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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好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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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过。”常岁宁接过喜儿递来的茶水,边道“是盐价。”

  于百姓而言,盐是必不可少之物,于大盛朝廷而言,盐政盐税则是一项极大的财政收入,故而,食盐于上于下,皆关乎国朝根本。

  大盛效仿前朝的官盐制,而又在前朝的基础上多次加以改良补充,但大致方向不变,同样是设立盐场,监管盐户制盐,朝廷从盐户手中购得食盐后,再卖给各大盐商手中,由盐商们负责售往各处。

  而私盐贩子,便是那些越过官府,暗中向盐户拿盐、更甚是私自制盐者。

  他们往往以低价将盐售卖出去,不单扰乱盐市秩序,触犯了朝廷的税收利益,因缺少监管,盐的品质有时也会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这且是时局平稳时的弊端,乱世时的私盐贩子扮演的角色,便又多半与动乱二字挂钩。

  但又如骆观临方才所言,近年来私盐之所以盛行,并不单单只是因为私盐贩子的猖獗。

  买卖二字,买字在前,先有买才有卖。

  “自去年起,盐价一升再升,乃至居高不下,尤其是徐正业盘踞江都作乱期间,盐政更是乱象百出。”常岁宁喝了两口温热适宜的茶水解渴,道“前日晨早我外出之际,在一个不起眼的早市小摊前买了一笼包子,其味甚淡。”

  总有人买不起官盐,又不敢频繁偷买私盐,因而许多百姓便被迫选择淡食。

  听常岁宁说起徐正业留给扬州的乱象,又听她说到微服上街买包子,骆观临沉默了片刻,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再开口时,他正色道“常刺史既有意整顿江都盐务,势必要与盐商打交道,当务之急,还需设法让他们尽快降低调控盐价,令盐市恢复平稳常刺史可见过那些大盐商了”

  常岁宁摇头“我不打算去见他们,我主动去求他们,岂不显得我这新任刺史太中规中矩,太好说话了吗。”

  她放下茶盏“我要让他们来见我。”

  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骆观临这才明白,她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杀那些私盐贩子,并悬首级示威,不单是杀鸡儆猴,还顺便把“猴”的邻居也带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迟迟不去见他们,该着急的是他们。”常岁宁道。

  太平时,这些把控盐市的大盐商们个个神气至极,但如今不同了,现下这世道,单是手中有钱可不够。

  他们再富庶,但在兵祸临头之际,脚下稍走错一步路,手中的盐和金子顷刻便会化为乌有,那些一夕间消散的士族,便是血淋淋的例子。士族等老旧势力的崩塌,也让许多人被迫重新思考审视存亡之道。

  而在经过徐正业的一番盘剥之后,仍旧能存活下来的江都盐商们,个个都是人精,看人下碟,见风使舵的本领自然不在话下,做不出、也没道理非要做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举来。

  他们这些时日也在私下观望着,起初在想已知的是,这位以战功扬名,敢公然向天子要官的新任刺史,绝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软包子,且对方如今兼任抗倭元帅,手中攥着兵权,绝非只是个空架子。

但胜在年纪轻,经验浅倒不知好糊弄否  盐政之事,倒不怕她不懂,就怕她太懂。

然而耐着性子等了数日,并未等到对方提出想见他们的意思,对方让各行当选出一位话事人来各抒己见,却唯独“漏掉了”他们盐商江都各行当里,纵然是加一起,哪儿有他们盐商紧要他们的意见不重要吗她到底懂还是不懂昨日斩杀百名私盐贩子之事传开后,有盐商已经开始彻底坐不住了怕她太懂,又怕她一点不懂,只会乱杀一气万一他们是秀才遇上兵呢王法如今这接连易主的江都,哪儿还有什么健全的王法  毕竟这新任刺史缺银子缺得狠,听说就重修商道之事,已经准备给宣安大长公主打一大摞欠条了他们之所以知晓这些内幕消息,一则是因人脉灵活,二来嘛,便是常岁宁自己嘴巴不严了。

  她就是要嚷嚷出去,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晓,她如今很缺银子,想银子想的要疯掉了这就是前日清早她与一众官员议事时,当众感慨诸位,我昨夜做了场梦,梦到天上下了好些钱,黄的白的都有,倘若是真的那该有多好的缘故所在了。

  彼时厅内有着短暂的寂静,他们大多为新任刺史的直白而感到不知所措。

  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自然逃不过那些时刻关注着新任刺史态度动向的盐商们的耳朵。

一个军功起家,年纪这样轻,又没过过苦日子的人,万一缺银子缺急眼了,做出点什么来,那也很正常吧内有战祸横生,外有倭寇觊觎,如今若还想在江都立足活命,还想在她常岁宁手底下立足活命,那还能怎么办什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如今谁手中攥着江都安危命脉,谁便是老大那些企图轻视对方蒙混过关的心思,且收一收吧,想多了容易费命既然不再抱有侥幸,那便要尽早表态,漂亮话要趁早说的道理他们都懂,否则等刀架到脖子上,说再多也只能是遗言了于是,在经过一番紧急商议后,那些盐商们于昨晚表了态  “昨晚那些盐商,给我送了一张单子来。”常岁宁道“许是昨日让人送那些盐贩子的首级去往各处时,不慎经过了他们家门前,把人吓着了,竟大半夜地来送单子。”

  骆观临“”好一个“不慎经过”。

  骆泽听得后背有些发凉,这个“不慎”,还怪瘆人的。

  “他们体察江都重建多艰,自愿慷慨解囊,以助江都早日渡过眼前之困。甚至有人允诺,愿捐出全部家底。”

  常岁宁说着,让喜儿取了单子来“请先生过目,好多钱呢。”

  骆观临接过那张单子,看罢上面一笔笔不菲的数目,再抬眼看向坐在椅中的少女时,眼神略有了些变化。

  她未费吹灰之力,甚至连那些盐商的面都没见,就让他们在短时日内主动掏出这么多银子来的确有些手段。

  而这么多血都放出来了,同意调控盐价,便是捎带着的事了。

  骆观临深觉,对此时的江都上下而言,手段已无所谓对错高低之分,只要能稳住秩序,让这片土地上不再出现动乱与杀戮,便是她的本领。

  骆观临欲言又止间,只见那少女朝他一笑“骆先生想夸我,夸便是了。”

好似被一眼看穿心声的骆观临现在不想了  一直未有插言的骆母正要代儿夸主之际,阿澈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女郎,王长史来了。”

  常岁宁“快请进来。”

  王长史刚步入堂中行礼,便听常岁宁拿分享喜事的口吻道“长史来得正好”

  她将盐商们的举动说了,又让王长史也快看看那张单子上的数目,一边感叹道“不枉我每日都在叫穷,叫穷真的有用,天上当真下银子了。”

王长史惊喜地从骆观临手中接过那张单子,又不禁几分好奇地看着面前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及其身后四人  王长史面上挂着和善有礼的笑意,斟酌着问“不知阁下是”

  骆观临这个问题问的妙,最妙之处便在于他也不知自己“是谁”。

所以,他应当是谁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她身边  定名分的时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了,骆先生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道“这位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有识之士,日后便长居府中。”

  王长史了然,新来的门客啊。

  也是,刺史大人公务实在繁重,之后又要忙于战事,是该多养几个门客先生排忧解难。

  王长史的语气便更客气了几分“不知先生贵姓”

  骆观临负手不语,这个,他也不知道。

  王长史心里有些犯嘀咕,什么都让主公来帮着答,这门客,戴着张面具,架子还怪大的咧。

  常岁宁从脑子里随意揪了个字出来“先生姓钱。”

  这过于即兴的发挥,让骆观临在心中瞠目。

她脑子里只有钱是吧早知道,他方才便自己随机取一个了察觉到儿子的不满,骆母轻掐了他一把,钱这个姓好哇,多招财,多旺主且死过一回的人,不就得图个吉利吗  “钱先生啊”王长史想了想,试着询问道“先生可是出自吴兴钱氏”

  “正是正是”骆母笑着点头。

  骆观临“”

怎么就“正是”了怎么就当真带上吴中口音了殊不知,骆母虽未深思却有远虑常刺史这般人物,日后门客必然众多,若没个正经来路,那必是会被遭人排挤,以致地位不稳的吴兴钱氏也是个大族,旁支众多,谁还能一个个去查问不成  果然,王长史肃然起敬,又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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