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群瞬间聚做一团,根本就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你别呀!好好的与咱们争辩争辩。”
“我倒是想知道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实,你仔细的与咱们说一说,若是你说的有道理,自然会有人为咱们做,摘了那狗县令的乌纱帽。”
“是啊!我还不相信了,这天下莫非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有人伸手拦下了说“县令要娶姜安宁当小妾才会判了赵海一家入狱”的男人。
“对啊!你仔细的与咱们说一说,没得吊胃口似的,说完了就走啊。”
有了人开头质疑,人群里很快就多了附和的声音,纷纷要那男人拿出证据来。
否则就将他扭送到官府去,告他一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
“我看倒不如就这样吧,你也甭与我们说了,便直接到县衙去,同县令大人当堂对质,只要你说的的确属实,咱们这些人自会为你撑腰。”
男人瞬间就慌了。
那些话不过都是他随口胡诌的,真要去了衙门与县令当堂对质,那不是找死吗?
只是想想,男人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力推开人群,想要逃离此地。
嘴上还不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你们休要胡搅蛮缠!”
“我才不与你们这起子没脑子的小人计较,没得拉低了我的身份。”
“反正你们说了也说不明白,让开,让开,快让开!”
“都别拦着我的路。”
若是没有这些话还好。
听了这些话之后,人群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瞬间固若金汤起来。
众人纷纷聚拢在一起,目光坚定的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你不愿意与咱们计较,咱们倒是要好好的同你计较计较!”
“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可别是净身劁猪的时候,把小脑一块给摘了去。”
“说不定就是哪里派来的奸细,就是为了挑拨咱们与朝廷对立的!”
“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对,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绝不能放过奸细!”
人群中的呼喊声越来越高,都喊着要把男人送去官府。
请县令查明来路,免得是混进了什么奸细,意图挑拨是非,制造对立,引起恐慌。
不过是片刻间,那造谣县令跟姜安宁有一腿的男人,就被众人合力给抓了起来。
姜安宁这个当事人,也少不得跟着去了趟衙门。
县令看见姜安宁,就觉得头疼。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堂下所站何人?”县令刻意板着脸,问了句。
姜安宁旁边的褐布男人,站出来不大熟练的抱拳行礼道:“禀大人,小人乃是下塘徐家成二……”
他自报了家门后,将男人当街阴谋论县令与姜安宁之事儿,仔仔细细的说明清楚。
县令登时大怒。
“放肆!”
“哪里来的鳖孙……”他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黑如锅底:“何人竟然如此大胆,编排本县令,侮辱朝廷命官!”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
都看着她做什么??!!
又不是她编排的!!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那个恶意造谣诋毁她与县令的男人,就躲在她身后,像个鹌鹑一般。
她赶忙右撤一步,让开位置,把那个造谣的杂种暴露在人前。
那人还要再躲,被旁边的人给拎着脖领子,就揪了出来,丢到县令面前。
县令眯了眯眼:“就是你污蔑本官、诽谤本官?”
“抬起头来!”
他怒拍惊堂木,大声怒斥。
那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肯抬头?
县令给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令衙役将这信口雌黄之人的脑袋给抬起来。
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造谣造到他头上了。
简直是不知所谓。
等细细的看过,确认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不由得更加困惑:“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捏造事实,造谣污蔑本官?”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他再次怒拍惊堂木:“还不快速速如实招来。”
“别等到板子打到身上了,才知道后悔!”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
“小人、小人,没人指使小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鬼哭狼嚎的一通讨饶。
县令根本就不相信:“无人指使?若真是无人指使,你为何无缘无故要捏造事实污蔑本官?”
“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硬!看来,本官是要给你上些手段才行了!”
“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县令一声令下,男人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衙役给拖了下去。
“冤枉,冤枉啊大人!”
一听到要打板子,男人险些吓尿了出来,痛哭流涕的喊冤。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都是这些人嫉妒小人,恶意陷害,冤枉小人啊!”
“大人!明鉴啊大人!”
男人不停地喊冤,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县令冷笑:“到了咱们这里的哪个不喊冤枉?又岂是你喊了冤枉,就是真的冤枉了?”
他厉声呵斥:“拖下去!”
“打!”
“狠狠地打!”
“打到他招认为止!”
男人眼见着求饶无用,厉声凶狠,虚张声势:“大人这就要屈打成招了吗?既然如此,那我也实在是无话可说!只盼望着今日,若血溅县衙,来日会有正义之事为我伸冤不平!”
“也让全江安县的人都看一看,咱们的父母官,究竟是如何的一言堂!不容许人质疑揣测!”
他冷笑:“更可见,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捏造,而是确有其事。”
“倒可怜了那赵海,不过是想花销几分未婚妻的嫁妆钱罢了,就无缘无故的被扣上了罪名,蒙受不白之冤。”
“如今更是沦为通缉犯,一生不得翻身。”
“打啊!”
“今日你但凡敢动我一下,就是坐实了你屈打成招,欲夺人妻,陷害良民。”
他一脸正义凛然,倒是让县令有些难办了。
衙役们纷纷停下动作,看向县令。
“好一番诡辩的道理。”
姜安宁看着这无缘无故,为赵海鸣不平的男人,心头怨气翻涌。
“赵海所犯欺诈之事儿,人证物证俱在,连他都不曾觉得委屈,不觉受了冤枉,你倒是比当事人更知其内心坦然?”
她冷笑:“你当街污蔑县令大人声誉清白,咱们这些人可都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又何尝有冤枉过你?”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家都是见证人。”
“就算是县令大人下令将你打死,也是你抗辩拒罪,自讨苦吃。”
“一个人听见,或许是冤枉了你,几十、几百人,同时亲耳听见,难不成还是冤枉了你?”
姜安宁走近一步:“又或者你敢指天发誓,说你真的没有当街说过那些话?若有违心之迹,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敢吗?”
男人瑟缩了下,哆嗦了几下嘴皮子,张张嘴,根本就不敢发誓。
生怕真的会被天打雷劈。
县令见状,当即下令:“拖下去!打!”
“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动刑,也是有法可依!”
“证据完整,有目共睹,就算是他不承认,照样可以定罪。”
“污蔑诽谤朝廷命官,按律,可杖杀!”
男人彻底怂了,吓得尿了裤子。
两个衙役瞬间起了嫌恶之色,将人拖了下去打板子。
才一个板子下去,刚刚还嘴硬狡辩的男人,便全都招了。
男人本家姓杨,单名一个清,字无浊。
家住南阳县,本也是家境殷实本分的读书人家。
曾游学岭南、琉球等地,八年前,定居江安县,做些小生意,主要以卖餐饭为主,兼顾着给几家绣坊,送些琉球那边的新鲜花样、布料。
后来因为生意经营不善,便只能啃着老本。
如今积蓄花了个差不多,更是整日不思进取,游手好闲,蹭吃蹭喝的毫无下限,如今已经是人厌狗嫌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么多人都说赵海的不是,我若是也跟着附和,显得我太没有主见了。”
“再说了,这事儿本应该是家事儿,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做什么要闹到公堂上,把好好的人家,给祸害的没脸?”
“那姜安宁做的,未免也太过了。”
杨清说着说着,便理直气壮起来。
县令怒道:“这就是你肆意编排污蔑本官与姜小娘子的理由?”
他一拍桌子:“我看,还是打的轻了!”
“来人啊!”
“把杨清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收监,择日宣判!”
一场闹剧,在杨清的哀嚎声中落幕结束。
可姜安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真有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生出无限的恶意,并伪造编排吗?
奈何人已收监,先前围观的众人也已经散去,她就是想要追根究底,也无从谈起。
想了想,她离开衙门后,专门订了一桌席面,请人送到县衙大牢去。
“就说是送给宋玉宝宋大人的。”
她想起上次那个牢头儿的名字,特意叮嘱了句。
“今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宋玉宝看着来路不明的席面儿,心里头犯了嘀咕。
旁边的邵武摇了摇头:“没听说有什么事儿。”
他嘿嘿一乐:“兴许只是哪个懂事儿的,送上来孝敬的呢?”
宋玉宝斜了人一眼:“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就算是谁要孝敬,也孝敬不到咱们这些个不入流的牢头儿!”
他拍了一巴掌人的脑袋:“警醒着点儿!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你也不怕哪天叫人下点儿砒霜耗子药,小命呜呼!”
宋玉宝怒瞪着人。
邵武揉了揉被敲打的脑壳:“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吓人了。”
他努一努嘴:“再说了,人家酒楼的人还在呢,总不至于有人这么蠢,当着咱们的面儿,实名制下毒吧。”
宋玉宝顺着人的视线望了过去,看见一脸尴尬的店小二,不大自在的咳咳了两声。
“敢问小哥儿,这桌席面儿是谁让你送来的?”
他面容严肃的看着人问。
店小二紧张了下,老实巴交的回道:“是一位小娘子,指明了要送给宋玉宝宋大人。”
邵武闻言,不免打趣儿起宋玉宝来:“哦呦,宋大人!你这是要升官儿发财呀!瞧瞧,这上门送礼的都来了。”
他笑得贼兮兮的凑到人跟前,拐了人一胳膊肘,挤咕眨咕了几下眼睛:“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宋玉宝瞪了人一眼:“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只是心中也少不得疑惑。
究竟会是什么人?为何会给他送席面儿?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什么能对得上号的。
“我不认识什么小娘子,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宋大人。”
宋玉宝当机立断:“你还是把东西全都带回去吧。”
店小二苦恼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邵武就先忍不住急了。
他噼里啪啦,不由分说的数落道:“你这傻子!怎么有便宜还不知道占?人家都指名道姓了,说是要送给宋玉宝宋大人,那不就是送给你的?怎么可能会有错?你倒好,送上门儿来的好东西,倒还往外推。”
天知道他看着这样一桌丰盛的席面儿有多么的心动。
就这配置,就算是搭上他三个月的俸禄银子,都不见得能吃上其中一道菜的。
这小子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白吃的好东西,竟然还不知道捡。
可真是个呆子!
有了邵武在旁劝说,店小二顿时松了一口气,也紧跟着说道:“官爷,您就别难为我了,这是人家老板指明了要给您送过来的,我们掌柜的,连钱都收了,这要是因为我办事不利,没能把东西送出去,毁了这桩生意,我们掌柜非得把我扒皮不可。”
“您就通融通融,当是帮小人的一个忙……”
宋玉宝板着脸,还要拒绝。
大牢值房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来的时间可是不赶巧了?”
宋玉宝抬头,看清楚门外悄然而至的人,无比惊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