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海树遮思慕,今夜露白满西山。
竹林深处的庭院。
小竹楼下升腾着明晃晃的篝火,娇憨的维娜丝趴在石桌上面,火光映照着几人的身影。
天上的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他们几个把王野送来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的时间,而竹楼的门始终紧闭着。
老魏把王野带进房间之后,便让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待着,于是牧流雪只好老老实实的看着这几个小家伙,端坐水潭之侧沉思不语。
因为除了小胖子之外几人都是第一次来做客,所以刘玉剑只好充当暂时待客的角色,前前后后的忙活了半天。
“喂,死胖子你能不能不要杵在那里,碍眼的很!”
维娜丝沉着眉头道,星晨叹了一口气没有搭腔,是谁都听得出这位小姑奶奶此刻的心情的糟糕,一句比一句不是滋味。
“不行,我再给他们两个护法。”
小胖子的回答斩钉截铁,同时瞪着一双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四方,那架势就好像他们此刻正身处龙潭虎穴。
“哼,那你最好一下眼睛都别眨。”
“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来来来,大小姐们吃个鸡腿?”
篝火处,奥斯卡蹲在地上摆弄着手中的家伙式,明月当空照,清泉石上流,魏老哥的这处院子挺讲究的嘞。
他的心情倒是谈不上好还是不好,只能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他对于王野老哥此番的遭遇表示很是同情,那家伙简直比那烈风河底还惨,整个人就像蔫巴的茄子一样。
奥斯卡扒拉了几下篝火,心中莫名的感慨不已,或许这就是命吧,自从王野帮他开了灵识。
这些日子中,他就模糊的感到这天地之间就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吧,说又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直到王野跟王册回归的那一刹,他好像猛然间发现了什么,但是却又转瞬即逝来不及感受。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点自己可以确定,那就是王野前辈,他绝对死不了,而且那家伙一路上好像还很是兴奋的样子。
因为在来这竹林的一路上,他就一直搀扶着王野,他清楚的可以感知到,虽然汉子身受重伤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但是汉子那惨白的脸上却时不时浮现出几下莫名的颤抖,还是他是第一次在这个家伙身上看到那种神情。
不仅如此,还有从汉子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玄妙的微弱气息,哪怕只有短短片刻,但是就足以就让自己的灵识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奥斯卡盯着面前炽热的火焰,此刻他终于对修行者这三个字,第一次有了立体而又清楚了认知。
那种来自灵觉的颤抖……那种恐惧,如同山崩的尖啸。
就仿佛有一双大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心脏,莫名的窒息感,让人遍体生寒,汗毛林立,让人如坠冰窟。
而且还是压制下的丝丝外溢,呵呵!
奥斯卡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色鸡窝,眼中是熊熊烈焰,此刻他终于第一次对觉醒那两个字,露出无与伦比的渴望。
手中的铁签子已经滚烫无比。
他缓缓起身,再一次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
那种颤栗的恐怖感。
实在是太让人迷恋了!
又见一轮明月,言念两处,杉树瑟瑟,四下无声。
一对少年少女盘坐在杉树之上,明月之下几朵云来来往往。
风声中少女眼神迷蒙的说着一段往事,少年则是安静的作为一个听众。
霜痕漆黑的长发飘动着,断断续续的倾述中,也为王册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今天的所有这些变故的原因,皆是因为灰眼的这黄金丘陵它的来历,是因为一个部族。
在霜痕的话中,秘闻缓缓拉开,这个神秘的部族于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发生一场意,外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在那个部族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献祭下的护族大阵被人破开。
整个族群血流成河,于一夜之间被灭,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这个族群全族上下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一活口。
随后的调查中,风铃哨所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猎荒,烈风河中流的三个大族在霜天楼的怒火中化作了灰烬。
“我只知道……那场变故之前爷爷因为一场外围的动乱,带领哨所核心家族的大部分战力离开了,所以那天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突袭……。”
“并且……一定有人通风报信,风铃……有人与他们内外勾连……,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如此的顺利……。”
讲到这里,霜痕已经是泪流满面,悲恸到浑身颤抖不已,少女抱着双膝把自己深埋其中,声如杜鹃啼血。
蝉声忽起,似乎天地都感受到了少女的伤心,无数的蝉音从四野的林间冲天而起。
“知了……吱~吱~吱~……。”
阵阵的蝉声连绵不绝,直冲王册的脑仁,身旁的姑娘埋首抽泣。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
王册此刻的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心疼,想不到一直雷厉风行的她竟然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或许这就是她冷冰冰的原因吧。
王册眼神哀恸看向身旁的哭泣的少女,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手举到了一半又停下了。
王册暗自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放下手掌,安慰人这事吧,属实有些不是很拿手。
晚风吹动发梢,王册安静的听着身旁姑娘的抽泣声挠了挠脑壳,哎!说些啥呢?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着。
气氛良久沉静,埋头的姑娘猛然间抬起头问道:“喂,王册,你说我这样说了一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无理取闹啊?”
王册看着霜痕顶着红彤彤的金鱼眼泡,一时间语塞:“呃,我这个怎么会呢?完全没有的事。”
“你说你哭了这么久了,来,我赔你喝一个,咱们放松一下心情!”王册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两瓶酒,笑着给霜痕递了过去。
“你说咱们今晚这也算的上是坦诚相见了,以后再碰遇什么事情,你可要提前打声招呼哦,之前事情咱们这就算是翻篇了……”
“嗯,翻篇,不对,姓王的,谁给你坦诚相见了……。”霜痕红着眼,却不知为何忽然破涕为笑,举手就要打人的样子。
不知是酒意的原因还是什么,霜痕的面庞泛起阵阵红霞,怎一个飞云红鬓,娇艳欲滴,霜痕气鼓鼓的瞪着眼睛阵阵青丝如瀑,或许是王册的话让她恼怒的缘故,满怀的伤心往事一时间竟被冲散了。
王册眼神明亮,放下酒瓶连声道:“行行行,是我口误,我自罚一杯,还望霜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莫怪……对了,我听你说了这些往事的秘闻,只不过十年前那时候你还是小娃娃吧?。”
其实王册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眼前这个可怜姑娘的身世基本上已经呼之欲出了,身为风铃大长老的孙女,却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哪怕一次。
事到如今,假如王册还不能从霜痕亲口所述的这段往事上猜出什么,那真的就是没脑子了。
这场风铃十年前的变故,一个部族被灭,毕竟就算王册再怎么反应慢,也能从霜痕的身上感受出那种对于父母逝去的悲痛,只不过既然霜痕没有细说,王册自然不好多问 王册看着面前的姑娘心中不免思绪万千起来。
十年前的霜痕应该还是个孩子,所以这些都是一点一滴她调查出来的?
不难想象霜痕口中的这些故事,少女既然说了出来,告诉了王册,那便有了因果。
十年前的风铃哨所,到底经历了什么王册自然是不知,但是从霜痕的话中,从风铃被调虎离山导致一个族群被灭,其中的阴谋,叛徒,深仇大恨……遗孤,最后就落在了眼前的这个布置成生灵之阵的黄金山林上。
随着王册问出的话,霜痕的神情再一次的低落了下来,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少女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霜痕不再盘坐,而是站了起来,她伸手拂去了脸上的泪痕,开始自顾自的整理刚刚散乱的秀发以及凌乱的衣衫。
与此同时王册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冷淡语气。
“王册,你很聪明,很有耐心,也很冷静,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家伙到底经历过什么,到了现在竟然都表现的如此……无懈可击,呵呵,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少女身上的气血之力迸发,酒气消散,哭红的眼泡开始消肿。
王册喝了口酒,皱眉道:“你希望我怎样?借机关系,拉近关系,追问到底,同仇敌忾……最后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实我可以陪你演一演的,只不过好像从你到了灰眼的第一天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有诚意……。”
话说到这个地步,霜痕也终于恢复了曾经的仪态,不过她还是白了身边的这个胆小鬼一眼:
“其实有时候,也挺希望你可以像奥斯卡那个白痴一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有资格知道的更多……。”
王册叹了口气:“大姐,我求你了,咱们正常点不好吗?”
霜痕眼见这家伙油盐不进,于是撇了撇嘴:“姓王的从你拿出酒水的那一刻,其实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劲。”
王册乖乖的抬起头笑道:“我知道啊!”
少女却忽然低头盯着少年的眼睛道:“哎,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做个交易好了。”
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少年少女莫名的对视着,山丘之上月华如海,金杉树林,蝉鸣阵阵!
王册:“所以到现在为止的这一切,还有你刚刚说的这一切,做了这么多,都是因为你看见为了复仇的希望,对吗?”
霜痕:“是的啊!其实还有一个事情,今天是我十三岁的生日。”
王册愣了许久:“那祝你生日快乐!”
两人不再对视霜痕重新坐回树干之上,姑娘神色哀伤道:“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王册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随即大手一挥道:“我同意你的提议,你这个买卖我很感兴趣,但是交易的前提必须以我的意见为主,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一切的始末,你要是同意,咱们就继续聊下去,不然我可就回了。”
霜痕冷哼一声,随即掸了掸衣摆神色,咬着牙道:
“好,一言为定。”
王册闻言:“你先别急,我要知道这阵法的具体来历,攻伐用途……以及激发条件。”
“没问题。”
随着少女再次回忆往事,她那双眼睛再次看向天空的明月,不过这次她的眼神不再是哀伤,而像是初升的骄阳一般绽放着无穷的烈焰、炽烈、坚决、燃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