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华睡了三个时辰,睁眼后精力充沛。除了眼睛微红,几乎看不出之前狠狠熬了五天五夜。
“你们继续在这儿守着。”姜韶华低声吩咐:“我现在去见太后娘娘。”
陈瑾瑜三人点头应下。
待姜韶华走后,银朱忽地叹道:“在宫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都快成郡主的累赘了。”
荼白却道:“这是天子国丧,宫中规矩重,郡主怕我们说话行事不妥出差错。让我们留在屋子里,是在保护我们的安危。郡主爱惜我们,不是嫌弃。”
陈瑾瑜点头表示赞成:“荼白说得对。银朱,你别胡思乱想。我们一时做不了什么,总不能给郡主添乱。”
银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道:“我在郡主身边待惯了,这几日不能跟着郡主,心里空落落的,怪不是滋味。”
这倒也是。
陈瑾瑜看着姜韶华离去的方向,心里暗暗唏嘘。她其实也不太习惯。
这是大梁宫廷,是大梁权利的至高处,也是郡主的战场。
姜韶华在郑太后寝室外等了片刻,便被宫人素芳领进了寝室。
接连几日相伴,姜韶华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成了郑太后身边的“红人”。
撇开身份不论,郑太后就是一个失了儿子的可怜老妇。生离死别,身份再珍贵,也换不回太康帝的性命。郑太后的伤心欲绝,从来不是装出来的。
郑太后最亲近喜爱的晚辈当然是太子,然后是宝华公主和二皇子,常年住在宫中的太子伴读和两位县主,郑太后也是喜爱的。
只是,眼下情形特殊,太子和郑宸等人都守在灵堂,宝华公主等人又都在内灵堂,她身边竟无一个晚辈相伴,姜韶华恰巧来到她身边,又是这般温柔安静孝顺贴心。
短短几日,郑太后便习惯了姜韶华的陪伴。
“韶华,你过来,陪哀家一同用早膳。”
姜韶华轻声应下,在郑太后身边坐下,为郑太后盛一碗温热的米汤,夹一块枣泥酥放在盘子里,再夹一筷子素炒青菜和银芽。
郑太后吃着很是顺口:“你这丫头,对哀家的口味喜好倒是清楚得很。”
姜韶华微微一笑,继续为郑太后布菜。
怎么能不清楚?
当年她孤身进宫,为了在宫中立足,费尽心思讨好郑太后。对郑太后的性情脾气喜好了如指掌。
郑太后以为她用心良苦,其实,她只是顺手而为。
用完早膳,郑太后低声道:“哀家今日去内灵堂,你也随哀家去,正好见一见李贵妃。”
太子将要登基,郑太后即将荣升太皇太后,李贵妃就是大梁太后。和李贵妃建立良好的关系,当然重要而且必要。
郑太后要领着姜韶华去后宫见李贵妃,着实是一番好意。
姜韶华面上露出感激:“多谢太后娘娘。”
一边起身,扶起郑太后。
郑太后这些时日沉溺于丧子之痛,心情阴霾,身体极为疲弱。走路至少要有两个宫人搀扶。此时姜韶华轻轻松松一只手便撑住了郑太后。
郑太后忍不住看姜韶华一眼:“你力气倒是不小。”
姜韶华轻声应道:“我自幼习武,上马射箭拳脚功夫样样都不错。力气自然也比寻常姑娘家大一些。”
说不错,当然是谦虚之词。
但凡自称不错的,都是高手。
郑太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以为然:“姑娘家当温柔贞静,舞刀弄枪的,都是男人的事。你以后留在哀家身边,读书抚琴作画,闲来念一念佛。”
姜韶华也不辩驳。
郑太后素来就是这副唯我独尊的做派,权当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
内灵堂设在椒房殿里。
自纪皇后病故后,这座椒房殿就空置了下来。李贵妃默默奋斗了几年,也没能入住椒房殿。
太康帝驾崩,棺木放在昭和殿内。椒房殿这里也有一具棺木,里面放了一套太康帝生前的衣冠。
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跪灵。郑太后一直在昭和殿,椒房殿这里,便是李贵妃主事。
美艳雍容的李贵妃,在短短一个月内苍老消瘦,眼角边也多了几丝皱纹。年轻娇媚的范贵人,也似遭受了狂风暴雨,肉眼可见的憔悴。
宝华公主一双美目早已哭肿了,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相较之下,诰命夫人们的悲伤就显得轻飘多了。
又不是她们死了丈夫父亲或儿子,自然没那么多伤心悲戚。再者,停灵一个月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眼泪。
安国公夫人用染了生姜汁的帕子捂着脸,辣味一冲,眼睛迅速变红,泪珠纷纷滚落。
“太后娘娘驾到。”
赵公公熟悉的尖细声音骤然响起。李贵妃第一个起身相迎,范贵人等后宫嫔妃也纷纷起身。
动作最快的,却是宝华公主。
宝华公主声音沙哑,满目心疼:“几日没见,皇祖母怎么这般憔悴。”
李贵妃哽咽着接了话茬:“娘娘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万不能熬垮了身子。”
内灵堂里少说也有百余人,有资格张口说话的,也就寥寥几个罢了。
一众诰命里,王丞相的老妻王夫人是诰命之首,安国公府的郑夫人是郑太后的嫡亲侄媳,也就她们两人有底气插嘴说话。
“太后娘娘节哀。”
“娘娘身边的姑娘,就是南阳郡主么?”
郑太后略一点头:“正是,这就是南阳郡主姜韶华。”
“韶华,你来见过李贵妃,见过宝华。”
这么多女眷,有资格让姜韶华行礼的,也只李贵妃和宝华公主。
众目所瞩之下,姜韶华迈步上前,敛衽一礼:“韶华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宝华堂姐。”
李贵妃没有心情寒暄,略一点头。
宝华公主上前来,扶起姜韶华:“韶华堂妹,快些起身。”
灵堂里不宜多言,见礼后便各自去跪灵。
姜韶华很自然地在宝华公主身边跪下。姜莞华和姜月华悄悄对视一眼。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
就是,我们在宫中住了几年,她明明是后来的,凭什么就越过我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