上,一道淡淡的涟漪浮现。
“啵!”
顾远心念一动,纵身一跃,直接朝着空中的那道涟漪飞去。
眼前一花,但不过瞬息时光就恢复正常,顾远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山谷不大,方圆不过百丈,两侧尽是悬崖峭壁,最关键的是,崖壁一路直上,直冲云霄,似乎没有尽头,连顾远的神念都无法探测极限。
云层之上,灰蒙蒙一片,整个世界似乎只有眼前的山谷是真实,其余之处,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顾远微微迈步,不过走了数息,就见谷中有一座竹院。
院中桃花盛开,隔墙探出粉嫩,一条青石碎径蜿蜒,一排石桌之后,是一座阴阳造型的石台。
左为阴,右为阳,阴阳交汇之处,有一方玉盒悬浮。
除此之外,整山谷之中,再无它物。
顾远头顶悬出照真宝镜,细细探查许久,确定没有遗漏和异样之后,这才探出神念,落向了那玉盒。
“轰!”
霎时间,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顾远脑海中响起。
“能走入这山谷,无论你是何人,总归是有几分实力和运道,想来可以继承两仪剑印之法……”
“就算你不是我千浪宗之人,但既然习得了此法,还望能对我宗照拂一二。”
“后来之人,我且告诫一声,修行之道,在法力,在境界,切忌不可贪全求大,不入道胎,也不过匆匆千年,入了道胎也不过两千载寿元,勇猛精进,当破则破,不可拖延,免得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场!”
伴随着最后一声告诫,这苍老的声音陡然消逝。
顾远抬头看去,只见玉盒已然打开,内中一枚呈阴阳二色的剑丸,悄然静躺。
不仅如此,剑丸之上,一缕金色的流光,闪烁不休,似乎透着一股不朽的意味。
“这是……金印剑丸?!”
顾远见状,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喜意。
怪不得那猿妖不惜背主,也要闯入两仪秘境。
这两仪秘境之中,最终盛放的竟然不是法,而是“不朽剑印”。
一枚灌入了不朽金性的上等剑丸凝聚的剑印!
“铮!铮!”
就在这时,那枚阴阳剑印似乎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骤然而起,璀璨的剑光汹涌而起,似乎想要逃离。
“哗啦!”
可此时,顾远哪里容得这剑丸逃脱,当即法力涌出,凝聚无边水力,形成一张青色的大手,掌纹分明,栩栩如生,朝着剑丸篡去。
擒鲸缚蛟印!
这也是顾远自千浪宗习得的秘印之一,此印需寻得真水之精万斤,再融合定天石等诸多灵材,方可成印。
此印威能甚大,一经催发,可凝聚无边水力,化为一张擒拿大手,擒鲸缚蛟,索拿山岳。
法力越是深厚,此印的威能就越大。
和顾远筑基之时修行的缚龙定真印,搬山灵印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这二印没有更高级的灵材,导致威能跟不上境界,无法再用。
好在擒鲸缚蛟印也是千浪宗的上乘秘印,且是耗费奢靡的法印,完全可以弥补二印的缺失。
当日顾远初入大泽,斩杀鸩云巨蟒,就曾用过此印。
此时再度催发此印,水光浩荡,手掌栩栩如生,带着无边大力。
“铮!”
可那剑丸,只是轻轻一颤,就有一道璀璨澎湃的剑光,猛烈发出,如天雷勾动地火,带着煌煌难言之威,竟然直接将青色手掌洞穿。
其速之迅,其力之猛,难以言喻。
不仅如此,剑丸微颤,霎时间,千百道剑光如水流一般,汹涌而来,好似泼天大雨,竟然反向裹向顾远。
剑丸虽然无主,可催动的剑光,却依旧令人心寒胆颤。
可顾远心中一动,并未以其他法印反抗。
而是催动自身剑丸,不断演化九道剑法,在空中化为一座座剑阵,阻拦泼天剑光。
“嗡嗡嗡!”
受剑阵所阻,剑丸的颤动,顿时放缓。
见状,顾远心中一喜。
金印有灵,正如他第一次炼化三心金印之时,除非强行炼化,否则就需要独有的法咒或是仪式。
而九峰试炼,能成为此行的重要一环,这九道剑法,必然是关键。
果不其然,随着九道剑法,一一演化,剑丸顿时收敛锋芒,不再颤动。
而在顾远将最后一道剑法演练完毕之后,那枚阴阳剑丸突然大放光明,随后化为一道流光,猛然撞向了顾远自身的剑丸。
“轰!”
剑气四溢,无数的剑气汹涌澎湃,不仅如此,一股澎湃至极的信息,也猛然撞向顾远的识海。
刺,劈,点,撩,挑,崩,截,斩,抹……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空……
顾远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一个少年,少年自孩童之时就痴迷于剑,手持一柄铁剑开始练剑,起初只是凡俗招式,以身御剑。
而后踏入修行,以气御剑,以神御剑,一口气连修九道剑法,凝结九道剑意,纵横同境。
再后来,少年变为中年,可对剑的痴迷尚不改变,九法融合,又参悟百家之长,最终融会贯通,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剑者如阴阳,阴者如水,川流不息,剑光纵横永不停歇。
阳者如日,天雷骤发,煌煌之威,斩碎一切。
摒除一切杂法,达两仪之境,一剑可破万法,一剑可生万法。
万法可养一剑!
无数剑道的感悟,如流水一般在顾远心头流淌,然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而在空中,那枚阴阳剑丸,好似水墨一般,竟然缓缓渗透进了顾远的剑丸。
二者融合唯一,连金性都被纳入其间。
剑丸之上,道韵流转,流光璀璨,似有玄妙之意,缓缓诞生。
良久良久之后,顾远才缓缓睁眼。
他双眼之中,一阴一阳,一黑一白,充满了奇异的韵味。
“两仪剑印,果然玄妙,尤其对我来说……”
顾远轻声呢喃,眼中的异象缓缓消失,整个人再度恢复了平静,可他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修行的剑印很杂,并不纯粹。
无涯剑印,分化剑光,快准狠多,以势压人。
金煌大剑印,煌煌天日,一击必杀,最是威猛,可唯有提前变化龙躯,转化功法,方可使用此法,多有不便。
后来剑道游记之中,参悟九法,又得了衍阵之法,可以以一敌多,剑法更上一层楼。
但还是太过驳杂,并不纯粹。
今日过后,却不一样了。
两仪剑印,万法养一剑,一剑生万法。
一切剑法都被融合在两仪剑意之中,阳者更为阳刚,阴者更为连绵!
顾远如今,已经没有了金煌大剑印,也没有无涯剑印,更没有千浪宗的九套剑法,只有这阴阳两仪剑印!
他若是想发雷霆之威,则一剑破万法,阳刚霸道至极,威能超越金煌大剑印!
若是想分化剑光,则连绵无穷,比之无涯剑印更甚。
两仪剑印就是一方剑道熔炉,一切剑印都被融合,孕育成了剑道最本质纯粹的剑意。
顾远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原本金色的剑丸,已然消失不见,而那枚阴阳剑丸也消失不见。
两枚剑丸融合,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水墨泼画般的奇异剑丸。
阴阳两仪,流动不休,透着奇妙的灵韵。
那阴阳剑丸本就是上品剑丸的品质,此刻融合了顾远的剑丸之后,品阶再上一层楼,已经摸到了一丝四阶灵宝的门槛,其灵韵之盛,极为浩瀚。
可顾远关注的并非剑丸的品质,而是其上的两仪剑纹。
“斩!”
顾远轻喝一声,法力滚滚而流,涌入剑丸之中。
霎时间,一股璀璨绝伦的剑意,伴随着煌煌之威,恍若大日,奔涌而出!
“铮!”
天地乍亮!
一道巨大无垠的剑痕自崖壁之上一路撕裂,延伸百里开外,几乎斩破了天穹!
这一剑威能之甚,乃是顾远平生之最,几乎抽干了他一身的法力。
好在,金丹中期修士对天地的吞吐也是浩瀚,灵气滚滚,不断涌入顾远体内,为他恢复法力。
“分!”
而后顾远再度轻喝一声,剑丸须臾一转,四十道剑光顿时分化而出。
但这剑光,于顾远此前分化剑光,截然不同。
只见道道剑光,在空中画出的轨迹充满奇异的道韵,一道剑光仿佛描画星图,一道剑光矫若游龙,一道勾动木气森森,一道动辄之间火光卷动。
四十道剑光,竟然各自施展不同的剑术。
不仅如此,顾远心念一动,剑光纷纷聚合,有六道合一,有七道合一,有九道合一,各自威能不同,仿佛十多条游龙在空中游戈不休,拖曳出长长的剑气尾焰。
剑光生灭,似乎永无止境,只要他法力不绝,剑光永恒不灭,可以雄战四方,应付诸多敌修。
阳者霸道如日,阴者绵密如水,阴阳两仪,存乎一心。
此后,顾远剑丸就是熔炉,任何所习剑法,皆会融入此印之中,习得的剑法愈多,两仪剑意就越是霸道。
再无驳杂之处!
至今日起,剑法一道,终究有所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