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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先探一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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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岁宁问出这句话的间隙,思绪已飞快转了一圈。

会是应国公夫人昌氏下的手吗  按说不会。

  解氏已将此过悉数担下,那位圣人先前对解氏的处罚也意味着此事就此了结而抛开这些不说,如昌氏此等多年精于阴私手段者,会在一个小小的吴林身上留下把柄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这灭口之举,是没有必要的,甚至只会弄巧成拙,一个不慎便会延伸出新的麻烦。

  但以上也只是基于常理推测而已,具体如何还要听罢吴林的死因再做判断。

  “听说是病死的。”常岁安的声音更低了。

  常岁宁正色问“什么病”

  对上妹妹那双认真的眼睛,常岁安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言辞也吞吐起来“听说听说是不治之症。”

  常岁宁“”

  果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而结合先前所闻,她也大致有了察觉,遂问“花柳病”

  常岁安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险些夺眶而出。

妹妹又懂了  但见妹妹面不改色,他也只能强作镇定“是据说是由此病引发了什么风疾,人是在离并州五百里外的一座花楼里死的。”

  常岁宁了然。

  花柳病寻常不会要人命,但此病若严重了,便会引发其它急症。

  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确定不是人为”

  常岁安点头“有人当场便报了官,当地官府是请了仵作来验尸的阿爹派去的人托了关系去衙门查看了那验尸卷宗详细,确是病发而死无误,看起来并无异样。”

  常岁宁会意,未再多问。

  退一步说,纵然是有万中之一人为的可能,但做得如此干净,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且老常派去查探此事的人必不会是粗心大意之辈,凡有可疑处定会继续探查,既带回了如此消息,那吴林应的确就是病发而死了。

  “兴许这便是报应。”常岁安愤愤地道“但还是便宜他了。”

  常岁宁“嗯”了一声“死便死了吧,死了倒也省事。”

  本也未报此人能派上什么用场的希望,之所以去抓人,一是这口气要出,二是以防此人日后再惹出什么对常家不利的祸事来。

  此时无需老常动手,人自死了,倒也干净。

  兄妹二人就此按下此事不再多提,常岁安只最后与妹妹保证,日后必会替她讨回与应国公府的这笔账。

  少年人的保证不是虚无缥缈,只在嘴上随口一说而已,而是由此自省,继而做出了一个决定。

  “宁宁,我想从军。”兄妹二人坐下后,常岁安正色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从军”常岁宁有些意外,她此前从未听常岁安提出过此事。

  少年人点头,是决心已下的模样“我已想了很久了。”

  “阿爹是否同意”

  “阿爹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即可,他不会阻拦我。”

  常阔待这唯一的儿子表面看似嫌弃了些,但实则一直称得上尊重孩子的想法,他不曾因自己是军武出身,便认为儿子也一定要从军,务必承继他的衣钵。也不曾因只这么一个儿子,出于护子心切而对其诸般限制约束。

  “那阿兄如今是想清楚了”

  “是。”常岁安道“我想投玄策军,进前军营。”

  “玄策军选征新兵,是要经过一番筛选的。”常岁宁看着兄长,道“以兄长的资质及阿爹与玄策军的渊源,阿兄想入玄策府并非难事”

  她提醒道“但前军营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玄策军中,分前、后、左、右、中军五营,而作为冲锋陷阵时,在最前方开路的精锐勇猛之部,凡编入前军营的士兵,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想要入玄策军前军营,需要经过层层严苛的选拔。

  且前军营员额固定,若无伤病者退下来,便暂时不会提拔新人入营。

  “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尽力一试的”常岁安道。

  “可是待在前军营很危险的”阿点在旁问“小岁安,你不怕吗”

  “凡是从军打仗,哪有不危险的”常岁安道“这数年来大盛各处战事频起,就连阿爹这久不打仗之人也要上阵领兵,可见大盛正是用人之际,而总要有人去担这危险,为何不能是我呢”

  常岁宁看着那少年郎。

  她就说,阿兄有颗赤子之心。

  这样的赤子之心总是珍贵且叫人敬佩的。

  对上妹妹的眼睛,少年人又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况且我也是真的想建功立业。”

  也并非全然出于报效大盛之心。

  阿爹的骠骑大将军之职如今只是武将虚衔而已,自十二年前阿爹违反朝廷之令砍了北狄可汗的头,又落下伤残之后,便被卸下了玄策军统领之职,手中早无实权在了。

虽说凭着阿爹的过往功勋与俸禄家产,也足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了,可这些时日他忽然发现,其实这远远不够他想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自身能力,保护阿爹,保护妹妹那种不管是谁欺负了妹妹,他都能直接打上门去的保护  少年人的想法是有些天真的,但也是热烈坚定的。

  后面的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不愿妹妹听了心有负担,但常岁宁已从他的眼中读懂了那份保护。

  这样渴望快些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的迫切心情,她也曾有过。

  那正也是她当初选择从军的初衷。

  她留意到少年人方才提及建功立业时的羞赧之色,此时便道“想要建功立业也并非是为报效之心不纯,以交付性命作为条件,在战场上凭借己能以血肉博得回报,这是应当的,也是堂堂正正值得褒扬的”

  听她如此说,常岁安一怔之后,那些许局促之感便也消失了。

  又听妹妹接着说道“玄策军应是每年于秋后征召新兵,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阿兄既志在前军营,那可要好好准备了。”

  “嗯,我会的”常岁安重重点头应下,旋即有些好奇地看着妹妹。

  “不过话说回来,宁宁,你怎对玄策军征兵之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常岁宁刚要随口编个什么来应对时,只听常岁安自行道“宁宁,你该不会也想过要进玄策军吧”

  常岁宁乐得轻松地点头“对。”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地道“可玄策军不征召女子。”

  常岁安便手忙脚乱地安慰妹妹一番。

同时在心中惊叹原来妹妹真的想过要做女将军  听了兄长诸多安慰的常岁宁笑了笑“或许他们以后会愿意征召女子的。”

  常岁安当即赞成点头。

没错,规矩是死的,但妹妹是活的咳,但妹妹是活生生的奇才  “那我便先去探一探路好了”少年人信心满满,又多了一份动力。

  常岁宁欣然点头“好啊。”

  “那我陪阿兄去演武场练枪吧。”少女起身,道“想要入前军营,长枪是必考之项。”

  “好”

  “我也去”阿点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巴里,赶忙跟上。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

  近来,京中无论官媒还是私媒,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冰人们皆忙得不可开交。

  圣人欲办中秋花宴,借此花宴择选太子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无意搅入这争权漩涡的人家,便打算在宫中的花帖送达之前,替女儿物色一桩好亲事趁早定下来。

  或是本已物色好的人家,便在此时加紧了定亲之事。

  有这般想法且付诸行动的原本只是少数而已,但一些有儿子的人家,抱着好女郎不多,不趁早下手怕是就被人定光了的想法,一来二去的,竟带起了议亲的风气来。

  以至于有的没的,都来掺一脚凑热闹。

  譬如这一日,国子监乔祭酒的居所内,也来了一位冰人。

  这两年登门议亲的不在少数,到底许多人都知道乔祭酒家中有一位样貌堂堂品行端正,颇有前途的好儿郎。

  但叫乔家人意外的是,此次登门的冰人却非是为乔玉柏而来,而是想替城中县令之子求娶乔家女郎。

  “是上门向妹妹提亲的”

  正午时分,各学馆散学后,乔玉柏回来取一本书,身后跟着个崔琅。

  见那乔家仆从点了头,崔琅忙问“乔兄不去看看吗”

  乔玉柏有些犹豫“是否有些不妥”

到底是母亲在与媒婆说话,他一个男子突然过去,会叫人觉得失礼吧  “无妨,应是在前堂说话,咱们去堂后偷听一听不就成了”崔琅提议。

  “这”乔玉柏叹为观止,崔六郎解决不妥的法子,竟然是提出一个更不妥的建议。

  “家中妹妹议亲,做阿兄的岂能不帮着把关呢”

  崔琅不由分说,拉着乔玉柏就走。

  堂内,祭酒夫人王氏面上的笑意已要维持不住“您的意思是指,这位郎君的脑子生来即与常人有异”

  她问的含蓄,实则却听懂了,这位所谓知县家的郎君,是个痴傻的。

  媒人叹息一声“是因早产之故”

  又道“但也并非什么都不分,与乔娘子的行动不便不同,这位郎君的日常饮食皆可自理,乍一瞧与正常人也无太大分别的”

  “这位大人是咱们万年县新上任的县令,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家中本也富庶,乔娘子若嫁过去,日后是不必担心会被亏待的。”

  见王氏面色不对,她又劝道“到底乔娘子这眼疾也是没法子的事,总要寻个夫家照料着,待日后有了儿女,这后半生便能有着落了不是”

  隔间的屏风后,乔玉绵听得此言,再难忍心中酸楚,忽然起身跑了出去。

  她是往后院而去,未经过前堂,这番动静便并未被王氏和那媒人知晓。

  她一直听着那媒人之言,心中早已不是滋味,方才便借口觉得冷,让女使小秋回去取披风,将人支开了。

  被崔琅拉着在堂后偷听的乔玉柏快步走进了堂中,也顾不上什么失礼与否了,抬手便请那媒人离去“舍妹如今无意议亲,还请回吧。”

  正要跟进去口吐芬芳的崔琅,余光瞥见那小跑着离开的丁香色身影,不由一愣“乔娘子”

她都听到了可她又看不着路,跑那么快作甚  崔琅赶忙追了上去。

  乔玉绵凭着脑海里的记忆跑了一小段路后,脚下一绊跌了一跤,起身后仍自顾往前走去。

  这时忽有紧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娘子快停下,前面可就是荷塘了”

  听清了来人是谁,乔玉绵立时局促起来,也不敢再往前走,只能侧过身去擦眼泪。

  崔琅忙走了过来“乔娘子方才可是摔着了”

  “无无碍。”乔玉绵将眼泪忍回,不想在人前出丑。

  崔琅叹气道“乔娘子莫要听那媒人乱说,这些人十句话里有一个字是真的都是稀奇事了。”

  乔玉绵一愣“崔六郎都听到了”

  崔琅笑着挠了下头“我与乔兄刚巧路过”

  乔玉绵微低下头去“让崔六郎见笑了。”

  崔琅忙摆手摇头“岂会”

  二人脚下踩着的是河边的草地,草地相对柔软,柔软则意味着安全,这让乔玉绵下意识地愿意在此停留片刻。

  她自语般道“也无怪崔六郎见笑,我自己也觉得怪好笑的,我自有眼疾在,本不该再去挑剔他人,这道理我应该懂的,可不知为何,方才听了那些话还是”

  少女说着,有无助自责的泪珠砸在脚下的草地上。

  崔琅只觉从未这般慌张过,忙道“这与挑剔他人无关,那些话不怪你听了不舒服,那媒人字字专戳人痛处,实在无礼,这哪里是诚心求娶,分明是刻意压价”

“压价”乔玉绵哭意一滞,这话说的,莫非她是货物吗  “她就是心知这桩亲事不登对,清楚那人根本配不上乔娘子,故而才字字句句提醒乔娘子有眼疾在,这不过是谈价手段而已,若乔娘子真听了进去且放在心上了,那才是傻了呢”

  乔玉绵抬手擦着眼泪“这样么”

  “就是如此,乔娘子可莫要上当了。”崔琅又道“乔娘子恐是不知,那什么万年县令之子不单生来痴傻,且恶习颇多,还学人傻呵呵地逛花楼呢,上回我便撞见过”

  “”乔玉绵觉得这句里要点太多,一时竟不知说点什么好。

  见她神态异样,崔琅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就道“不过那已是先前的事了。”

  又道“自来了国子监后,我便将以往那些恶习全改了”

乔玉绵听得脸色微红他与她说这些作甚呢  但数月相处之下,也算是熟人了,她又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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