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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十日惊鸿(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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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辰时。

  姜家正堂,一位白眉白须,面容清癯的老者端坐上首,两侧分别坐着姜无忧和姜幼月。

  老者便是姜家老祖姜维恒,经过沈慕白数日的调理,接续了五年的寿元,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姜维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冲姜无忧问道:

  “无忧啊,内鬼揪出来了么?”

  姜无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回太公,孙儿已派人日夜监察族内兄妹,连长老的账目也都审过了,尚未发现有人叛变的证据。”

  姜维恒抚了抚白须,皱眉道:

  “莫非老夫猜错了……沈先生怎么说?”

  姜无忧没吱声,扭头看了眼姜幼月。

  姜幼月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

  昨日简浮生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直到现在她都没缓过神来。

  姜幼月不但是筑基九层,而且天道筑基,身上紫青霓裳和离水剑,更是骊龙元君的传承仙器!

  大师兄都评价她,虽刚满筑基九层,实力却已堪比金丹一二层的修士了!

  可……可她竟打不过简浮生!

  开什么玩笑!!??

  这么算下来,简浮生走火入魔的时候,岂不是以练气九层的修为,竟发挥出了金丹期的实力!?

  玲珑界不乏天才,能越境一战的天骄倒也不少,但姜幼月却从未听人说过,有哪个天骄能跨越整整两个大境界的逆行伐上的……

  这也太逆天了吧!

  事后姜幼月缠着沈慕白追问简浮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慕白却一直含糊其辞的敷衍她。

  昨夜回到闺房后,姜幼月便将仙童青衣唤了出来,想问问她的看法。

  谁知提到简浮生,青衣竟然目光躲闪,不但没给她任何解释,还叮嘱她以后切莫再激怒那家伙。

  最后姜幼月把奶龙也找了过来,这厮却是光吃马不干活,什么事都是一问三不知。

  姜幼月正想着,就听姜无忧呵斥道:

  “幼月,老祖问你话呢!家中未曾揪出内鬼,昨日叫你去求教沈先生,可有答复?”

  姜幼月一愣,托着下巴道:

  “大师兄哪在乎这个……师兄说了,任他千般谋划,一巴掌拍死完事!”

  姜无忧瞪了女儿一眼,训斥道:

  “没规矩的家伙!祖君当面,还不站起来说话!”

  姜幼月这才察觉失了礼数,连忙起身喊了声祖君。

  姜维恒摆了摆手,一脸宠溺地望着姜幼月,笑道:

  “无妨无妨,老夫虽得沈先生续命,却也只剩下五年好活了,日后的姜家,便得靠幼月你来挑大梁了啊!”

  说着,姜维恒望向姜无忧道:

  “族会的事你安排好了么?”

  姜幼月点了点头道:

  “已然安排妥当,只等巳时。”

  正在这时,正堂的大门忽然青光一晃,门槛上的两块阵盘光华尽失。

  两扇门扉无风自开,沈慕白一步迈入,身后跟着简浮生。

  姜家老幼连忙起身,与二人相互拱手。

  婉拒了姜家老祖安排的主位,沈慕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摇着折扇冲简浮生道:

  “你说吧。”

  简浮生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道:

  “启禀老祖,启禀家主,启禀大小姐,在下暗中观察,怀疑秋菊这丫鬟……应该是敌人派来的细作!”

  姜幼月闻言眉毛一挑,起身道:

  “此话当真?”

  姜无忧则是双眉紧皱,沉思了片刻才道:

  “秋菊前夜出去,老夫还特意派人跟踪了她,并未发现异常……也罢,来人呐,去将秋菊那丫鬟押过来!”

  姜维恒捋着白须,问道:

  “那丫头什么来历?”

  姜无忧拱了拱手道:

  “回太公,丫头不过一介凡人,是她亲爹将她给卖过来的,先前派人查过她来历,倒是干净……”

  简浮生站在堂内,心情有些复杂。

  要说秋菊这丫鬟,本来简浮生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若不是镜爷昨夜出言提醒,他还想着给她安排个好出路呢。

  而秋菊也一直隐藏得很好,伺候简浮生这几日,一直都本本分分,直到昨日才露出马脚,被镜爷窥出了端倪。

  原来昨日简浮生跟沈慕白去了后山,秋菊便回府给他收拾客房。

  此前丫头一直都规规矩矩,哪怕看见枕头下的铜镜,也未曾动过,但昨日秋菊却一反常态,一直在屋内鬼鬼祟祟地东翻西找。

  简浮生的书包在沈慕白那儿放着,自然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秋菊寻找无果后,便掀开了枕头,端起了镜爷细细打量。

  镜爷平日不过是一枚普通铜镜,秋菊瞧了半天也看不出端倪,但她的举动却引来了镜爷的关注,令镜爷发现了她缝在内襟里的一包“滞仙散”!

  这“滞仙散”乃是一门颇为奇特的毒药,由不沾灵蕴的凡草凡根调制而成,姜家看门的武夫最多也就炼气期,灵识难以外放自然查不出来。

  此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具有阻滞修士经脉的功效,若是炼气修士服用,十二个时辰内只能发挥出五六成的修为,对筑基修士的药效差些,却也能维持五六个时辰。

  一个丫鬟身怀这种毒药,除了奸细还能是什么?

  今早一起床,简浮生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一路来到后山,先将这事告诉了沈慕白。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质询秋菊的时候,暴露了镜爷在他这里的事,若是姜幼月问起来,他得跟沈慕白先串通好说法。

  简浮生将秋菊的疑点陈述了一番,不过没提镜爷在当中的作用,只说自己发现秋菊在室内乱翻乱找,再联系秋菊请假探望母亲一事,对她产生了怀疑。

  没过多久,秋菊便被姜家的武夫押来了正堂。

  左右望了望在场的众人,秋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

  姜无忧淡淡看了眼秋菊,开口道:

  “秋菊,老夫待你如何啊?”

  秋菊双眼一红,颤声道:

  “老爷平易近人,待奴婢甚好。”

  姜无忧点了点头,命下人当场将她扒光,果然在她内襟里搜出了“滞仙散”!

  冷笑一声,姜无忧看着秋菊道:

  “说吧,谁派你来的,都在我姜家干了些什么?”

  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秋菊也没狡辩,而是跪伏在地,一边冲姜无忧磕着响头,一边讲出了实情。

  原来早在数月之前,秋菊的母亲便被人控制了起来,逼她在姜家暗中搜集情报,并且许诺她事成之后,便送母女两远走高飞。

  先前秋菊色诱简浮生,打探沈慕白消息,自然都是上家的授意,前夜跟简浮生请假出门,便是跟去汇报消息去了。

  事后上家便给了她一包“滞仙散”,交给她两个任务,一是再仔细查查简浮生的来历,二是于明日清晨,将药粉混入简浮生的早粥里。

  说到最后,秋菊声泪俱下,大哭道:

  “老爷,秋菊自知罪该万死,只是我母亲被人下了毒药,一日不服解药就会四肢腐烂,奴婢实在是没得选啊!”

  姜无忧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前夜你出了院门,老夫还特意派了人一路跟踪你,却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你到底是如何跟上家传递消息的?”

  秋菊老实交待道:

  “我给母亲搓澡时,在她背上写字,便能听到传音,至于那人是何等面目,奴婢也从来未曾见过。”

  姜无忧闻言,又问道:

  “你与那上家,约定下次何时碰头?”

  便听秋菊道:

  “那人说明天晚上,便会将奴婢接走……不过他提到今日下午会邀大小姐去伴月楼赴会,若是有新的情报,奴婢可写在纸条上,伺机扔在望月楼下的花丛中!”

  姜无忧点了点头,开口道:

  “你虽罪不可赦,却也情有可原,这样吧,老夫先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至于最后如何处置你……”

  扭头看向简浮生,姜无忧接道:

  “老夫既已将你赠予简公子,便由他来做主罢!”

  巳时将至,秋菊被姜家武夫押了下去,简浮生随着姜家一行人去了演武场。

  此刻的演武场内,人山人海,姜家上下几百口人,密密麻麻的挤成了一片。

  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姜家老祖正襟端坐,两排各摆了五张凳子,分别坐着姜无忧,姜幼月,以及姜家的八位长老。

  再往两侧,便是姜家的主事和门客,拢共有四五十人,简浮生也被赐了个座位,跟一众门客坐在一起。

  至于沈慕白,这厮独自凌空而坐,仙气飘飘地俯瞰着众人,实在是太会装逼了!

  今日召开族会,主要有三件事。

  一是庆祝老祖出关,再续寿元。

  二是老祖金口玉言,钦定姜幼月接替其父,继任姜家家主。

  不过考虑到姜幼月还要回宗门修炼,家族的一应事务,仍由姜无忧负责打理,老祖也正式将族长一位,传给了姜无忧。

  至于第三件事,便是由老祖宣布,自此时起,姜家所有子弟,族内门客,一应下人,若非持有族长和家主手谕,一律禁足,不许踏出姜家半步!

  除此之外,近几日所有出过门族人和下人都要接受盘查,不但要搜身,还要清查其住所!

  头两件事情还好,老祖一宣布第三件事,整个姜家都炸开了锅!

  不过姜幼月起身,筑基九层的气势盖压全场,台下便迅速安静了下来。

  清了清嗓子,姜幼月沉声道:

  “今日便告诉尔等,有人暗中谋划,欲覆灭我姜家全族,但凡是里通外族,卖祖求容之人,定斩无赦!”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姜无忧起身,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先简要讲了下姜家的危难,紧接着便巨细无遗地交待了今明两日的规划,将家族上下安排得井井有条。

  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姜无忧一声令下,整个姜家便如一台庞大的机器,迅速转动了起来!

  简浮生听完姜无忧的安排,不由暗自心惊。

  老家主平日一团和气,看着像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没想到此刻却是运筹帷幄,雷厉风行,尽显修仙世家统领的本色。

  今日午膳,姜无忧特意将简浮生请了过来。

  上午一番清查下来,竟从十余位家仆的身上搜出了“滞仙散”,简浮生当居首功。

  姜家的敌人倒也高明,十余位暗子全都挑的是凡人,干的也是些时常需要出门的采买的差使,此前姜无忧将监视的重点放在了家里的修士身上,反倒是一无所获。

  姜幼月吃着饭,时不时用余光瞟着简浮生,越看这家伙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也越发觉得这厮像是大师兄的子嗣……

  两人城府都挺深的!

  午膳刚用完,一个下人走进了膳房,冲沈慕白递上了一份请帖。

  沈慕白神念一扫,便将请帖扔给了姜幼月。

  姜幼月拆开一看,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原来各大宗门派来主持仙苗会的人,今日都已到了古月城,古月城主亲自做东,邀请她和大师兄于申时去伴月楼一聚。

  听姜幼月讲了下请帖的内容,姜无忧冲沈慕白拱手道:

  “到了这时候,我姜家也不用遮掩了,劳烦先生陪小女走一趟,将那秋菊的上家给揪出来,也好看看能不能翘出点有用的消息。”

  沈慕白淡淡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冲简浮生道:

  “简公子也一起吧,正好带你见见世面!”

  申时将至,简浮生跟着姜幼月和沈慕白,带着三个丫鬟向含光街行去。

  秋菊跟在简浮生身边,厚厚的脂粉掩住了她苍白的面色和泪痕。

  简浮生扭头看了秋菊一眼,叹了口气道:

  “装得高兴些,免得被人看出了破绽……家主既然将你交予我处置,你便可以放心,等明日事情结束,我亲自去救出你娘,还你二人自由之身!”

  姜幼月一听,回头瞪了简浮生一眼,讽刺道:

  “公子倒是会怜香惜玉!”

  简浮生眼帘低垂,充耳不闻。

  秋菊一介凡人,母亲的生死被修士捏在手里,能有什么选择?

  姜无忧将秋菊交给他处置,意思不就是饶这丫头一命嘛。

  今日的含光街,行人寥寥。

  街道两旁,古月城的护城军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两排,戒备森严。

  一旦有凡人走上街道,立刻便会被护城军给赶走。

  没有请帖的修士,也会被礼貌地通知不可靠近伴月楼。

  几人来到伴月楼近前,就见街道的两旁停满了一辆辆华盖车銮,拉车的除了高大骏马之外,还有几只威风凛凛的灵兽。

  其实姜幼月一行人,本也该坐着马车来的,可惜如今的姜家,被奶龙给啃得只剩下驴了……

  下人们用用还好,姜幼月可丢不起这人!

  姜幼月刚走到半月楼门口,就见一个女修从楼上跃了下来,急匆匆地冲姜幼月道:

  “姜师妹!大事不好啦!”

  姜幼月定睛一看,竟然是曹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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