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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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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妇压低声音,如实回禀着“是,那长孙父子还说要等着她将真相找出来”

  昌氏眉间浮现出躁意与不安。

  今日的会审竟这般不顺,并未能定下常岁安的罪名,且还半路冒出了荣王世子这个证人虽然因病一时未能出面作证。

  她并没有生出天眼,无法提前预料一切,所行皆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正因此,每当有不在掌控之中的变故出现,便会令她格外不安。

  在这种时候,常岁宁口中的“已查到了线索”,便更加犹如一根长针,正扎在要紧之处。

  仆妇想了想,道“未必不是她虚张声势,胡言乱语于人前混淆视听”

  “不”昌氏却摇头“方才有人来传话,有人暗中去芙蓉园详细查问过那马场内侍落水身亡之事你觉得,这会是何人所为”

“是那常岁宁”仆妇微惊,那小女郎竟如此敏锐  昌氏“她自身自然没有这等手段,显然是司宫台在帮她。”

  仆妇微定心神“夫人放心,那马场内侍之事做的还算干净,他们应当查不到什么”

  “但他们能查到马场内侍身上,必然也能查到别处。”昌氏皱着眉道“有那么多人在暗中帮着她说不定她当真已经查到什么了。”

  她在做一件事先毫无准备之事,这种只能一边做一边查漏的行事之法,让她在面对任何风吹草动时,都会格外多疑。

尤其此事只她一人在暗中谋划,应国公府也好,圣人也罢,都不是能帮她托底之人,反而是她需要提防隐瞒的对象  如此种种,加剧了昌氏的紧绷与躁虑。

  “我早就说过了,常家那小东西,不是省油的灯”她勐地拂落手边一只插放着细叶寒兰的玉瓶,眼中闪过一刻杀机。

  “宁宁,如此是否太过冒险了”

  乔玉柏送常岁宁回到常府,二人来到常岁宁近日常待的外书房中,身侧没了旁人,乔玉柏才担忧地问。

  “玉柏阿兄指的是什么”常岁宁走到书桉旁。

  “你直言查到了线索,虽说或可引对方出手,但万一”乔玉柏将声音压得更低,因担心而皱起了眉“万一对方因此对你下杀手可如何是好”

  “如此正好,我愿等着他来杀。”常岁宁已在书桉后坐下,“若对方当真是这般冲动之人,如此轻易便乱了阵脚,那此事解决起来便简单了。”

  只怕对方并非如此冲动盲目之人。

  光洁的白玉瓶碎裂,锋利的裂口处似闪着寒光。

  仆妇一时顾不得喊人进来收拾“夫人莫不是要”

  半晌,昌氏才自牙关中挤出一声冷笑“我倒是想但现下却是不能。”

  她若此时动手去杀那常岁宁,一个不慎若是失手,便等同不打自招,将证据送到对方手中。

  纵然事成,杀了一个常岁宁,此事却也不见得便会就此休止,司宫台喻增,国子监乔央,还有常家其他人,都不可能因此便放弃帮常岁安脱罪的念头。

  且如此一来,好比是告诉所有人,常岁安一桉必有冤情,注定只会延伸出更多麻烦。

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她傻了疯了才会去做  昌氏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理智地去分析局面。

  现下眼睛能看到的“变故”,无非两处,她不妨先盯紧守住这两处。

  “令人紧盯着荣王府的动静一旦听闻荣王世子醒转病愈的风声,立即告诉我。”

  “是。”

  “让人去冯家,让他们准备准备,三日后,会有喜轿前去接人过门。”

  仆妇略一迟疑,但也理解夫人的想法,此等事宜早不宜晚,每拖一日都会有变故,早些将人接进门来才是最稳妥的。

  “是,婢子这便去安排。”

  仆妇退出去后,即有女使入内,很快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便实在危险。”乔玉柏正色道“宁宁,我就此住下陪着你,你若需要做什么便告知我,由我去办。”

  现如今常家只宁宁一人,他实在放心不下。爹娘也很担心,阿娘已与阿爹说定,今晚阿娘便会过来,哪怕只是守着宁宁,力所能及照看一下宁宁的饮食起居也是好的。

  此事回来的路上常岁宁已听乔玉柏说过了,她此时便道“有三娘在便足够了,玉柏阿兄今日本就是逃课前来,切不可再耽搁课业了。”

  又道“阿兄放心,常家不缺可用之人,我不会令自己置身险境的。”

  “可是”

  乔玉柏还欲再说,却听常岁宁与他道“依玉柏阿兄看来,这上面嫌疑最大的是哪一个”

  她自坐下起,便在留神看着面前的名单。

  乔玉柏闻言便正色走了过去。

那名单铺展开来,占据了半张书桉,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但大多名字已被划掉,想来是被宁宁排除在外的  而余下的名字里,有几处拿朱笔圈了起来,必然是重点怀疑的对象。

  乔玉柏的视线理所应当地落在了那醒目的几处之上。

  当看到最前面的那个姓氏时,少年人心口处沉了沉。

  “宁宁,若果真是”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常岁宁“那我们要如何应对”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阿兄替他顶罪。”常岁宁看向其上所写“明家”二字,道“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之事。”

  此一刻,乔玉柏倏地想到了国子监内的那场端午击鞠赛。

  那时他被昌淼所伤,遭遇了不公待遇,是宁宁以他想不到的方式,替他和所有参加击鞠的学子夺回了公正二字。

  而现下,岁安所遭遇的,是更大的不公。

  所面对的,或是更难撼动的敌人。

  两件事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从中已能预见宁宁的决心而比那或是站在至高处的敌人更难撼动的,或正是宁宁的决心。

  片刻,乔玉柏亦坚定点头“是,理当如此。”

  很快,常岁宁让人请了白管事过来。

  “让人去库房取了最好的补品出来,送去荣王府。”常岁宁交待道“您最好亲自去一趟,以表咱们常家的重视与关切。”

  白管事应下。

  乔玉柏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宁宁,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要与证人避嫌才对。

  “玉柏阿兄所思在理,论起合适与否,自然是不合适的。”常岁宁道“但如今阿爹不在京中,我因忧虑阿兄安危,六神无主之下,而选择对证人示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乔玉柏不是蠢笨之人,听了这一句,便懂了常岁宁的想法。

  这般关头,她与荣王世子走得越近,意图越是明显,背后便有人越坐不住。

  此举和当众与长孙家的人言明“凶手另有他人,已寻到线索”的用意是相同的。

  至于来日会不会有人因此质疑荣王世子“为她”而做伪证常岁宁眼下已不打算去考虑这个可能。

  她只道“非但要送,还要日日去送,直到荣王世子病愈能出门为止。”

  先送两日,待人“醒了”,她再亲自上门“探望”。

  只是和送礼不同,她若要探望,便还需避人耳目。

  常岁宁看着眼前的名单,静静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天色将晚之际,冯家有客登门。

  来的是昌氏身边的心腹仆妇,解氏亲自来见。

  “我家夫人已答应了解郡君的提议,将吉日定在了三日后,不知郡君意下如何。”

  仆妇虽说是问,但语气里无丝毫相询之意,只是告知而已。

  解氏此刻却不介意,既是交易,便要有与人做交易的自觉。

  冲喜之说,虽不好听,但她也没办法反驳,要想让敏儿尽快过门,总要有个名目才不会惹外人疑心。

  于是,解氏含笑点头。

  不多时,明家的仆妇即离去。

  解氏让人喊了儿子儿媳过来,同样是拿告知的语气将此事说明。

  “三日后”

  “冲喜做侧室”

  “这如何使得”

  冯父反应甚大“敏儿怎能做什么与人冲喜的侧室母亲为何要答应明家如此要求”

  自解氏名声扫地被贬为郡君后,他对母亲便日益不满。

  一旁的冯母也震惊不已,但她与丈夫不同,这么多年下来,她对婆母的畏惧顺从已刻进了骨子里,她此刻并不敢直言表达不满。

  面对儿子的质问,解氏只是澹声道“敏儿如今还能配什么样的人家寻常人家的正妻,哪里比得上做明家的侧室且明世子眼下尚无正室,敏儿嫁去,便与正妻无异。”

  见儿子还要再说,她在前面道“莫揪着冲喜之说不放了,须知若非有高人算过八字,此等好事也轻易轮不到敏儿身上。”

  冯父面色变幻不定。

  “与明家做亲家,便等同与圣人结亲,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解氏冷笑一声“且收一收那无用的自尊,当看些实际长远之物。”

  见丈夫似乎被说动了,冯母在心中骂了一声“狗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敏儿她”

  解氏扫向儿媳,冷脸打断了儿媳的话“敏儿是愿意的。”

  冯母不敢相信。

  女儿的心性她很清楚,本人没什么太出挑的地方,但耐不住一心想要高嫁这一点正是拜婆母的教导所赐。

长着这样一个高嫁脑的女儿,怎会愿意做侧室给人冲喜呢  冯母很快找到了女儿,想要问个清楚。

  她到时,冯敏正欢欢喜喜地让人量体准备做嫁衣。

  冯母“”

  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了。

  好不容易等人都离开了,冯母思前想后,只问了一句“敏儿,你可知那位明世子风流成性”

  “女儿当然知道。”冯敏反问“可难道阿娘认为,我嫁的是他这个人吗”

  她想嫁的只是明家的世子而已。

  见母亲还要再说,冯敏不耐烦道“且亲事已经定下了,没有反悔的可能。母亲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不如多替女儿打算一些,好叫女儿风光些出门吧。”

  她不想再听了,母亲根本不知道她为此内心承受了多少煎熬,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她只盼着祖母的话是真的,她嫁进明家后可以被好好善待,可以过上如愿以偿的日子。

  两日后的一件事,让冯敏心中更安定了几分。

  这一晚,她的父亲从工部回来时,脸上挂满了喜意。

  他的上峰与他透露了他将被提拔为工部屯田侍郎的消息,还告诉了他是明家帮他安排打点的,又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有个好女儿,这样的好福气实在令人羡慕,又让他日后多多关照。

  如此一通马屁拍下来,冯父很有些飘飘然,彻底将对冲喜之说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冯敏听了也欣喜不已,下意识地看向祖母。

  解氏含笑与她点头。

冯敏愈发感激祖母了定是祖母那日与应国公夫人的相谈很顺利,应国公府果然没有轻视她的意思她虽是为侧室,却也比这京师九成九的女子嫁得光彩,没人敢看不起她  因存了这个心思在,冯敏便不打算藏着掖着此事,甚至还邀了许多京中闺秀于她出门前一日来为她添箱,这添箱宴办得颇算热闹。

嫁人只有一次,纵是做侧室,她也要风风光光的  这一日清早,姚夏和魏妙青等一众女郎,约好了一同来看常岁宁。

  “你们本不必来的。”常岁宁直言道“这般关头,与我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她也不会因为这短暂的“疏远”,便质疑她们的情谊。

  这些女孩子们都是京中官家女郎,她们的父亲祖父多是在朝为官,有此约束在,她们行事便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这世道于她们为难,她不能再以友情为名来为难她们。

  “怕什么,长孙家还能吃了我不成”这态度豪横的是家大业大园子大,家中阿兄格外争气的魏家女郎。

  “有我大伯父在,又哪里轮到着我来避嫌呢。”这“天塌了有大伯父顶着”,“人言可畏且让大伯父去畏”的,是姚家女郎。

还有许多态度乐观,目光格外长远,有几分侠气在身上的  “反正常家郎君是被冤枉的,迟早会真相大白的嘛”

  “没错没错”

  “常姐姐别怕。”

  一群女孩子们围着常岁宁纷纷劝慰着。

  常岁宁看着那一张张可爱年少的脸庞。

  哪怕不久后或许就要分开但她会好好记着她们的。

  年轻的女孩子们围着一起,起初且是认真安慰开解常岁宁,待到后头,聊着聊着就拐了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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