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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3 即将迎来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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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隐转过身,面色看不出分毫波动过的痕迹“请先生入殿。”

  片刻,骆观临行入殿中,身上带着潮湿雨气。

  虽已深春,雨水仍有两分寒意,李隐立即让宫人取来炭盆,为先生烘衣暖身。

  “多谢王爷。”骆观临深深施礼,将手中文书呈上“此乃登基大典流程拟定,请王爷过目。”

  李隐一手接过,一手扶正骆观临的身形,见其形容不乏疲色,道“这些时日叫先生受累了,此等繁琐之务先生本不必事事亲为,倘若累坏了身子,岂非叫本王心生愧责。”

  骆观临的语气一丝不苟“如今大事初定,各处可用之官员或事务生疏,或无法尽信托付,而登基大典事关重大,全程无小事,实不可有丝毫大意。”

  言毕,与李隐道“在下知王爷事务繁忙,但流程之事不可马虎,还请王爷勿厌其烦,务必仔细过目。倘有存疑处,由某来为王爷解惑。”

  骆观临的态度认真而又自我,甚至有一丝强硬之感。

  诚然,这并不讨喜,但往往令人十分放心。

  这些时日,他一心扑在登基大典之上,旁的事务一概无暇过问,常常因为大典的礼制流程与别的官员生出分歧,乃至争吵。

  李隐看似从不主动过问什么,但他很清楚,骆观临为他争取到了足够体面尊荣的礼制,却也绝不准许有“逾制”之处。

  此刻,李隐依言坐下,细致过目典仪流程。

  骆观临也被赐了座,脚边置炭盆,恭坐于下方,为李隐答疑解惑,他说到每一节流程时都很熟悉清晰。

  一名内侍总管上前换茶时,见得这情形,含笑低声说了句“王爷与先生对坐议事,倒已见君贤臣明之象了”

  李隐尚未反应,骆观临已顷刻间沉下了脸色,抬眼呵斥那内侍。

  “大典尚未完毕,便敢如此妄言,倘若传扬进有心者耳中,岂非徒增事端”

  那内侍面色一变,连忙跪下认错,自扇耳光。

  骆观临脸上没有怜悯,面向李隐,劝谏道“此言未必事大,但如此不知慎言者,却是不堪留在王爷身侧侍奉。王爷须知,若为帝王,过于仁慈心软,同样是为失德。”

  这甚至称得上是重话了。

  李隐却依旧谦逊平和,面露受教之色,从善如流地让人将那内侍带了出去,并撤去其总管之职。

  骆观临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向李隐垂首示意罢,便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大典流程之上。

  李隐从始至终都很配合他,哪怕在一旁侍奉的宫人眼中,这位骆先生言辞激烈,态度强势,不知变通到甚至让人时常为之捏一把冷汗幸而荣王殿下宽和仁德,否则早不知被拖下去多少次了。

  李隐从一开始便很清楚,骆观临真正忠于的并不是他李隐这个人,此人所拥护的是李氏江山,是李氏君权,而他刚巧是可以让对方施展抱负的那个合适人选,如此而已。

  骆观临此一类人,想做名士,想为名臣,想要流芳千古,想要博得一个为国为民之名,为此他们会严于律人,包括自己以及君主。

  他们是制度的化身,坚定信奉君臣父子之道而君臣父子,此中有君臣父权,却从来没有女子容身处,这正也是此人极力反对明后当政的原因,女子为帝,触犯粉碎了他根本上的信仰与利益。

  此类人多数是自大自负的,眼中容不下沙子,心中容不下异类,穷其一生都在寻找能让他们施展抱负并给予他们包容的仁明君主。

  在李隐看来,此类人同样也是最好掌控的,只要给予他们敬重,成全他们的美名,便可使他们感激涕零,跪呼明主,鞠躬尽瘁。

  如此之君贤臣明,根本上不过是各取所需,但这样的君臣关系,方为真正的稳固长远之道。

  骆观临起身行礼告退时,已近子时。

  夜中寒凉,出宫即便乘轿也尚需耗时半个时辰,李隐便留他在甘露殿歇息。

  古有君臣抵足而眠之佳话,骆观临犹豫了一瞬后,未曾拒绝,在宫人的指引下移步偏殿。

  夜风未止,熄灯后,骆观临披衣站在窗前,隔着一道长廊,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佩刀禁军踏着夜色而来,一名内侍小跑着为他提灯。

  骆观临辨认出,那人是李隐的心腹,统管京中禁军。

已是这般时辰还要过来汇禀公务  骆观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京中近来戒严非常,城中巡逻排查十分密集,李隐行事一贯谨慎,为了登基大典顺利进行,这原本无可厚非,但若只是寻常戒严,李隐的上心程度似乎过了一些李隐固然谨慎,却也一贯从容,凡事因暗中运筹帷幄,方显出表面淡泊之感。

  骆观临眼前闪过方才在内殿谈话时,李隐数次无意识慢慢摩挲扳指的动作。

  这动作很细微,但李隐很擅长伪装,这小小动作在旁人身上算不得什么,出现在李隐的身上,却值得留意。

  在骆观临看来,这似乎说明李隐并不完全如表面看来那般平静耐心从容。

再结合这深夜前来的禁军统领他是否可以猜测,是出现了什么计划之外的变故,扰乱了李隐的心绪足以扰乱李隐心绪之事,必为大事  骆观临负手凝望天际现出的几颗模糊星子,心间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心神震动,他看似未动,心中诸声却已喧嚣。

依常理而言,纵然不论胜败,却也绝不可能这样快但他的主公,何曾遵循过常理  心神摇动间,骆观临蓦地移转脚步,下一刻却又忽然顿住。

  这不受控制踏出的一步,是他这些时日最鲁莽的举动。

  方才有一瞬间,他急于去探听印证,或者说,他该去见太傅但万千漂浮而起的心绪,下一刻悉数被压落于心底。

  若他猜测为真,李隐如此戒备,必然封锁了消息。

而太傅因先前在太原拥立过皇太女,一直被李隐的人手暗中密切监视着,此时这监视必然更胜之前  早在京中第一次碰面时,太傅便暗示过他,不必也不可再有书信往来,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如今这般关头,每个人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时刻如履薄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或许都会招来疑心,因此毁掉全部谋划。

  那便不去探听。

  她回来与否,对天下人而言很重要。但对计划而言,并不重要。

  他也不必去探听什么,若他的主公当真回来了,来日他留下的局面,便将是最好的贺礼。

  昏暗中,骆观临向着东南方向,深深端正一礼。

  去年,他离开洛阳的前一晚,也曾这样向着北方行过一礼。

  他从来不曾负气。

  他只是自惭形秽。

  彼时听闻主公北去,他久久未能回神。

  在那样的决策之前,一切为国为民的震耳口号都显得苍白浅薄了。

  静立庭院的那一夜,无人知晓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转变。

  洛阳已不需要钱甚,钱甚已无用武之地。

  骆观临却尚有可为之事。

若只于局外指点江山,不敢以身以声名入局,算得了什么谋士如何配得上如此明主  另为他人家奴又有何妨,本就一身污名,何惧再添一重。

  他此时所行,即为他所求,因此行事前不必解释,事后也无需正名。

  骆观临凝望天穹许久,转身时,眼底唯余决然之色。

  接下来数日,李隐很少离开甘露殿。

  殿内每日往来官员不断,除了政事之外,余下之言皆与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有关。

  骆观临大多时间随同李隐左右,协助处理事务,也从未再迈出过宫门半步。

  除了忙于登基大典的官员之外,出入甘露殿者,也多见武官。

  京城外并不太平,据说“卞军余孽”纠集了不小的势力在作乱,许多官员怒斥,这是存心想要扰乱登基大典,反贼亡李氏江山之心不死,其中只怕还混有其他异心者,务必诛尽才好。

  幸而即将登基的新帝有先见之明,提前便调动了黔中道兵力前来,黔中道大军这两日便能抵达山南东道,此番必能确保大典不被搅扰,且可一举彻底肃清全部余孽,并借此立天子之威。

  但京师外的动乱还是影响到了京师,百姓们这几年经历的战乱太多了,一点风吹草动便让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不敢再出城走动。

  这倒也是好事,正值紧要关头,减少不必要的人员流动更有利于控制局面。

  绕是如此,京中的戒严程度也一再增加。

  而大多官员所不知道的是,各城门处戒严的更有来自各处的消息,它们被一层层反复筛选过,才被准许流传开来。

  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长久之下难以保证,但维持到登基大典完成即足矣。

  城内是严密巡逻的禁军,城门处层层把守,城门之外亦有禁军巡视,再往外,是李隐用来“平乱”的大军,如此一重又一重的紧密部署,令整座京畿俨然已如铁桶一般,连一只飞鸟也很难脱离掌控。

  京中各处戒备,紧绷,忙碌,一切却又井然有序。

  李氏宗室人员大多早早便已抵京,他们是昔日在圣册帝对宗室的屠戮之下的幸存者,李隐登基为帝,于他们而言是一种真正的拨乱反正。

  这些年来他们大多数人早已没了实权,如今江山重归李姓,他们都期待着重新掌权,大多心绪昂扬勃发,数着登基大典到来的日子。

  到今日为止,距大典仅余三日了。

  数到此处,便有人私下议论,那位在宗室中一直握有实权,例外般存在的宣安大长公主李容,至今还未抵京。

  李容早在一月前便已动身。

  半月前,李隐亲自下令遣了一支禁军出京,前去相迎这位久违的皇姊。

  此一日,那支禁军返回京中,只带回了宣安大长公主的几句话。

  她自称路途颠簸之下患病难行,所感风寒极易染人,思来想去,为免冲撞了登基大典,遂选择暂避京外养病,待大典完成之后,她会即刻入京,亲自向新帝请罪。

  李隐听罢,并无怪罪之言,差遣医士前去,并出言宽慰皇姊,让她安心养病。此外,虑及京师以南动乱频发,正陷入兵乱之中,遂派遣禁军五百余,前去保证皇姊的安危。

  当日,医士与禁军便离京而去。

  对此,李隐心中已有分辨看来他这位皇姊,已经知晓李岁宁归来的消息了。

  他的消息封锁目下只能控制在京畿之内,对于从淮南道方向赶来的李容,却是无用的。

  李容曾在太原亲口证实过李岁宁的皇女身份,而据他暗中探查,李容与常阔似乎“关系匪浅”

  此刻李容借口患病不肯入京,摆明了是要观望胜负,或者说已经准备重新倒向李岁宁了。

  他这位皇姊到底不是蠢人,该知道单凭她当初在太原力助李岁宁之举,便很难再得到他的优待,如此之下,继续选择活着回来的李岁宁,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如此也好。

  李容若入京,反而要费心提防她另有所图。

  此刻将未知的麻烦悉数阻隔于京师之外,只待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再一一妥善处理,才是最好的局面。

当然,最好的结果当是在京师外平乱的大军将不该回来的那个人一举除去  什么功勋奇伟的皇太女,且不说他从不曾承认她的李氏身份而谁又能真正作证她不曾死在北境纵有可作证者,皆为乱党尔,务当诛尽。

  成为了天子,便掌控了真相。

  可惜直觉告诉他,她既回来了,便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既如此,他这个天子,便慢慢杀她。

  李隐尚有雅兴于窗前独坐,与己对弈。

  由他一人之手促成的棋局之上,厮杀正炽。

  殿外,被雨水洗过的春意中愈见浓绿。

  接下来数日皆是晴日,大典前夕,钦天监官员夜观天象,皆安下心来。

  明日三月初三,是个可以预见的晴好吉日。

  万事俱备,动荡多舛的大盛江山即将迎来新帝。

大家晚安接下来请根据章节名来攒文嗷谢谢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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