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山,山林之间,虹光乱闪。
蔷薇紧抱着自家男人胳膊,在这荒莽之地连续移动。
待到一炷香烧完,两人终于停下。
蔷薇一看身侧男人,却见他竟是大汗淋漓,忍不住呆了呆。
李玄露出疲惫的笑容,道:“我先送你回雄山县。你藏好了,不能露面。”
“你怎么这样啦?”蔷薇没有质疑他的安排,只是看李玄这么壮的男人居然都虚了,有些担心。
她想了想道,“我之前看那无首佛用这化虹手段赶路,但不到万不得已,它绝不会连续使用。
前两日上游发大水,无首佛带我逃跑,随后又遭遇了岸边骑兵,所以它才连续化虹,带着我强行移动,去到了红花山里。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它都没有像你现在这样,拿了一炷香就连续乱飞的。
说说,我们都化虹化了多少次了?
六次?
七次?
你能不累吗?”
蔷薇自个儿越说越通透,显然化虹是个体力活儿,而李玄根本就是在把自己当牲口用。
李玄也没说什么,一屁股坐下,看了看周围,依然是荒山野岭,道:“先在这儿过夜吧。”
蔷薇“哦”了声,就在周边捡干燥易燃的枯枝去了。
至于火嘛,她也不用担心。
公子的手指“哧”一点,枯枝就燃起来了。
李玄此时确实累。
不过,此时他也大概明白这亡者香火神域是个什么妖法了。
严格来说,这可能不是妖法,而是一种权限。
一种可以开启“亡者香火神域”的权限。
但“亡者香火神域”是什么?
李玄自己亲身体验,再结合之前从腐佛食尸鼠话中得来的信息,他心底生出了一個肤浅的猜测。
“亡者香火神域”可能是蕴藏了诸多纪元信仰的神佛在死去后,所形成的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神佛信仰由来已久,不同国度甚至存在不同信仰,至于有多久,李玄完全不知道。
几千年?
几万年?
几十万年?
中间有没有灭世?
那灭世之前,有没有信仰?
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经过了几次灭世?
总之,这是一团难以猜测的迷雾,因为李玄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但可以明确的是,信仰肯定很多,香火肯定很多。
而神佛,则是凝聚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甚至是一个又一个纪元香火信仰,来历神秘,身怀伟力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祂们陨落了。
祂们的尸体,甚至是香火神域中的一切由此开始产生神秘的质变。
至于是什么样的质变,李玄并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充盈着无穷信仰,无穷香火,并可能在孕育着不知什么存在的可怕世界。
然而,能够打开神域通道的,只有神域中的神佛。
腐佛食尸鼠吃了一些佛陀尸体,所以它也具备了打开神域通道,并利用神域能力的资格 而凭借食尸鼠资格,目前能动用的神域能力大体如下:
一,能够显出幻象,所以之前能困住梁师古一千骑兵,使之宛如遭遇了鬼打墙一般;
二,能够移物,所以能轻松摘头,也能让自身化虹;
三,能够赠与信徒力量,所以香火淡薄时能让信徒周身浮出浑浊薄膜,而在香火浓郁时则可以让信徒浮出可怕的黑膜;
四,能够实现一些小愿望,譬如祝福某人,使其旅途平安;譬如提升武林高手的实力,使其突破瓶颈;譬如使得某人大病康复;譬如使得经年不孕的女子怀上孩子 这些力量原本是神佛的力量。
至少在李玄的认知里,这些都是神佛最基础的力量。
你说伱个当神仙的,要是连这点儿都做不到,那是哪门子的神仙嘛。
可在神佛死后,神域也成了亡者神域,那所有的力量都已经弥漫到了神域的每一寸地界。
但当有具备着“神佛特性”的存在打开了门,且在外又存在着香火时,“神域”的力量就会顺着这香火流出 可能动用多久力量?
这种力量又是如何动用的?
李玄觉得应该是这么个途径:亡者香火神域——李玄——蕴藏着信仰的香火 所以,力量的多少和层次至少由三个因素决定:
一,你身上的“神佛特性”有多少,这可能决定了你能施展的力量层次;
二,外面的香火有多少,这应该是决定了你能施展的力量范围以及持续时间;
三,你能挡住多大神国力量的冲击,这应该是“木桶理论”中“木桶的最短板”,这个没达标,以上两个完全不用谈。
在使用力量时,作为打开了神国之门的人,你是挡在门前的。
任何力量从神国冲击出来,必先会有部分冲击到你身上,同时再连接上外面那些祈拜你的香火之上,化作你可以施展的力量。
再打个比方。
“亡者神国”就是个“神奇的流速均匀”的大型水库。
“神佛特性”则是水库底层某个地方的口子;特性越多,口子越大。
你则是这口子的塞子;你越硬,持续的时间越长。
祈拜你的香火则是个大管子;香火越多,出水越多。
当管子接上了水库,而你使用“神佛特性”打开了水库,水就会哗哗地涌出,而你这个塞子则需要随时承受水流的力量。
然而,只要动用了,你就会承受力量,无论这水流多还是少。
所以,这种活儿,体质不好的根本干不来。
也难怪那腐佛食尸鼠是体质类妖魔了。
而又因为每次动用这种力量,承受的冲击基本都相似。
所以,自然是外面的香火越多,就越划算。
换句话说,你沐浴在一个府城之中动用神力大杀特杀,与你拿着一柱清香化虹,消耗其实基本差不多。
当然,无首“佛”能够承受一个府城的香火,这个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其能够承受香火上限是多少,李玄则又不知道了。
但如果达到了香火上限,那么,哪怕是外在香火再多,力量也不会再增加 话说回来,即便腐佛食尸鼠是体质类妖魔,但李玄估计它的体质应该就在70左右。
而李玄自己此时的体质则是128。
所以,李玄能够承受的“连续动用化虹次数”自然比腐佛食尸鼠要多,且“化虹”挪移的距离也更长。
可饶是如此,连续动用,他也感到了疲惫。
不过,这种手段倒是帮他解决了“蔷薇去哪儿”的问题。
原本,他是犹豫不定。
可现在,在他掌握了亡者香火神域的力量后,他“在路上的时间”大大缩短了,这也使得他更加灵活,原本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篝火升起。
两人又随意抓了些野味,胡乱将就了下。
李玄靠着一棵大树,蔷薇靠在他怀里。
一夜过去李玄恢复不少,继续赶路 这次,他只再化虹了一次,就感觉到周围环境变得熟悉起来,四处观察了下,才发现这居然已经到了乱鸦岗。
上次通信,李玄知道相爷早就离开了雄山县,所以他带着蔷薇在外等到入夜,然后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地混入了雄山县。
凭他此时的实力,加上夜色的掩护,雄山县里根本就没有谁能发现他。
他带着蔷薇一路走入自己屋宅。
然后略作犹豫,还是上前轻轻敲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屋中,美妇未睡,听到敲门,问了声:“是巧儿吗?”
李玄轻声道:“是我。”
一会儿,屋里传来蹑手蹑脚的轻声。
有人趴在门缝里往外瞅了一眼,然后迅速开了门。
温润的小娘子裹着白色衣袍站在门里,看着蓬头垢面、宛如乞丐野人的李玄,又扫了一眼李玄身后同样宛如野女人的蔷薇,机警地左右看了看,便拉着李玄的手,轻声道:“快进来。”
入屋后,她不点蜡烛,也不如小女儿家地东问西问,问什么“相公不是在王都么,怎么突然回来了”之类的话。
田媛只是柔声问:“相公要妾身做什么?”
李玄不敢和田媛说自己有触手,有瓜子牙,有根须这种事,但却把凌波府那边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指着蔷薇道:“而她,我们的丫鬟,她就是羽教在逃的佛母。
但她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幸被人看到了。”
田媛饶是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种“超逻辑”的事给震了下。
但她很快道:“那妾身定会藏好她。”
说着,田媛转身,撅起臀儿,往床下钻去,然后喊了声:“蔷薇,我床下有个藏身之所,你先住这里面。”
李家地道四通八达,虽然才完成了一小部分,但很显然主家这边的几个小避难点却是做好了。
蔷薇娇滴滴道了声:“多谢少夫人。”
田媛也不知说什么好。
羽教佛母,这要是被抓到了,李家会不会被抄家?
然而,下一刹,她就咬紧了牙,果断地带着蔷薇入了地下密道,然后去到了个隐蔽的地下小室。
夫唱妇随,就算是杀头的事,她肯定也要帮着相公。
相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待安顿好蔷薇,田媛从床下爬了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桌几边的李玄,也走了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抚动着他脏破的衣袖,黯然道:“是妾身没用”
李玄愣了下,问:“怎么了?”
田媛有些失落道:“若妾身能有相公半点儿本事,就可以跟在相公身边服侍相公了,也不至于让相公这样。”
李玄心生感动,柔声道:“今天这种情况只是意外,下一次我会骑着高头大马,用最威风的方式来到你面前。”
田媛柔柔应了声。
李玄捧起她脸颊,凑近,轻轻点了下,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要提。”
“妾身晓的。”田媛道。
李玄起身,“那我先走了。”
田媛跟着起身,她下意识地想去拉李玄的衣袖,可却又怕这种羁绊成为他的束缚,手臂悬在半空,又悄悄放下,只是用最让人安心的声音,笑着道了句:“家里有妾身,一切安好,勿用挂念。”
两人分别。
但李玄去远后,田媛才抬手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
疲惫和悲伤袭来,她红着眼,喃喃道:“田媛呀田媛,你嫁了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呢。”
她睡到塌上,闭着眼,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忽地她闻到了一股花香。
她以为是幻觉。
可花香却如在枕边。
于是,田媛睁开了眼,却见枕边躺着一束桃花。
桃花连枝新摘,花蕊犹有夜晚露珠。
花侧,有一页纸,纸上写了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花山不是云。
字迹,正是李玄的。
田媛看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但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自家相公的身影?
远处,高山上,李玄新摘了桃花,手中那一支香火还在燃烧。
香火弥漫成淡淡的金色蜿蜒小道,潜入夜色。
无头“佛”用这手段去摘人头,而他却只是写了一封土味儿情书。
“该回王都了。”
“我的游山玩水也该结束了。”
“我也该完成了心性的陶冶,正式突破魔形之境了。”
掌握着双魔形的二阶妖魔李玄如是说 数日后。
李玄回到了王都。
他入城时,周身破破烂烂,几被城门守卫疑为乞丐。
正要盘问,李玄却直接取出了相府令牌,然后他便穿着破烂衣裳傲然入了皇都。
当力量高了,便是衣衫褴褛,却也无法遮掩那一身气魄和自信。
他回到了自己小院,自己烧了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然后坐到了王都的湖水边,取了一片头顶悠悠飘落的树叶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悠扬的乐声顺水飘开。
少年云淡风轻,面带笑容。
未几,院外响起了马车轮毂声。
江正山来到院门外,喊道:“李兄!”
李玄放下树叶,起身笑道:“江兄。”
江正山拨开栅栏,走入问:“看李兄状态,似是已经从上次的心魔中走出来了。
这次游山玩水,实是不虚此行了。
或许,再过些日子,待到心中彻底宁静了,李兄便可再度尝试突破魔形之境了。”
李玄笑了笑,正要说话。
江正山摆手苦笑道:“不瞒李兄,想我当初尝试破那魔形之境,才凝视那金刚轮廓半晌,耳中便传来半空天女妖娆的声音,结果吧我一受刺激,整个人一激灵,居然直接来了”
李玄:
他虽然知道“自说丑事,乃是拉近关系的手段”,但这丑事也未免 江正山道:“我平静心绪许久,过几日或许便可再去尝试了。
达者为兄,今后正山我还要多多向李兄请教了。”
李玄道:“江兄若有问题,尽管问我便是。”
“哦?”
江正山闻言一愣,笑道,“李兄莫非又有精进?”
“是有一点。”李玄说罢,心念稍动,周身涌出墨色气息,气息瞬出瞬凝,化作了个身高丈许、充满压迫里的墨色金刚。
江正山仰头看向那墨色金刚,瞳孔剧烈紧缩,嘴巴也震惊地张开,呼吸一时都停了下来。
他看了良久,处于震惊到难以自拔的地步。
李玄一摆手,墨色金刚又瞬间化作黑雾消散。
他上前拍了拍江正山肩膀,道:“这些日子多亏江兄的周到招待,我才能安稳突破。谢了。”
江正山这才宛如“活”了过来,用颤抖的嗓音问:“你你突破魔形之境了?”
李玄点了点头。
江正山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的观念受到了剧烈冲击。
他一时间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感觉。
他看向侧边的湖水,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始接受这个现实,然后问了句:“李兄,您今年多大?”
李玄道:“已经二十了。”
江正山忙道:“我江家闺中待嫁的少女众多。
对了,王都四大才女之一的江慕烟也是我江家姑娘,她还未嫁。
她她之所以未嫁,完全是因为她一直仰慕着李兄你啊。”
李玄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江兄,莫要说笑了。你我关系,又岂需联姻维系?”
江慕烟什么的,和他的关系,完全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谈何仰慕?
江正山这是被他震惊到开始说瞎话了。
而世上美人虽多,但若无必要,他却绝不会乱收。
蔷薇,魏瑶,都是一开始跟他的。
田媛,是因为她能干,没有复杂关系,是他自己选中了给他做后勤的。
巧儿,是田媛带来的通房丫鬟,他收了算是做好事了。
至于曹怡,刚开始是为了曹书达这条路子,后来是为了“给自己立牌坊”,曹怡就是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牌坊。这块牌坊,他可要一直立下去,因为这就是他光明的人设。
而淳阳郡主,则是他走青木州牧守周家路子的背书。当然,这女人他并未准备收下,只不过若是她亲近过来了,李玄也不会推诿。失了郎君的寡妇嘛,他能体谅。
好名声,好人设,带来的好处,无可限量。
看到江正山还要再推销江家待嫁少女,李玄拍了拍他肩道:“江兄,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你?”
“啊?”江正山被这么一打岔,顿时愣住了。
李玄笑道:“我回来后一直没吃饭,都快饿死了。想着江兄你可能来找我,来请我吃顿好的,我就一直在等了。”
江正山闻言一拍脑袋,道:“对对对,走,去我江家吃。”
李玄道:“还是去酒楼吧。
这也是为了你江家好。”
江正山正要说什么,忽地对上李玄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神色一动,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刚刚,他彻底被李玄的天赋给震惊到懵了。
可如今仔细一想,此时的李玄根本不适合去江家。
李玄就是一张白纸,如今王都里知道他的人甚至都还不多。
可很快,整个大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然后这个少年则会成为几方博弈的漩涡中心。
江家在这个时候搅进去,那可不是就是昏招么?
“好,去酒楼。”江正山声音都带上了恭敬短短几天时间,“二十岁的魔形强者”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进入了王都各个大人物的耳目之中 皇宫。
太后一身富贵,正在听曲儿。
旁边有不少妃子,公主,或是权贵家的子女在陪着。
曲儿听罢,到了吃茶时间。
贵族女子们品着茶,吃着蜜饯,彼此窃窃私语,说着笑着。
她们聊的东西自然绕不开王都发生的大事,而说着说着便是有个贵妇说道:“最近王都里,风头最劲的自是那李玄了。
二十岁的解元,也是二十岁的魔形强者。
欸,你们知道什么叫魔形吗?”
“嘻嘻魔形魔形,什么呀,姐姐见多识广,说说呗。”旁边有女子笑了起来,她还真不知道。
不仅是她,在场其实有不少人都不太清楚。
相府的四大高手,真正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
对于秘武武者的认知,王都大部分人都停留在“他们是秘武武者”,而信息灵通点的则是知道“一修,二修,三修”。
至于“魔形”,这知道的真就少了。
然而,这一次李玄的出现实在太过高调,这才使得“魔形”开始进入更多人的视线中。
这些女子们的交谈也引起了太后的兴趣。
太后自然知道“魔形”。
她甚至恐惧“魔形”。
相府那四大魔形高手,就如架在王室头顶的四把刀,又好像构成牢笼中最最坚硬的四根支柱。
国主上位后不是没反抗过,他暗中蓄养了数百死士,想趁着春狩之时刺杀宰相。
但太后永远也忘不了那数百死士中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那人恐惧地喊着“魔鬼,魔鬼,魔鬼啊”。
而在断断续续的话中,太后知道杀死那数百死士的竟只是一个人。
春日,风和,花开,数百死士蛰伏,蓄势待发,但他们在冲向宰相的路上,却遇到了一个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数百死士遭到了屠杀。
一个山头的花都被血染红。
而这个逃回来的死士,自然也是被故意放回来的。
后来,王室经过了解,才知道了那斩杀数百死士的只是相府的一个秘武武者。
这种可怕的秘武武者,被称为达到了“魔形境界”。
而相府的魔形,有足足四个!
从那之后,“魔形”就成了王室的噩梦,也成了架空国主的武力威慑。
有“魔形”在,国主的脑袋就从来不在自己脖子上,而在宰相手里。
所以,国主干脆醉生梦死,放浪形骸了。
而如今 “二十岁的魔形强者?”太后开口问道。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来了。
那说话的女子急忙恭恭敬敬道:“是的,皇祖母,现在王都里他的名气可大了。
他既是学子,又是武者,而且相比起那些可怕古怪的秘武武者,他看起来很正常。”
“他是哪儿人啊?”太后又问。
那女子一时语塞。
但又有女子起身道:“皇祖母,他是青木州雄山县人,之所以来王城,也是受了宰相邀请。”
“宰相为什么会邀请他?”太后疑惑起来。
若说邀请,那就意味着这少年原本就不是宰相府的人。
那女子乃是王室,似是有深入的了解过,虽是了解的并不全面,可却还是说了个七不离八。
待到这女子说完,一旁的淳阳郡主忽地喊道:“皇祖母,我认识他哩。”
太后看去,笑道:“云裳啊,你常年居住青木州,自家院儿里的英杰倒是没漏掉。你怎么认识他呢?”
淳阳郡主道:“李玄他与我儿子是结拜兄弟,平日里他还要喊我一声云姨呢。”
说着话的时候,这位风韵犹存的美贵妇激动的小脸儿发红。
太后闻言,本是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猛然坐直,侧头看向淳阳郡主,然后招了招手,喊道:“云裳,来哀家身边坐,和哀家好好说说。”
“是,皇祖母。”
淳阳郡主起身,开心地走了过去。
这两天,她其实已经听到了李玄的名字,但一直不敢相信。
如今听之前那王室说了李玄来历,她才完全确定这李玄就是那天天喊她云姨的少年。
她此时兴奋地心儿直打鼓,手足都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太后拉着她坐近了,两人嗑叨许久。
待到众人散去了,太后才终于道:“云裳,哀家想你去请那李玄过来。
哀家知道你其实也算半个相府的人,可你的根子却还是王室。
你姓赵,你体内流着的也是王族之血。”
淳阳郡主愣了愣,她心思聪慧,自然知道皇祖母想干什么。
太后道:“这大到底还是姓赵的,让他过来吧。”
淳阳郡主无法再推辞,点了点头,道:“云裳去试试。”
待到淳阳郡主走后,太后对身边宫女急促道:“快去请国主来。”
数日后。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
马车悠悠行着,往宫里而去。
车厢里,赵云裳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郎,只觉他又是沉稳又是可靠,满心里都是欢喜。
她失了男人,而周家也几是摇摇欲坠,她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可如今,她似又寻到了支柱。
于是,淳阳郡主便是直接坐到了李玄身侧,轻声与他说着宫里的情况。
郡主不傻。
在见到李玄之前,她还有些忐忑。
但见面后,淳阳郡主却发现李玄依然亲她,依然叫她云姨,甚至还说以后若是高兴了可以把济海接了和他一起住。
淳阳郡主顿时就把心中的亲疏远近给重新排了排,把李玄给拎到了最前面。
“小玄,皇祖母这次怕是铁了心要把你绑在王室了。
姨姨也是没办法,才来请你的,你现在有想法吗?”
淳阳郡主轻声说着,随后又掰开手指数着王室几个地位崇高的少女,之后轻声道,“皇祖母肯定想与你联姻。”
“抱歉呀,姨姨真的没办法”
李玄温和道:“没关系的,云姨,我早想好了。”
“啊?”
淳阳公主好奇道:“那那你想与哪位公主联姻?”
事到如今,淳阳郡主知道这大王朝的公主属于都是站一排儿任由眼前少年挑选了。
虽然过程不会有这么直接,但本质上其实就这样。
李玄道:“云姨,很抱歉,我已经有发妻了 而公主若是嫁来我家,必然不可能做平妻,也不可能做小妾。
所以,若要我娶公主,便必然要将发妻先休了才行。
我做不到。”
“啊”
“便是不休,我也不会愿意让她成为平妻或是妾室。”
“啊”
淳阳公主彻底傻了,云鬓微摇,愕然道,“那那你今天还和姨姨入宫?
你这孩子,那么聪明,姨姨来找你,你就猜不到姨姨要做什么吗?
你若不想答应,一开始就别见姨姨好啦。
这下惨啦。”
李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个被架空了十多年的国主,宰相怎么可能还让他平稳地坐回王位?
而如今宰相又和大将军达成了某种默契。
此番铲除羽教,双方也对彼此更是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大将军只要不是傻子,应该已经知道“秘武武者不是妖魔,反倒是国之利器”。
那么,下一步要做的选择就是:到底是忠于某一个君,还是忠于国。到底是为了某一个君,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李玄私以为大将军会选择“忠于国,为了自身利益”。
所以,大将军会帮宰相全身而退,同时双方寻找到新的“利益共同点”。
所以,如今的国主大势已去,他只是伸手想胡乱抓一根救命稻草。
李玄此番前去,固然会拒绝国主,但是他却会成为风云焦点,进入所有人视线。
风云之中,顺势而行。
那么,他可能会成为“将相和,新君立”的最终契机,得享好处。
当然,若是一切没有如他所想,他也没有多少损失,毕竟他只是拒绝了一个飘摇欲倒的国主,坚守在了自己该属的派系而已。
以上,是他的理智。
至于他的感情 昨晚,他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
他会让人今日过后送往雄山县,送到田媛手里。
信的内容很简单:娘子,上次是我错了。但这次,我不负你,你永远是我李玄的正妻。
当初,在曹怡的事上,他骗了田媛。
如今,上天又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