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
你还真好意思张嘴。
戴正安目光沿着陈钧所指的179旅，他嘴角抽了抽。
但凡学员，亦或者是教员过来他跟前，做事，说话，无一不是小心翼翼，斟酌再三后才会开口。
谁像陈钧这么直白，目标直奔自己单位？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特么让你挑单位，是挑能给所有人提供学习，实践的场地。
不是让你以权谋私，借中培名义为179旅大开方便之门的。
平顺的呼了一口气。
戴正安目光移向神情坦然的陈钧，他自然清楚，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转身回到后面的办公椅上坐下，戴正安神色冷峻道:“你觉得179旅合适嘛？”
这种时候。
但凡是心思稍微活络之人，都能意识到首长不高兴了。
可陈钧却故作茫然，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更何况，他知道面前的首长压根没有更好的选择。
军改大动作刚刚开始，到处都是一片混乱，选谁不是选啊？
“首长，我觉得挺合适啊。”
陈钧煞有其事的开始分析。
“179旅作为军改先锋单位，他们积攒着足够的底蕴，内部各单位的干部，对合成化都有基本的底子，很多士兵甚至可以充当全技能兵种，以最快的速度拉起一个营的建制。”
“上到旅长，下到营级干部，谈合成，说合成，对信息化合成化，数字化的认知都有基础。”
“一个月的时间，其他单位也许刚刚起步，但这里估计都能初具规模，要说去实践学习，肯定选有基础的单位作为首选。”
陈钧嘴巴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开什么玩笑，作为一名179旅出身的副参谋长，到了该为自己单位谋福利的时候。
那必然要挺身而出啊。
怎么可能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换地方呢。
有好机会自己不用，出工又出力的跑人家单位卖力气。
这可不是陈钧的风格啊。
能捞好处的时候要是捞不着，对陈副参谋长来说。
那就是赔本的买卖，咱坚决不能干。
陈钧说完自己的选择和理由后，便又一次立正身躯，状若标枪般杵立。
戴正安则是仔细的打量了陈钧两眼，而后微微摇头:“你小子，179旅可以是可以。”
“就是被你夸的这么好，不知道你们自己单位愿不愿意了。”
说着，戴正安似笑非笑的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抬手当着陈钧的面拨出去。
“我是戴正安，给我接第一集团军司令部。”
“是，政委！！”
座机免提的声音外放，清晰的传入陈钧耳中。
听到对面，对眼前这老头的称呼，陈钧眼角没来由的跳了跳。
刚才推荐179旅确实是他的主意。
但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还理直气也壮的陈钧。
这会变得莫名有些心慌。
“应该没事吧，这是好事我怕啥？”
陈钧悄悄安抚下自己，又定了定神，这事他觉得必然是好事，没理由旅里不同意吧？
电话接通，没等对面开口，老戴还是那一句话。
“我是戴正安。”
对面接电话的人可能是愣了一下，也可能是换人了，足足过去三四秒的时间，第一集团军总指挥刘金卫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政委好！！”
“我的大政委，您最近身体可好？有什么需要关照我的，您尽管开口。”
“嗬嗬。”
戴正安闻言，从陈钧身上收回目光，他淡笑了一声开口道:“小刘啊，你们第一集团军的陈钧同志，那可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啊。”
“中培需要实践，陈钧同志极力举荐179旅，作为实践单位，你觉得如何？”
“179旅？！！”
刘金卫似乎是语气中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我的老哥哥啊，陈钧那小子过年回家没在单位，179旅眼下，实在不合适作为实践单位。”
“那一个月后呢？”
戴正安显然是没打算，继续听对面的啰嗦，直接下令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困难，一个月后，中培学习观摩团会去你们179旅，进行两个月的实践。”
“有困难，那就自己克服一下吧，就这样。”
说完，老戴十分霸气的扣掉了电话。
陈钧一个小辈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兵，还不是学院的人，他不好训斥。
但小刘可是他以前带出来的人，骂起来没啥顾虑，相当丝滑。
可这一番通话，却让陈钧心里“咯噔”一下。
他暗道坏了。
直觉告诉他，刚才那翻操作，很有可能又给陶旅带去了大麻烦。
可具体坏在哪，陈钧却说不上来。
只是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没错。
陈钧一番简单的推荐不要紧，却也几乎打翻了整个军里近期的规划。
179旅旅部。
旅长陶军明，政委徐文生，还有培训结束回来的参谋长冯丘虎三人。
此时，正坐在旅接待室内闲着喝茶呢。
这不闲不行啊。
最近几天军里转业，裁员，迁移驻地，各单位忙的那是热火朝天，焦头烂额的。
为了避免其他单位，借179旅试点先锋旅的名头，藏干部，托关系，走后门。
陶军明无奈之下，采纳了战区陆军参谋长的建议，对外宣称旅里最近没有任何迁移准备。
他们不跟着军里走，那自然就没有人再打179旅的主意了。
毕竟，眼下政策变化快。
上午一个样，下午又一个样。
不随军机关单位迁移，那其他单位一个个都偃旗息鼓，没人再打这边的主意。
因为，谁也不清楚以后179旅会发展到哪种程度。
留在原地，脱离军机关。
万一哪天，整个单位突然原地解散，或者被划出一线作战部队，转为二三线。
那咋办？
调过来的人岂不是更糟？
这种时局不稳的情况下，谁愿意把宝贝疙瘩藏在这啊。
所以，人家都在忙着移动驻地到湖州，组建两栖合成旅。
唯独179旅最为特殊，全旅不动，不参与。
关起门来任由外面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通通与他们无关。
这突然闲下来，陶军明眉头也舒展开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那是满面红光，相当惬意。
没办法啊。
前几天他着实是被军里的老战友打电话，亲自登门，被折腾的有些受不住。
正值军改的节骨眼上，那些老兄弟登门，单位的干部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那就是明着钻上面的漏洞，谁知道哪天首长就会找他谈话？
不收，得罪一帮老兄弟，里里外外难做人。
如今，问题可算是解决了。
陶军明依靠在沙发上，心情舒畅的同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前两天才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把179旅的大门给关上。
堵严实。
今天就被远在京都的陈钧，隔着几百公里，一句话就给轰开了。
这不。
老陶手里端着茶杯，正惬意的品茗着徐政委不知道又从哪协调来的好茶，悠然自得时。
会客厅的门被敲响。
旅部文书大步走进来，神情有些慌张的开口道:“报告旅长，军区来电。”
“找我的？”
陶军明闻言，他愣了一下，颇为意外。
就现在的179旅，上面还能想起来他，真是不容易啊。
“是，旅长，总指挥指名点姓的要您接听电话。”
“行，我知道了。”
陶军明说着，他手捧保温杯起身回到自己办公室，抓起话筒贴在耳旁。
“总指挥好！！”
“呵，精神头挺好啊老陶。”
话筒对面，传来刘金卫的声音。
“你可是带出来一位好同志啊，时时刻刻惦记着，为你们旅里谋福利，捞好处。”
“你说，我是不是该恭喜恭喜你啊。”
听着对面的情绪不对，老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眨眼的功夫而已，他就把总指挥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几百遍。
想分析下究竟哪个环节又出了问题，可思来想去，旅里的干部都在二营待着。
旅部的几人，这几天都没外出啊。
谁这么惦记着自己，又捞啥好处了？
想不出来原因。
陶军明干笑了一声:“首长，您明示下。”
“最近我们可都严格执行军改政策，积极筹备，没有丝毫怠慢啊。”
“首长，您可不能冤枉我老陶啊。”
“我冤枉你个屁。”
刘金卫没好气的骂了一声，继续道:“刚刚国防大学戴政委戴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说是中培计划需要下单位实践。”
“人家指名点姓要来你179旅参观两个月，怎么样，我的陶大旅长，要不要给我解释下，这两个月参观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
我套他个猴子的。
陶军明听到国防大学中培代表队要来179旅，他整个人当场就愣住了。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尼玛。
旅里现在就一个二营，还是缺编就二百个新兵的营，参观个几把啊。
就那仨瓜俩枣的，还用参观两个月？
特么的，顶多二十分钟就逛完了，压根使不上这么大的阵仗。
是，现在军区都在军改，理论上是全面合成化，但理论归理论，总有单位眼下不方便啊。
就比如他们179旅，现在去哪整个合成旅给人家参观？
别说合成旅了，就是之前的摩步旅都没了。
实践个锤子啊。
但国防大学属于副战区级，人家政委一个电话要带人过来观摩，军区压根扛不住这种压力。
可以说现在的179旅，甭管你是不是合成旅，反正人家来之前，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就是这么牛逼，没办法。
“那那.那这事，首长你看。”
陶军明也被这突如起来的糟心事（好消息）给整的差点遭不住。
一说国防大学，他立马就联想到了陈钧。
还是这小子有能耐啊，知道惦记着自己单位。
没错，179旅的确是闲了，可别的单位担心他们后续会被解散，会被划出去。
老陶能不担心？
这正愁着怎么解决呢，陈钧就瞌睡送枕头，有国防大学这一句话。
陶军明就料定，军区肯定要临时调整工作。
既能避免那帮老战友走后门，又能快速给旅里拨人，调武器的调整。
因为中培团过来，平时或许是喜忧掺半，有好事也有坏事。
但对于有编制没人的179旅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刘金卫听着话筒中，传出陶军明那结结巴巴的声音，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我看怎么办，我敢去找戴政委说说换个单位嘛？”
“狗日的老陶，你就给老子偷着乐吧，现在，立刻，马上过来军区开会。”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中培的干部涉及几个战区，一个月后人家就要过来，到时候拿不出一个旅的规模，你就拿自己那颗脑袋顶上去。”
“立刻给我滚过来。”
刘金卫说完，“啪”的一声叩掉了电话。
陶军明怔神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指挥怒，那特么能不怒嘛？
如今因为军改，各单位裁员的裁员，干部转业的转业，调离的调离，连驻地都要搬走。
是不是感觉他们现在很惨？
不不不。
更惨的是179旅，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组建，总指挥就不得不重新开会，再次从各单位抽调人手，朝着179旅聚集。
一个合成旅，规模五六千人。
如今军里师级都被撤了，总共就剩那几万人，要让他们短时间内，凑出五六千人。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陶军明还没去指挥部，他就知道，总指挥这次不仅要从军里各单位调人。
还要去战区要人。
说陈钧一个举荐，打乱第一集团军全盘计划。
那可是丝毫没有夸张啊。
如果说老陶接电话之前，那是惬意的休息，那么接电话之后，就是精神抖擞，战意盎然。
他大步走到会客厅门口，随即伸手朝里打了声招呼。
“走，老冯，跟我去军区开会。”
“哈哈，也不知道陈钧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说动了国防大学的政委。”
“要把咱们旅，作为中培代表团的实践单位，总指挥这次又要给咱们调人了。”
陶军明笑得那是相当痛快。
可远在京都的陈钧，此时，却十分忐忑。
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推荐，究竟是好，还是是坏。
反正打过那通电话后，戴老头就没再搭理他。
两人一个继续看文件，一个继续杵在原地。
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外面天都快要暗下来时，林国勇才再一次带着报名的花名册来到办公室。
“主任，报道的人齐了。”
“现在都在礼堂坐着，您要过去一趟嘛？”
“去，当然去。”
戴正安起身接过花名册扫了一眼，而后看向陈钧。
“走吧，你跟我一起。”
“你选179旅，我答应了，但你小子也不能一点力都不出吧？”
“去听一听，先分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