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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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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李学武只觉得水淹七军了。

  昨晚给闺女都拿了小褥子,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蛄蛹的,还是给床单上画了地图。

  顾宁不好说已经有些瘪兜要哭的李姝,只好说着李学武,让他赶紧起来去晒被子。

  李学武也是没辙,一大一小他都惹不起,只能抱着被子下楼。

  秦京茹见着李学武下来,便问道“咋地了”

  “李姝,尿床了”

  李学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趿拉着拖鞋出了门厅,往屋门口的晾衣绳去晒被子了。

  老太太听着声音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往门外瞧了一眼,对着回来的李学武说道“又睡晚了吧”

  说完笑着解释道“李姝睡觉前一次,早上起来她自己知道叫人,只有睡晚了才尿床的”。

  “没事儿,晒晒就好了”

  李学武搓了搓脸,看了看门外的院子,道“我去取牛奶吧,您在家”。

  说完直接换了布鞋,就大褂大裤衩的出门去了。

  上周日早上还说以后起来锻炼呢,这些天他都没起来,实在是早上的觉太香了,顾宁也太香了,起不来。

  今天也就是闺女捣乱,不然还能睡个好觉。

  但起都起了,就没有必要上楼去挨顾宁的城门之火了。

  拿着奶票和奶本,去街道奶站给闺女领了牛奶,拎着牛奶从湖边绕了一圈。

  别说,白天这边少见有人出来,早上这会儿还真有遛弯的。

  只是没海子那边多,毕竟这边住的人也没有那边大杂院密集。

  让李学武认,那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秦京茹来还成,她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周围的邻居她都能说的上大概情况来。

  这毛兔子天然的有股子冲劲儿,跟谁都敢说话,说着说着就唠上了。

  人家瞅她也跟二哈似的,倒也是不防备她,在这边街道反而混出名堂来了。

  不过你瞅她傻,她还瞅别人傻呢,自带着农村人的那种精明,李学武家里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提,光套别人家的话了。

  还是李学武无意间听她跟老太太闲聊,说起这条街上哪家哪家怎么怎么着了,另一家又是什么身份了,跟报菜名似的。

  多亏她没啥文化,不然还不得跟着姬卫东混去啊。

  这条街区李学武只是打听了一下,住的多是干部,还大都是部委的,不高,但也不低。

  李学武倒是没想着接触,这个时候不太方便呢,人跟人之间都有了防备。

  因为五月底了,风暴已然形成,就在京城的上面,随时都要落下来。

  就李学武知道的,文化领域相关的,艺术领域相关的,能走的都动身了。

  而走不了的,或者还在观望的,仗着有关系的,也都谨慎了起来。

  李学武不是文化人,也不是交友广泛的,更不是喜好艺术的,所以跟这个没搭嘎。

  住在这里他有手续,有房照,跟人家又没有矛盾和冲突,安全的很。

  蹓跶着回了小院,李学武特意往家后院和门前的河沟里看了看,小水虫子不少,虾米、小鱼啥的不知道有没有。

  如果养鸡了,也可以学着棒梗用这个喂养。

  当然了,也得秦京茹愿意来这么做才成,毕竟这也是个累人的活儿。

  不过湖里的鱼虾一定不老少,李学武遛弯的时候看了,湖边还有钓鱼的呢。

  这个时候就这样,鱼虾特别多,螃蟹也是,没有什么农药,也没有什么化肥,自然环境好的很。

  进了院,李姝正拿着小木棍跟院里站着,顾宁则是在抻李学武刚才晾上的床单。

  “光晒哪行,得洗一下啊”

  “我哪知道”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转头瞪了闺女一眼,道“哼都是你惹的祸”

  李姝学着他一扭头,看向了院里,根本不搭理他这茬,我不记得我做过,你爱咋说咋说。

  顾宁走过来接了李学武手里的牛奶,道“看着她,我去热牛奶”。

  说完,也不再说床单的事儿,而是拎着牛奶去了屋里。

  李学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站在院里的“罪魁祸首”,李学武只觉得冤枉。

我招谁惹谁了  昨晚就说送闺女下楼去睡,是你主动抱上床的,现在尿了床,又来赖自己,这上哪儿说理去。

  “打”

  “是该打你”

  李学武见着闺女挥舞着手里的小木棍喊着打,便也蹲在了闺女身边,没好眼神地瞪了她。

  李姝本着我不搭理你,你也别追究我的原则,继续拿着小木棍玩着,丝毫不看叭叭的眼神。

  早上这会儿的太阳不高,但是温度上升的很快,晒在身上热乎乎的。

  李姝闹了一脑门的汗,李学武溜达了一圈,身体也有了热量。

  再领着李姝进了屋,又被老太太指使着伺候闺女再洗了一次脸。

  这才是养儿父亲的早晨打开方式呢,如果没有人帮忙,那还得加上几条。

什么换衣服啦,冲奶粉了,收拾卫生了  李学武现在实在是不敢想象大嫂生了,顾宁也生了的情况。

  “吃饭吃饭”

  李学武领着闺女笨笨查查地走出来,抢了她手里的小木棍,示意带她去吃饭。

  李姝却是想要去楼上玩,爷俩在楼梯口这又撕吧了一阵。

  还是老太太走过来,抱了李姝,逗着道“再磨蹭一会儿,你爸爸非上班晚了不可”。

  “上班晚了就打她屁股”

  李学武对着闺女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但李姝不怕他,因为以前在四合院住的时候,叭叭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都跟她做这样的表情。

  破马张飞的早晨总算是以指挥车到来,沙器之按响了门铃而结束。

  李学武苦笑着拎了皮包走出家门,身后还有闺女站在门口跟他咿咿呀呀的道别声。

  怪不得都说结了婚的男人下了班不想回家,若是天天都如此,再有几个孩子一起,那李学武只觉得住在东风俱乐部才好。

  宅子大,院子多,互相都有个距离,不然这孩子们的吵闹声都能把人弄爆炸。

也不知道当年父亲和母亲是怎么把他们哥几个和妹子养大的,不嫌闹吗  “所有人员都站好了哈,咱们一起合张影”

  李学武的车刚到办公区,一下车便见着徐斯年正在组织人在主办公楼门前的花坛边集合。

  还是沙器之提醒了,才知道是这一届的实习大学生结束实习期,由厂里统一组织返校,正在合影留念。

  大学生们都站好了,摄影师是厂办里的秘书,正拿着照相机站在人群前面调整着姿势。

  也许是听见了车动静,见着李学武下车,徐斯年在杨书记的示意下,招手示意李学武过去照相。

  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道“我可不去,我又不是大学生”。

  徐斯年却是跑过来拉了李学武,道“赶紧的,还能让领导等你啊”

  李学武推辞道“你拉我凑什么热闹,那前面坐着的都是厂领导,你让我当大学生站后面啊”

  “谁说你不是厂领导”

  徐斯年拉着李学武偷换概念,道“这是大学生,你以后就是他们的领导,不是领导是啥,赶紧的”。

  李学武被他拉扯不过,只好跟着往这边走了过来。

  见着杨元松示意他过去坐,赶紧笑着摆了摆手,由着徐斯年给安排了一个靠边上的位置。

  说是靠边上的,但还是中间,因为今天来参加合影的就书记杨元松、副书记谷维洁,主管人事的景玉农,以及厂办的徐斯年和人事处处长、谠组部的部长。

  算上他也才七个人,坐在前面不显得挤,身后就是今年在轧钢厂实习的全部大学生了。

  这些大学生分别在车间,在机关,在各个部门实习了两个多月,对轧钢厂的工作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知,为即将步入工作岗位打下了初步的基础。

  这些大学生在车间实习期间,有的利用自己的知识,参与到了机械的设计、改造,生产标准化的订制、工艺流程的检查与改善等等。

  在机关实习的,则是参与到了机关的各项工作,重要项目的申报与管理,文档的创建和整理等等。

  有的人不虚此行,有的人收获满满,当然,也有的人满眼遗憾。

  这可能就是他们在人生路上必然要经历的一段过程,对他们以后的心性和性格都会产生影响。

  因为他们就要返校,所以厂领导也没有在这个场合下说什么实习成绩的话,更没有说什么分配的话,有的只有祝福和欢迎。

  李学武没等杨元松和谷维洁说完,便悄悄回了主办公楼。

  人家是正管这个业务的,他一个保卫处的干部,跟人家搀和啥。

  那里唯一跟他有点关系的可能就是提前定好的周瑶,但他也不好在那种场合跟她说什么。

  要说的都在实习成绩报告里了,也都收在档案内了。

  周瑶也是看着李学武回的办公楼,今天站在这里,她并没有很激动,因为在保卫处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成长最快的两个月了。

  早就得了处长的话,知道自己一定还能回保卫处,相比于其他同学的忐忑和茫然,周瑶真如昨天于主任送她时所说的,给自己放个假。

  这些大学生里,看向李学武的不仅仅是周瑶,还有黄诗雯和傅林芳。

  这两人也是最初就被分到保卫处实习的大学生,但是因为她们的个人意愿,和服务处的许利,调去了服务处实习。

  其结果无法评判,一个折戟沉沙,一个镜中花,水中月。

  黄诗雯在那次事故之后便自我沉寂了下来,没有了在学校时候的跳脱,也没有了刚来轧钢厂时候的憧憬与天真。

  傅林芳变得更加内敛了,很少说话,在采购股的时候工作很努力,谨小慎微的,还传出了跟部门领导的闲话。

  两人从保卫处调去服务处,不知道是否达成了她们走的时候憧憬的那样。

  不过周瑶知道,自己留在保卫处应该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她听说到的,由部门一把手给写档案评语的,在她们这一届,不足两手之数。

  而依照这些评语,结合她们的实习成绩,一定就是他们回来定岗的依据了。

  有在厂办实习的同学说,其实岗位基本上都定下来了,相关的级别也已经落实了,就等他们完成毕业回来报道时自己去人事处看了。

  也无怪乎这些大学生很忐忑,也很迷茫,实习了两个多月,本就熟悉了的环境,这一次重新定岗,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能获得的就是锻炼的机会和学习到的知识,以及展开的人脉。

  这就是厂办安排他们下一线和机关实习的目的了,多接触,多了解。

  但最后还得是按照厂里的游戏规则办,很残酷,也很无奈。

  拢共就那么几个优秀的名额,回来就是主任、副主任科员,还不都是争破了脑袋。

  周瑶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但至少是个副主任科员吧。

  毕竟她参与了双预案的编制工作,全国推广的双预案文本编者上还有她的名字,这就算是成绩加成了。

  再加上部门负责人的评价,以及平日里的考核,至少应该是这样的。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前上学的时候还熟悉着,但经过实习过后,好像第一个竞争期便开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随后的职场生涯里,同为大学生的他们,彼此会成为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社会向他们张开了拥抱的双手,也给了他们沉重的负担和教训。

  看着窗外面带欣喜、憧憬、忐忑等等表情的年轻人,李学武笑了笑,转身回了办公桌继续工作。

  就在李学武要拿起钢笔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客走进了李学武的办公室。

  “李处长,正在忙啊”

  “呦,毕处长,稀客啊”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走出办公桌同进门来的毕毓鼎握了握手,随即将他请到了沙发上就坐。

  听见这边声意的沙器之从门外进来,笑着跟毕毓鼎打了招呼,随后开始泡茶。

  “我可是听说了,您李处长这里待客甚佳,特来尝尝您这的茶香不香”

  毕毓鼎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客套话说的很流利,像是预备好的。

  李学武摆了摆手,笑着道“我这的茶叶都是董处长留下的,我自己没什么品味,逮着什么喝什么”。

  沙器之端了茶水过来,分别摆在两人的面前,听着处长的话,不由得耳朵一动。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把话里有话这套功夫练就的这么炉火纯青啊。

  他倒是还想留在办公室里继续学习呢,可规矩不允许啊。

  毕毓鼎既不是上级,也不是下级,更不是女同志,或者外面单位的人,没有他留下的理由啊。

  况且这个时间来找处长谈话,显然是准备说一些不方便另外一人听的,不然刚才他进门倒茶的时候就开门见山了。

  看着沙器之出了门,寒暄两句,毕毓鼎喝了一口热茶,斟酌片刻,道“咱们都是老同事了,有些话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哦毕处长,不至于吧”

  见着毕毓鼎这么说,李学武倒是一愣神,随即微笑着推让了一句。

  毕毓鼎没有解释和客气,而是抿了抿嘴唇,眼睛看向李学武说道“您对轧钢厂当前的正治形势是怎么看的”

  “或者说,您对当前的稳定局面有没有什么看法”

  看见李学武的面色一变,毕毓鼎也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这个问题是有些突兀的。

  即便是换了一个,可还是有些触碰对方的底线了。

  可他刚想再变换问题,让李学武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的时候,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喝茶。

  李学武也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您都说了,想问问我的意见,倒不如开门见山,把话说个明白”。

  “你、我”

  李学武示意了一下他和自己,道“其实也没必要搞的这么隐晦,对吧”。

  说完这句,李学武还看了一眼办公室周围,意思就是告诉毕毓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话又传出不去。

  毕毓鼎倒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踌躇了一下,道“是李副厂长,昨天晚上跟我谈话,想要让调度处也积极参与到大学习、大讨论中去”。

  “还批评了我们调度处在这项学习工作中不够积极,没有发挥出主观能动性”

  李学武听着毕毓鼎的话,知道这是李怀德继发动后勤处闹事后的再一次,也是更加激烈的动作。

  在这个时候,明明已经知道情况不是很明朗了,李怀德还要这么做,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

  但毕毓鼎的话李学武也只是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他不知道毕毓鼎为什么要跟他来说这些,说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不知道毕毓鼎的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目的又是什么。

  事关李怀德,关乎轧钢厂,尤其是毕毓鼎现在的态度也是模糊的,李学武不能,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同他表态。

  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利益相关,他更没有善心,或者好为人师地去帮别人出谋划策。

  现在毕毓鼎越说越多,好像拿他当知心大姐了一般,说着李怀德对调度处的工作安排,话里不免的包含了对这种行为的吐槽和不满。

  李学武真的觉得对方有些交浅言深了,毕毓鼎是一个很低调,很务实的人,在工作上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的,私下里的交际也很少。

  至少李怀德组织的酒宴,李学武参加过的,只跟毕毓鼎见过两次。

  现在李学武是副处长了,是部门负责人了,李怀德也不找他喝酒凑局了,情况他也不知道。

  但能看得出,毕毓鼎也是一个不喜欢应酬的人,看他的交际圈就知道,在轧钢厂没有几个朋友和关系。

  调度处原来是归聂成林管,后来工作和部门调整,调度处划到了李怀德这。

  而原来的调度处处长退休,毕毓鼎从副处长升了正处。

  原来的关系有没有不知道,反正到了李怀德的手底下是一个很服从命令的人。

  也许就是这种听话的态度,让李怀德很放心他,但在使用上也很谨慎。

  第一个搞事情的单位李怀德直接选择了后勤处,而不是调度处,就是这种谨慎的表现。

  当然了,跟毕毓鼎这种能躲就躲的性格也有关系,上次打麻将他就最先跑路的。

  李学武就坐着听他吐槽,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他来的目的。

  当说的实在是累了,毕毓鼎才算停下,看着李学武问道“如果方便的话,能说说保卫处怎么置身事外的嘛”

  “唔”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您是怎么看出保卫处置身事外的”

  说完也不等毕毓鼎回答,便伸手弹了弹烟灰,诉苦道“您是不是忘了前几天我才背的警告处分”

  “这”

  毕毓鼎也是迟疑着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本以为保卫处没有参与到其中,应该是有什么方式或者方法的,毕毓鼎就是想问问李学武,能不能也带他一个。

  其实今天来了这里,他也是抱着很大的决心和希望的,正处跟副处低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昨天李怀德同他谈话过后,坐在家里的书房,他想了半宿,唯一的出路就是李学武了。

  单看李学武在轧钢厂创下的各种记录,便知道这人是很有能力和抱负的。

  说是请教,其实说起来,跟上门拜码头,求照顾还有什么区别。

  他也想独善其身,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自己份内的任务就好了,没有更多的奢求。

  但形势不允许啊,调度处的人也不少,管理的范围也很广,是正儿八经的大处室,生产处室。

  李怀德不会允许他置身事外的,要么冲锋陷阵,要么等着被调整。

  既然是拜码头,毕毓鼎想过了,往上找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李怀德也不会允许的。

谁能允许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出现别人的一只脚,且看王敬章的服务处现在还来李怀德这里汇报工作嘛往上走不通,只能横着走,总不能往下走吧  横着走抱团取暖,他还是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和基础,平日里都不社交,哪里来的朋友。

  思前想后,也只有李学武这一支潜力股了,虽然是副处级的干部。

他是正处级的,跟在副处级的后面混会不会丢脸呵呵,正处级的怎么了徐斯年是不是正处级跟李学武还不是哥兄弟论交情  夏中全和邝玉生都快赶上李学武爸爸岁数大了,但你看这两个人,现在就差跟在李学武的后面摇旗呐喊666了。

这些人都能跟着李学武处哥们处朋友,他为什么不能加入到这个小团体当中去调度处就没有李学武能用的上的资源了嘛未必吧  让毕毓鼎主动跟李学武联系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学武进谠委的消息基本上确定了。

  现在说李学武是厂领导,虽然是使劲抬高了说,但也不为过了。

  能进谠委,就代表了对轧钢厂的决策有了投票权,投票权就代表了话语权。

  消息上说是为了加强和应对当前复杂形势的稳定,提高保卫处在安全防卫能力上的重要性等等。

  说的很玄,其实他也懂,无非就是李学武的手里有东西,别人轻易不敢动他。

  包括杨元松、杨凤山和李怀德。

  李学武的为人他看的还是很清楚的,谦虚谨慎、办事公允、没有私心,是一个好干部。

  来李学武这里请教,不代表就低李学武一头了,心理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总比顶着头皮给李怀德冲锋陷阵的强。

  “您的意思啊,我也算是听明白了”

  李学武在给毕毓鼎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难处理后,隐晦的也表达了对于李怀德安排他做底线的为难。

  大哥遇见二哥,各说各的苦。

  李学武也是使劲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我没法给你答案,因为你我都在局中”。

  这句话说的很中肯了,但说了也等于没说,让毕毓鼎有些失望,也有些气馁。

  不过李学武还是斟酌着给了他一条建议“现在车间的工作这么忙,产品运输状况这么紧张,您还在办公室坐着呢”

  “是”

  毕毓鼎也是被李学武说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但还是犹豫着看着李学武,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学武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看了一眼对面的毕毓鼎道“反正要是搁我,我是坐不住的,钢城的钢材,吉城的零件,边疆今年年底的货物预定量,我都替您着急”。

  “那个李处长”

  毕毓鼎眼睛瞪大了,身子前探,恳切地问道“如果我出去调研了,这处里有事,或者我回来有事怎么办”

  “要不您递交个辞职”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他,开口道“我觉得去工会也没什么不好,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毕毓鼎了然了,李学武不会信任他,更不会接纳他,至少现在不会。

要是搁早了说,是不是还得有投名状啥的  李学武倒是不缺他这块投名状,但既然是送上门的,那就慢慢看呗。

  毕毓鼎看见夏中全和邝玉生现在过的好,却是不知道以前被李学武收拾的欲生欲死的。

不把你的老底儿都给你掏干净了,李学武能信任得了你  就是现在,轧钢厂里跟他相处的好的,哪个不是都在考核期。

  期限永久。

  李学武对于人性的信任程度约等于零,除非有一天你躺进棺材了,坟头长草了,他倒是信你不会背叛他了。

  对于毕毓鼎,李学武在听他说的这么长时间里已经在心里琢磨着了,慢慢用着呗,反正又不花钱。

  等送走了对方,李学武回到办公桌旁,沙器之也走进来收拾茶具了。

  “处长,您上午可是还有事儿呢”

  “哦”

  李学武看了一下手上的时间,点点头说道“再忙一会,咱们就出发”。

  说忙一会儿,可今天的工作也是不轻松,眼瞅着到了送丈母娘的时间,李学武让沙器之把文件拿了,在车上挤出时间来处理。

  指挥车直接去了机场,在门口等到了丈母娘她们。

  也没停车,小胡伸出胳膊对着指挥车这边挥了挥手,韩建昆便听了李学武的吩咐跟了上去。

  机场门口的保卫不认识后面的两台车,但他认识大红旗。

  大红旗后面跟着两台吉普车他也没敢拦着,看着这三台车去了机场停机坪方向。

  而眼瞅着的,一台车从管理处开出来,给这几台车做了引导,直接去了飞机的停放处。

  这一次去羊城,丁凤霞只带了小胡,行李都是大院管理处的干部带着人送来的。

  李学武叫沙器之和韩建昆在车上等着自己,一个人下了车,往登机的舷梯旁走去。

  这会儿丈母娘和顾宁就站在那,小胡同那些干事们往飞机上拿行李。

  这个时候的客运是很封闭的,一般人是买不到飞机票的,当然行李的管理也是没有后世那么方便。

  因为坐飞机的这些人身份特殊,随行的东西也很特殊。

  航运刚对外开放的时候,抽烟和喝酒都是不禁止的,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习惯。

  李学武站在大红旗边上,同丈母娘说着话,顾宁的神情有些低落,被李学武拉了手,示意她不要这样。

  丁凤霞自然看得出女儿的不舍,她也不舍得闺女。

  “都是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不舍是不舍的,但对闺女,丁凤霞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化解着自己心中的难过。

  李学武也是劝慰道“我是没时间了,但我努努力,争取让你有时间去看爸妈”。

  顾宁也听出了李学武话里的玩笑来,使劲捏了他的手,不叫他乱说。

  丁凤霞倒是不在意这种玩笑,都是一家人,要真是自己爱人的性格才是难相处。

  “这话我可就当真了,不知道亲家母怎么想,反正我是着急当姥姥了”

  “妈”

  顾宁被李学武和母亲逗的有些脸红,这送别呢,能不能正经点。

  李学武就是不想她悲伤,顺着丈母娘的话说道“我妈也着急呢,今年过年当奶奶才高兴呢”。

  “你不许说了”

  顾宁转身对着李学武嗔怪道“不许说了”

  “呵呵呵”

  丁凤霞笑着拉了闺女,道“为人妻,为人母,这有什么的,妈妈有了你,你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是传承啊”。

  说完,看了看已经装好行李的小胡重新走下来,知道飞机在等她,便对着李学武和顾宁叮嘱道“你们都是大人了,有家庭有女儿的人了,做什么事都想想彼此,不要让我和你爸担心”。

  “放心吧妈”

  李学武拉着顾宁的手,对着丈母娘说道“您和我爸也注意身体,有空了就给家里来电话”。

  “好好”

  丁凤霞握了握两人的手,仔细再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点头,往舷梯上走去。

  李学武和顾宁站在车旁,看着丈母娘挥手后进了机舱,这才在机场管理人员的提示下离开。

  顾宁没有坐那台大红旗,而是嘱咐司机开回家,自己则是跟着李学武上了指挥车。

  大院管理处的人跟李学武握了握手,随后才各自上车,由着机场的车引导,往外面开去。

  飞机上,有些乘客已经从舷窗上看见飞机准备好后才上来的是什么人了。

  行李先上来的,人是在下面道别后上来的,乘客们看了,都不认识这是谁。

  但他们都知道,能让飞机等的,坐大红旗进来直接上飞机的,不是一般的人。

  而这架飞机上,不认识丁凤霞,但有人认识来送行的人。

  赛琳娜就坐在这架飞机上,且从舷窗看见了李学武。

  通过李学武同这几人的互动得知,艾佳青跟她说的内容是真的,李学武的背景真的不简单。

  上飞机的女人,同他一起送机的女人,她大概能猜测到是个什么关系。

  怪不得李学武这么有势力,连艾佳青都不敢以势压人,考察的过程中,赛琳娜能明显感觉出艾佳青的收敛。

  今天看到的这一切都有了答案,这个人又骗了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又在骗她。

普通人家里有大红旗  飞机起飞,李学武同顾宁坐在车里看着飞机直上云霄,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回去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这两天顾宁请了假,就是为了送大嫂和母亲,想着帮忙收拾东西来着。

  不过她能帮忙的有限,只是不舍得罢了。

  李学武示意了韩建昆开车,先送顾宁回家。

  顾宁也是靠坐在车后座,由着李学武安慰着,不好表达什么。

  司机和秘书都在,她是不好意思哭的,更不好意思跟李学武说。

  待车进了城,到了海运仓,顾宁的情绪也是稳定了些,但在下车的时候却是发现了李学武昨天放在车上的袋子。

  “别人送的”

  见着顾宁看过来,李学武拎着袋子跟着下了车,嘴里只解释了一句,便领着顾宁进了院。

  李姝站在甬路上玩,老太太正给编栅栏的秦京茹帮忙。

  见着李学武两人进来,老太太直起腰问道“亲家今天就能到吧,晚上给打个电话问问”。

  并没有问亲家是不是走了,就怕顾宁伤心,老太太问的巧,话里全是关心。

  而顾宁也是懂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今天到,我去换衣服,下来帮忙”。

  “快歇歇吧,这没啥活”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天天上班就够累的了,一周就能休一天,这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秦京茹也是抬头道“就是这么点儿巧活儿,我一个人都成,老太太也就是给我递递手,您来了也没啥能做的”。

  顾宁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看着老太太都在帮忙,她自己在楼上待着哪好意思。

  抱了地上正玩着的李姝,道“那我就看孩子,我们去楼上玩”。

  说完,跟李学武示意了一下,抱着李姝往屋里走了。

  李姝“”

跟我有啥关系我想在院子里玩儿啊不是你不想闲着,也不能抓我当活啊爸爸救我  李学武也是看出了闺女眼中的无奈,但这个时候的顾宁有些敏感。

好像是家人都离开了,她要学会独立,要跟家里分担家务,不能让婆家说出什么来,更不能让母亲担心  李学武很理解顾宁现在的心情,所以由着她,让她的情绪发泄出来。

  跟有些诧异的老太太示意了个眼神,随后跟着顾宁上了楼。

  二楼,顾宁将李姝放在了床上,自己则是换了家里的衣服。

  见着李学武上来,顾宁一边去抱有些愣神的李姝,一边说道“以后你教我做家务,教我带孩子,教我”

  “媳妇儿、媳妇儿”

  李学武连叫了两声,打断了顾宁的话,在顾宁看过来的时候,右手做了微微往下压的手势,道“妈会好的,爸也会好的”。

  说完,指了指顾宁,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李姝,道“你,我,李姝,包括咱家所有人都会好的,一家人”。

  这么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上,轻轻揽住了顾宁,将她拥抱在了怀里。

  顾宁也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伏在李学武的胸口哭了起来。

  被妈妈抱着的李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目愣眼地看着妈妈,又看了看爸爸。

  李学武轻轻的接了李姝,然后放在了床上,手里揽着顾宁也坐在了床上。

  “乖,没事的,妈是去照顾爸啊”

  李学武轻轻的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顾宁,道“就像我需要你一样,爸也需要妈啊,对吧”

  顾宁捂着脸,轻轻的抽泣着,她懂李学武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哭。

  从小她都没有长时间离开过母亲和家人,大院里的家就是她心灵的寄托和避风港。

  但今天去送母亲,看着服务处的人帮忙给家具和摆设罩上布罩,她心里就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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