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号内。
无数贵公子、贵小姐神色苍白,大都咬着牙,在颤栗。
王木鱼下意识的紧紧抓住陈象的手腕,呼吸很急促:
“天灾.我们遇上了天灾!”
大部分超凡界的人,将名列前茅的、媲美真神乃至于胜过寻常真神的现实禁忌,通常称呼为天灾。
事实上,对普通人乃至一些伪神来说,顶尖禁忌与天灾并没有什么异同。
无法反抗、绝望、束手无策。
陈象轻轻拍了拍王木鱼的后背,声音很沉静:
“放心,会没事的。”
王木鱼也在尽力平复着,但快速起伏的胸膛彰显出她内心的绝望与不平静,
她闭上眼睛半晌,旋而睁开:
“风浪与乌云都散了,我想我该去看看太阳,在生命的这最后一刻,嗯,再配上一杯酒。”
陈象有些讶异,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女:
“你让我感到惊讶。”
“总比尖叫着死去要好。”王木鱼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甲板走去,走着走着,她回过头:
“你要来吗?”
“你先去,我稍后来。”
王木鱼点头离开。
陈象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快速返回了舱房,关上门,他看向神色肃穆的原始恐惧,问道:
“你觉得,幽灵船长具体有多强?你和祂交手很多次,应该有个数吧?”
陈象觉得刨祖坟这件事实在很难调解,必须做好血战准备。
原始恐惧想了想,道:
“要看是哪种状态,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狗皮膏药就比我强三分,仅此而已。”
“还有不正常状态?”
“嗯,准确的说是祂完全解放后的形态,迷雾海是因狗皮膏药而得名,当祂真正动用全力时.”
顿了顿,原始恐惧轻声道:
“当祂真正动用全力时,整座迷雾海都是祂的‘领域’,甚至我怀疑,祂掌握的现实漏洞就是归墟.”
“所以,如果狗皮膏药能将自身掌握的漏洞运用到极致,其权柄包括一切概念上的海洋而又远不止于海洋。”
陈象和屋内的陆桑豆难得同步,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沉默片刻,
陈象问道:
“可上一次,幽灵船长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我老师劈退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在陆地上,祂弱了一大截。”
原始恐惧撇撇嘴,继续道:
“而且事发的很突然,祂没来得及运用自身掌握的现实漏洞,也没沟通迷雾海——否则,你那位老师还真不一定打得过祂。”
顿了顿,祂补充道:
“当然,我指的是你老师在现实中受到压制的情况下,狗皮膏药虽然强,但和伟大者层次的存在依旧有着极大的差距。”
陈象觉得有些头疼:
“所以,狗皮膏.幽灵船长如果动用全力,至少媲美最顶尖真神?”
“不。”
原始恐惧认真道:
“应当是超越了真神,只是还未达到伟大者的层次,你知道的,真神与伟大者之间的那一线之隔,可要比真神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还大。”
陈象眼皮狂跳,陆桑豆难得的乖巧,紧紧抿着嘴唇——陈象和原始恐惧的交谈内容,已然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所能接触到的范畴。
沉默许久。
陈象幽幽开口:
“我忽然觉得,将你上交给咱们这位幽灵船长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始恐惧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陈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
“嗯,喝喝酒,吹吹海风,然后准备厮杀其实我更想平静抵达黄金城,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
顿了顿,陈象拉开房门:
“所以,我在出发前,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你有后手?”原始恐惧眼睛微微一亮。
“或许有。”
陈象笑着走出房门。
甲板上。
“你来了?”
王木鱼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独自趴在栏杆上,凝望远处模糊的幽灵船,双眼在倘血。
若非幽灵船太过模糊,她应该已然陷入狂乱,已然死去。
陈象站在她身旁,微微颔首: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少女在知道必死的情况下,却可以选择坦然面对,端着酒杯吹着海风看着夕阳 陈象自忖,若是自己面临毫无生机看不到希望的必死局面,自己做不到如此平静.
他大概率会选择释放失落之时中尘封的历史,会选择 一切皆终。
‘轰隆隆!!’
远处,那艘东洪使船的方向爆发出巨大轰鸣,可以看见耀眼的极光和巨量海水蒸发而成的水蒸气,
那极光朝着遥远之外模糊可见的幽灵船落去,炸起遮天水幕!
“开炮了”
冲击波带来的剧烈摇晃中,王木鱼站立不稳,用手盖住了酒杯,防止里面为数不多的酒水洒出来:
“应该是传说中的灵界大炮”
“灵界大炮?”陈象感受着那道极光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有些诧异的发问。
“你不知道?”
王木鱼有些疑惑,但很快解释道:
“是一种高等超凡武器,一般用来城防或者安装在国家的重要航船上准确的说,一半在现实,一半在灵界。”
顿了顿,她目光迷离的看着远处爆发的绚烂光和冲天而起的恐怖水幕:
“据说,灵界大炮可以抽取灵界潮汐乃至灵界风暴的力量作为炮弹,有伪神层次的大人物曾经被一炮轰碎,是真真正正的国之重器。”
陈象耸了耸肩:
“很明显,那是谣言,那大炮威力的确很大,但想要打中一位伪神几乎不可能灵性预警可不是摆设。”
“你懂的还挺多。”
王木鱼擦了擦眼角的血泪:
“应该把老楚也叫来的,临死前还能和熟人说说话,其实感觉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点一颗烟?”
“哦?”
陈象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修为低微、但是气魄很足的少女:
“点烟?为什么?”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王木鱼看着巨大的幽灵船迫近,看着其上的伟岸生命挥舞弯刀,看着那座东洪使船发出破碎声音,看见有神谕从使船冲出,爆发璀璨光 她将杯中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液:
“电影里面的男生,在面临天灾,在必死之局的最后一刻,都会点一根烟的,听说那是人生中最享受的一根烟。”
“你说的有道理。”
陈象微笑的点燃一颗烟,深吸了一口,微微摇头:
“嗯,不太美好。”
王木鱼发出笑声,皮肤因为远处灿烂光的照射而有些焦枯,眼睛也还在淌血——她一把抢过陈象手里的酒杯:
“谢谢了。”
王木鱼端着酒杯继续饮酒:
“死亡啊没想到是和你这个半生不熟的家伙死在一起,唔,也挺好,萍水相逢,并肩而亡”
“行了。”
陈象哭笑不得的打断道:
“别那么文艺,你也不一定会死。”
“这还能活?”
少女的心跳都开始枯竭,精神已然有错乱的趋势,却还在笑:
“你可比我乐观。”
“嗯有兴趣加入我的教会吗?”陈象深吸了一口烟,吞吐着烟雾问道:
“我创办的一个教会,我觉得你很有潜力——并不是指修行资质什么的,而是你的心性。”
直接沐浴在灿烂光中的王木鱼剧烈咳嗽,身体都开始腐朽,咳出了两片内脏碎块: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搞邪教的呢?好啊,下辈子一定。”
“这辈子吧。”
“这辈子?”少女将第二杯酒也饮尽,艰难的侧过头,原本好看的脸庞上满是裂纹:
“我们还能活多久?一分钟?两分钟?还是.”
她猛然愣住,充满血色的模糊视线中,可以看到身旁的青年平静如常,没有咳血,没有龟裂,没有腐朽。
陈象并未回答,眯起眼睛,眸中浮现时光碎片,洞察这个少女的种种过去。
许久,他平静道:
“死亡——你很适合死亡骑士这个位置。”
他将烟头掐灭,在少女呆呆的目光中,脸上缭绕起雾气,面庞被透着神秘气息的雾霭遮掩,旋即踩着栏杆一跃,像是一只飞鸟。
而后,他真的飞上了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木鱼看见那个叫做陈象的青年背后,长出了一双白骨大翼。
她听见那个人,不,是那个天灾的朗声。
“老船长,很高兴见到你——你可以叫我苦难之末、不定混沌、迷雾源头,也可以叫我.”
“真实牧羊人。”
王木鱼看见那位面容变的模糊的、背负有青铜十字架,扇着白骨大翼的天灾如是说道。
有纯白光在那位天灾身侧缭绕,伴随着短笛声、吹锣声、敲鼓声和低沉的、层层叠叠的祷告声,
似乎还有虚影,有一个个信徒的虚影,围绕在那位扇着白骨大翼的天灾身侧,在匍匐,在虔诚。
如此种种,交织成一副大景!
“人生啊”
王木鱼呆呆开口:
“就像是一场梦。”
扇动着白骨大翼的天灾朝着幽灵船迎去,天空中不知何时盘旋起八万四千鸦。
鸦潮翻滚,旋即乌鸦们错落有致的汇聚成四个大字的模样。
“狗”
“狗皮膏药?”
有人颤栗念到,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