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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真相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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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侍郎“门下省那位东台侍郎。”

  “魏叔易”褚太傅又问“是圣人的意思”

  湛侍郎不置可否“倒是未有明言他午后奉圣令去往户部办事,便也提到了此事如今谁人不知东台侍郎魏叔易愈发得圣人倚重,其人言权之重,仅在马令公之下而已。”

  换而言之,魏叔易的话,在一些时候,是可以当作圣人的意思来听的。

  筹备军饷这种事,本也是要做的,无非分个轻重先后而已早朝后,依着他们户部尚书大人的意思,或要先行处理韩国公李献的军饷催报,毕竟这则催报是跟着捷报一同送回来的,早朝之上圣心大悦的态度也是明摆着的。

  但午后,那位魏侍郎亲自来了一趟,提到了江都的军饷,又详说了此中轻重区分“说是海战与陆战又有不同,譬如将士一旦出海便是多日不归,在粮草及时协同储备之事上的要求便更高一些。再有一点,入了秋之后海上很快便冷了,海上的将士们要比岸上的更早过冬,棉衣等御寒之物务必提早备妥,否则定会延误战事”

  湛侍郎大致复述罢,又道“从我们户部离开后,那位魏侍郎似又去了一趟兵部”

  大约也是为了江都的兵械补充之事。

  总之,这位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帝心的魏侍郎既然开口了,他们户部不说如何优先偏待江都军饷之事,多斟酌、多上些心是少不了的。

  官场之上么,正值钱粮紧张之际,各处催要军饷,朝中有人帮忙上心盯着是一回事,没人帮忙盯着便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魏子顾”褚太傅斟酌半晌,低声思索着道“老夫近来瞧着,倒是顺眼不少。”

依他来看,魏叔易今日之举,未必就是得了女帝的示意,或者说未必全是女帝的示意倒更像是借着天子近臣的身份,在帮他学生行方便可他冷眼瞧了这些年,这位满身心眼子的年轻人行事八面玲珑却滴水不漏,又最擅揣摩帝心,分明不是会主动揽事之人此番为何会一反常态,主动帮他学生  此子无事献殷勤,只恐非奸即盗想“盗”什么,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褚太傅思考间,只听湛侍郎试着问“老师何故会突然关心起江都的军饷之事可是其中有什么要紧的牵连是学生未想到的”

老师自己的公务都不想干,绝不会平白无故来过问他们户部的公务到底是什么牵扯,竟能叫老师特意请他出来说话  褚太傅瞥他一眼“老夫关心关心自己的学生,不行吗”

湛侍郎闻言大怔,回过神之后,险些流下感动的泪水枉他短短瞬间已然设想了诸多利害牵扯,却不成想,真正令老师挂怀的,不过是他区区湛勉而已  湛侍郎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被老师偏爱的滋味,动容又惭愧地道“老师已然这般劳神,学生何德何能,竟叫老师如此挂怀”

  这些时日以来,带娃娃的苦,掉头发的痛,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可怜,消瘦,又秃头的湛侍郎像一个终于得到长辈注意的孩子,红着眼睛羞愧地道“实话不瞒老师,方才学生上来时,还担心您要骂人呢。”

  见不得他一把年纪还这幅死出的褚太傅,强行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傻到这般地步,倒叫他骑虎难下了。

  湛侍郎欢喜的茶都多喝了两盏,缠着褚太傅说了很久的话,直到褚太傅为数不多的耐心有濒临用尽的迹象,湛侍郎适才悬崖勒马,心满意足地带着老师的偏爱,和一肚子茶水哐哐当当地离去。

  天色将暗之际,魏叔易回到了郑国公府,和往常一样,先去了趟小佛堂上香。

  魏叔易到时,只见身穿丁香紫襦裙的少女正虔诚地跪在菩萨像前,双手合十,口中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菩萨啊菩萨,您一定要叫那些倭贼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这般戾气与杀气兼备的祈福方式实不多见,比起拜佛,或许你更适合去扎小人。”

  听到兄长的声音,魏妙青回过头去“扎小人那是要生辰八字的,我到哪儿去弄那些倭贼的生辰八字”

  她不是不想扎,只是门槛太高。

  “你还当真想过”魏叔易抬眉“日后少去钻研这些巫邪鬼神之说。”

  魏妙青从蒲团上起身,理了理衣裙披帛,才仰着脸不服气地道“兄长单要求我甚作甚,不信鬼神,为何不从兄长做起”

  魏叔易面带微笑,看向佛像“自然是因为兄长做不到。”

  怕鬼,是母亲赐予他最大的软肋。

  魏妙青不知其中纠葛,“嘁”了一声“我看兄长只是做不到不去挂念常娘子吧从前常娘子未上战场时,可从不见兄长日日上香祈福。”

  魏叔易没有辩解,只去点香。

  “阿兄,单是上香怎么能够,常娘子又不是菩萨,她怎知你心意”魏妙青恨铁不成钢地道“兄长这双手别只知道上香,倒是也写封信啊。”

虽说之前她已在心中把不争气的兄长抬下去了,但怪只怪常娘子太好,她又总忍不住想将兄长再抬回来试一试  一边埋怨手中的骰子不争气,一边又总想再开一把在此一事之上,魏妙青很有些赌鬼的影子在身上。

而此刻,她眼中那只开了一点的骰子,终于有了转面的迹象  魏叔易将香点燃之际,声音很轻地道“我是该写一封信给她了。”

  他并非不想给“她”写信,只是一直未能鼓足勇气。

  但此番东罗或有与倭兵合力围攻她的可能,她身在战局之中,一心抵御倭寇,恐有忽漏之处他想,他需要去信提醒她一番,让她留意应对。

  是“她”也好,是“他”也罢,如此形势下,战局与她的安危最重要。

  魏叔易于书房中写信时,长吉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着五六册书,说是女郎叫人送来的。

  “放下吧。”魏叔易笔下微顿,抬眼看过去。

  因近日妹妹总在念叨抄书之事,于是他也知晓它们的来处,这些书与“她”有关,是她宁可被帝王猜忌被群臣指摘,也要留给江都及天下学子的明亮星火。

  时间在她身上好似突然变慢了,直到如今,他也时常无法可想,她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做了这么多的事。

  她身上那旺盛的生命力,与蓬勃的生机,是令人惊奇仰望的,虽然她的来历本就不凡可是,据这些时日他了解到的有关先太子殿下的旧事来看,“她”的不凡与煊赫,并非只是天生。

  在那些他未曾触及到的岁月里,“她”便已经在那一场场灼人体魄的战火中,煅烧出了最意气飞扬,而又坚定无惧的灵魂。

  或许,他不该以区区性别来困缚有关“她”的一切只是他的心意要如何安放,仍尚未可解。

  魏叔易认真细致地折叠好信纸,塞入信封,对灯封漆,动作慢条斯理却透着无声专注。

  做好这一切后,青年将信封递出去“令人秘密送去江都军中。”

  “是”长吉目光炯炯地接过,动作格外干练。

  魏叔易疑惑地看了眼下属退出去的背影,这振奋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领下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差事。

  长吉的振奋是有原因的,这段时日他只要一想到崔元祥在江都常娘子军中干正事,便会心生焦虑,有种被甩出一大截的不安。

  最初,崔元祥还曾写信同他炫耀过一回,那可恨嘴脸在字里行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明人不说暗话,他看得出来,崔元祥在同他炫耀崔大都督如今与常娘子走得更近,而他家郎君处处不敌。

长吉咽不下这口气,但偏偏自家郎君不争气,好等歹等,今日总算等来郎君给常娘子写信,他何来不振奋的道理他拿的是信吗分明是尚且有望与崔元祥一较高低的筹码  长吉快步出了院子,没走出多远,迎面遇到段氏带着提灯女使走来,遂让至一侧行礼“夫人。”

  垂首行礼之际,长吉嗅到了空气中的香火气。

  看来夫人是刚从佛堂里过来每日郎君,女郎与夫人轮番上香,他都不敢想象菩萨该有多忙。

  “这个时辰着急忙慌的,要去作甚”段氏看到了长吉手中的信封,问了一句。

“回夫人,郎君交待属下安排人手送信。”长吉答话间再次拱手,手中的信笺调了个面儿,改为了信封的正面朝外  段氏下意识地凑近一些,定睛一瞧,只见信封正面赫然写着常刺史亲启五字。

  长吉似才发现她的注视,连忙将手收回。

  不八卦多嘴,是郎君对他最大的要求他可没有在夫人面前八卦多嘴。

但夫人何时竟变得这么沉稳了,竟然都没有欢喜到掩嘴惊呼  段氏非但不曾欢喜,甚至还略带逃避气息地摆了摆手“那便去吧。”

  言毕便带着女使快步走开了。

  长吉看了一眼,断定自家夫人必然是在心中偷偷惊呼。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惊呼的内容不同为什么要提醒她为什么要让她再次回忆起自己曾经斗胆让殿下做儿媳的荒谬过往那可是殿下她究竟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她根本不敢细想当时殿下该是何等心情,又在以何等心境在看待她  段氏闭了闭眼,企图将这些回忆塞回地缝中去回忆与她,至少要有一个呆在地缝里。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望失忆,就差去回春馆询问可行的法子了。

  “母亲何故深夜来此”

  堂中,面对儿子不解的眼神,段氏挥手屏退下人。

  见母亲这般阵势,魏叔易便知她是要谈论什么话题了,一时已觉后背发寒,堂内冰盆的存在已然多余,大可由他取而代之。

  “子顾,你的消息更灵通些,你说岁宁殿下她,当真能抵御得了倭军吗”段氏满眼不安地道“我方才上香时,有一根香越烧越黑,烧到一半还歪倒了这岂会是什么好兆头”

  对上母亲那疑神疑鬼的紧张模样,魏叔易尽量平静地道“战事胜负谁也无法预料。”

  段氏攥着帕子着急起来,犹豫再三后,道“那那我去一趟江都好了”

  “母亲去江都作何”

  段氏眼角微红“殿下好不容易回来我恐没机会与她好好说说话,再没机会见她了”

  她虽然怕,但那不是别的鬼,那是殿下呀。

  魏叔易“母亲既信因果,便不宜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对”段氏紧张地点头,却又摇头“不,我非是在咒殿下,我只是我只是怕自己活不到殿下凯旋”

这么说应当不会影响殿下什么了吧  “”魏叔易看向自家母亲的眼神渐渐变了,试着问道“母亲何故这般在意先太子殿下”

  母亲与先太子殿下是有交集,但并不算多,母亲真正交好的只是崇月长公主而已。

  段氏难得警醒“你还来试探我,我不是早说过了,我在故人面前起过誓的你这臭小子,是巴不得我遭雷劈”

  面对母亲简单粗暴的拒绝与胁迫,魏叔易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却也只好停下探问,转而劝慰母亲暂且宽心,不必过于忧虑抗倭战事,更要趁早打消去江都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好不容易安抚了母亲,将人送走后,魏叔易站在廊下出神。

母亲到底在为故人保守什么秘密母亲口中的故人,到底是崇月长公主还是先太子当下这个惊人的真相背后,难道还隐藏着另一重不为人知的真相吗  魏叔易仰首望向夜空,夜幕漆黑,灰色的云被夜风切割成碎块,无声涌动着,透出诡谲之气。

  云块倒映在海面上,被晃动着的海水再次切分。

  “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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