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真的很像张居正,两个人都是弘毅之人,就是认准了目标,就会为之前进,哪怕路上有再多的风雨坎坷,也会不停地走下去。
这就是朱翊钧和张居正最大的共同点。
张居正很早就在计划还政的事儿,早到在皇帝问他,刺王杀驾案到底换到了利益的那一刻起,既然要还政,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而经过五年的积累,张居正认为皇帝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亲政。
更遑论,他现在就在西山,到京师不过五十里的距离,只要陛下需要,他这个宜城伯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师。
从今天起,他就是大明皇帝最大的底牌。
张居正离开了,一共三架马车,从西直门而出,前往了西山宜城伯府,一代首辅履行完了他主少国疑当国的职责,将天下还给了大明皇帝。
在张居正离开的同时,王崇古和王谦从北镇抚司天牢的雅间走了出来,所有天牢里的官员,只有王崇古和王谦得到了赦免,因为他们俩人的错和其他人的错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王崇古和王谦是挂印而去逃跑了,而其他人是要攻讦张居正和他的新政。
王崇古和王谦回到了家宅非常非常的低调,家里的门房,拉了一辆不显眼的一匹马拉的马车,就直接回到了家宅之中,没有搞什么去晦气的仪式,只是回到家中,沐浴更衣,算是去了晦气。
王崇古是有资格坐肩舆,也就是轿子,但是他选择不坐轿子,原因很简单,因为陛下不喜欢。
陛下两次到全楚会馆蹭饭,都在找张居正那个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据说里面还能入厕,朱翊钧实在是好奇,大明京师这窄胡同,三十二个人到底是怎么摆开,又是如何转向的。
宗室、勋贵也有人请肩舆,被陛下给直接否决了。
陛下不喜欢的坚决不干,就是王崇古的生存之道。
“老爷,外面来了好多的人!”门房匆匆的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说道:“朝官们,几乎都到了。”
“这帮狗东西,难不成真的是狗鼻子?今天元辅离开,他们不去送,我这刚出来,他们就上门来了。”王崇古嗤笑了一声,连连摇头。
此时的王崇古家宅之前,无数人排起了长队,都是来拜山头的。
在张居正丁忧夺情大战之中,王崇古入了天牢还能全身而退,那王崇古青云直上,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所以闻到味儿的狗,都已经跑到了王崇古的门前汪汪叫了。
王谦看王崇古的眼神带着玩味,甚至有几分狠厉,岁数不大,心狠手辣,他是皇帝的酷吏,是奇道反贪的刽子手,在有必要的时候,王崇古也是可以举办的。
没有人会知道,走到了权力巅峰时,这个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王谦收敛了眼神,低声说道:“都是见父亲现在要得势了,这之前反复攻讦父亲的一些个朝官,自然要过来拜会,否则父亲一挥手,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已。”王崇古吐了口浊气,面带不屑的说道:“儿呀,你记住了,咱们这大明的江山社稷,是靠骨鲠正气之辈撑起来的,而不是我和你,还有他们,都是小人。”
“小人是撑不起来江山的。”
王崇古告诉儿子一个道理,无论是这官场、还是这官厂,都是一样,撑起来的绝对不是趴在上面吸血的蠹虫,而是那一个个挺直了脊梁,将天扛起来的君子。
王崇古这里说的君子和小人,是道德上的,趴着吸血的蠹虫,全都是托庇在君子脚下,丑陋的虫子罢了。
“父亲现在不是要把江山撑起来了吗?”王谦不动声色的说道。
“是吗?哈哈哈哈。”王崇古听闻,也是脸色一喜,志得意满的长笑了两声,开始接见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
张居正走的时候形单影只,送行的只有梁梦龙、申时行、张楚城、李乐等一众铁杆的门下,因为其他人都来拜谒王崇古了。
朝廷的天要变了。
王崇古见到的朝堂大员,有葛守礼、范应期、王家屏、王锡爵、李幼孜等等。
葛守礼是作为晋党党魁前来恭贺王崇古从天牢里脱身,能从天牢里离开,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喜事。
而范应期和王家屏是葛守礼的哼哈二将,葛守礼到哪儿,这二位就到哪里。
王锡爵是正三品的掌詹士府事,而李幼孜是户部左侍郎,这次张居正丁忧,李幼孜是唯一上奏附和皇帝,请求夺情张居正的人。
王锡爵则是反对夺情张居正的魁首,王锡爵反对的理由,是之前的首辅杨廷和回乡丁忧,这张居正作为首辅不肯丁忧,恐有贪位之恶名。
“王学士,听说在太仓老家的别墅已经建好了?是叫南园?听说有三座桥、两阁楼、两个观湖亭,一个书阁,一个佛堂一个庵,水前后通流,嘉木卉无算,恭喜恭喜啊。”王崇古看着王锡爵语气不是很客气,嘴上说着恭喜,这话里处处都是揶揄。
王锡爵出身太原王氏,这是显赫大家,但是这家大业大,开枝散叶那么多年,到了王锡爵这个太仓王这里,其实已经没落了,但是这南园,占地就超过了一百二十亩。
全楚会馆和全晋会馆,不过八十亩。
两个观湖亭,三座桥,可想而知其阔气程度。
王崇古很不喜欢王锡爵,前段时间有道奏疏,前南京吏部尚书王本固上奏请诛吕宋林阿凤,海瑞这把神剑去查王本固有没有拿钱为私门说话,而这件事王谦在办。
王谦办倒是办了,王本固没拿钱,但的确是受人所托,但是这个托付的人,仅仅是个有三条三桅夹板舰的海商,说是听闻吕宋有海寇林阿凤,王本固才义愤填膺的上奏请诛。
逻辑上说得过去,证据上也十分的充分,就是海商和王本固交好。
王谦是那种坏到流浓的坏人,他可不认为事实如此,王谦选择了结案,静待时机,王谦不信王本固是义愤填膺上的奏疏,这里有事,而想要查清楚,就要先结案,让人放松警惕,而后潜伏在阴影里,静静的等待。
王谦有怀疑的人,怀疑的人便是面前这位,来自苏州太仓的王锡爵。
“同喜,同喜。”王锡爵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家里的新宅子落成了,这算是光耀门楣了。
“王学士,苏州田贵,还是要谨慎些好,那应天巡抚宋阳山、南京兵备太监张进、松江镇提督内臣张诚,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王崇古还是带着笑容,点了王锡爵一句。
这年头朝廷反贪的屠刀已经举了起来,一个一百二十亩的宅子,实在是有些耀眼了。
“谢大司寇提醒,都是乡亲们抬举而已。”王锡爵赶忙俯首说道,让他把宅子拆了他绝对不会乐意,那张居正在西山的宜城伯府,就有八百亩!
皇宫一共才1080亩,他张居正一个伯爵府,占地八百亩,严重僭越违制,那张居正可以建,他王锡爵不能建?
王崇古是个人精,他一看王锡爵的脸色,就知道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就懒得再说,又不是亲儿子,提点两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张居正的宜城伯府,是陛下内帑掏钱、皇庄出地、内官营造,那僭越也是奉旨僭越,抛开功绩不谈,张居正的宅子也是皇帝赐的,你王锡爵营造宅子的钱哪来的?
“张先生走了,这大司马的位置,是不是能动一动?”范应期试探性的问道。
王崇古看着范应期,笑着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到了范应期的面前,说道:“大司马?”
“谭尚书不是跟大司寇有间隙吗?当初大司寇入京提领京营,京营武备不振,大司寇从西北提举武将,谭纶应卡住不肯批复,最后闹得满城风雨。”范应期还以为自己称呼不对,不应该叫大司寇,应该叫谭尚书,或者直呼其名叫谭纶。
毕竟王崇古和谭纶的矛盾,人尽皆知,张居正在朝,还能压制,现在张居正离朝了,王崇古得势就在眼前,提前张罗着对付谭纶就是。
“你怎么不说党同排异,张居正走了,把他的张党也一起做掉?”王崇古的眼神更加冷厉。
“这张先生刚刚离朝,要不等一等?”范应期不明白王崇古究竟是什么意思,试探性的问道。
王崇古俯下身子,手突然掐住了范应期的脖子,而后开始不断的用力,王崇古长期在西北经营戎政,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环刀玩的出神入化,玩大环刀的人手劲儿都小不了。
王崇古掐的很用力,范应期挣扎着脸都憋红了。
“爹!再掐就掐死了!”王谦人都傻了,赶忙上前,阻拦王崇古下死手。
王崇古猛地将范应期掼到了地上,才吐了口浊气,看着范应期,眉头紧蹙的问道:“范应期,你是打算做张四维吗?到通惠河畔做个吊死鬼?”
“大司寇饶命,大司寇饶命啊!”范应期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缓了过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王崇古满是嫌弃的说道:“我看你是蠢,日后这种话,万万说不得,最好在心头就没有那个念想,明白吗?”
“你蠢,不明白,我来告诉你为何不可。”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突发恶疾,住到了解刳院,结果大司马也在,你猜陛下会下旨救大司马还是我王崇古?”
范应期眉头紧皱的说道:“都救吧。”
“都救,但是两个大医官,陈实功和李时珍,都会到大司马的病榻前,我这儿能分到两个御医就不错了。”王崇古嗤笑的说道:“亲疏有别。陛下对大司马那是关怀,生怕大司马磕了碰了,我就是陛下的臣子而已,这便是差别。”
“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吗?”王崇古再问。
范应期摇了摇头。
“果然极蠢,你要攻讦大司马,就是攻讦张党,攻讦张党,就是反对新政,你怎么不去把西苑宝岐司、广寒殿点了呢?咱们全都诛九族,还快点。”
“你想死,别连累整个晋党?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
王崇古坐定,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应期,非常不满的解释着,自己为何气到要亲自动手,甚至差点把人杀了,张居正是离朝了,不是死了。
对于陛下而言,十岁登极时,国家风雨飘摇,张居正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底蕴,把大明经营到眼下这个地步,那是再造大明的功绩。
攻讦大司马,陛下一定会以为这晋党要火烧西苑,不把整个晋党连根拔起,他王崇古跟范应期的姓!
“范应期,我再说明白点,张党是张党吗?不,张党的根儿是帝党。”
“元辅的儿子入了皇家格物院,摆明了不想参与政事儿,张党不是张居正的朋党,是陛下的帝党,张居正离朝,目的就是把张党还给陛下,你攻讦张党,就是在攻讦陛下啊,你是真的不怕赵梦祐和戚继光,领着兵把你家给踏平了吗?”王崇古把事情解释清楚和明白。
张居正在政治上有且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陛下,张居正的一切,都是要留给陛下的,而且也在那么做。
“我明白了。”范应期诚惶诚恐的说道。
王锡爵略显有些失望,王崇古已经被张居正给打怕了,哪怕张居正离朝了,只要张居正还活着,王崇古就不敢反对新政,这让王锡爵非常的失望。
浑水才好摸鱼。
葛守礼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和王崇古聊起了朝中的大事,张居正丁忧夺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代表朝政停摆,相反运作良好,主要还是九月京营出征全宁卫。
打还是不打?晋党内部要统一声音。
一直到日暮时分,葛守礼才带着范应期和王家屏离开了,而后王锡爵等人也离开了王崇古的家宅。
“恭喜父亲,过了这入阁的最后一关。”王谦十分真诚的说道。
王崇古则是看着王谦,满是怀疑的说道:“儿呀,你不会是要把你亲爹送到刑场,才肯罢休吧?不会吧?难不成我默许了范应期的做法,你就要把我送到刑场去?”
“有这个打算来着。”王谦想了想,选择了实话实说,亲爹也不是不能办,张四维还是王崇古亲外甥,王谦不照样下得去手?
“来人,拿我的大环刀来!”王崇古气急。
“爹!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王崇古气急怪坏的说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你也是我儿子,老子今天就是要清理门户!”
王崇古真的是被气懵了,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孙子,这个独生子,不要也罢,的确,他王崇古的确是条大鱼,朝臣们盯着也就算了,他亲儿子整天盯着他,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了!
“爹,你消消气啊!”
“逆子,吃我一刀!”
王崇古最终还是没有痛下杀手,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父亲,王锡爵今天来,就是探父亲口风的,那范应期也不是真的蠢,就是故意卖蠢而已。”王谦为老爹分析着刚才的局面。
“我教训范应期,是因为范应期是咱们晋党的人,是自己人,看似说范应期蠢,不过是说王锡爵蠢罢了。”王崇古嗤笑了一声,王锡爵听懂了,但是不认同。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王锡爵想看看这新阁臣的政治光谱,而范应期可不是个蠢货,光收银子不办事的范应期、王家屏,绝对不是不懂朝中局势的蠢材。
葛守礼憨直,可是范应期是个人精,突然说要攻讦谭纶,就是在试探。
王锡爵在试探,范应期同样在试探。
范应期犯蠢,是葛守礼要试探王崇古,葛守礼老了,晋党迟早要交出去,那王崇古就是不二人选,没有比王崇古更合适的人了,可王崇古入了阁,会不会拉着晋党一起向地狱狂奔,葛守礼自然要看看。
朝堂的政斗是个零和博弈,在严酷的斗争中,一方获利,必然会有一方受损。
所以,身在这个最大名利场里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打自己的小算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连亲生父子都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名利场,焦竑和张居正这类的人不喜欢,那是真的不喜欢。
万历五年六月初三,大明的朝会如常进行,朱翊钧整理好了自己仪容仪表,等待着净鞭三声响后,朝臣们鱼贯而入。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在次辅吕调阳的带领下,十分恭顺的见礼。
“免礼。”朱翊钧平静的说道:“先生父亲弃世而去,先生悲痛欲绝,朕亦感同身受,前日先生已经离开了京师,前往了西山丁忧守孝。”
“自今日起,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吕调阳,转建极殿大学士领文渊阁主事,刑部尚书王崇古,以太子少保进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辅弼国事。”
朱翊钧首先打破了一个惯例,那就是大明朝的内阁名单,不经过廷推直接任命。
其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谓之廷议;
其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但是关于王崇古入阁之事,朱翊钧并没有召开廷推,直接宣布了他的决定,让群臣一片哗然,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王崇古被释放后,一定会入阁,但是这不廷推,直接任命,也是让朝臣们格外意外。
这不合规矩。
廷推内阁辅弼之臣,是臣权中的核心权力,皇帝只能选择同意还是不同意,但是这份名单,是由廷臣们推举出来的。
崇祯年间,崇祯皇帝为了争夺内阁任命之权,搞出了金瓶抽签法,没错,就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孙丕扬,在万历二十二年担任吏部尚书后,搞出的「掣签法」,以抽签决定官职。
而这个掣签法一直用到了清末。
而朱翊钧不用如此,这是张居正留下的来的尊主上威福之权的政治遗产,朱翊钧完美的继承了它,并且使用了这个遗产。
王崇古颤颤巍巍的出列,五拜三叩首的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陛下,臣惶恐,臣乃戴罪之身,蒙陛下不弃,宽宥臣大逆之罪,臣无德无量无仁无义,不过聚敛兴利之奸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司寇要抗旨?”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好奇的问道。
王崇古吓了个激灵,阻拦张居正夺情的贱儒,真的该死,张居正在朝的时候,他这样拒绝过了皇帝很多次,屁事没有,皇帝还是恩荣不断,又是鹤氅,又是国窖,现在稍微推辞一下,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上来,这谁顶得住?
现在张居正因为言官胡说八道,被迫致仕,陛下真的是越来越薄凉了。
言官诋张居正为不孝,斥张居正为贪位,詈张居正不肯丁忧为禽兽,现在张居正走了,这薄凉的皇帝,谁来劝仁恕?
“臣…不敢。”王崇古颤颤巍巍的说道。
“陛下圣明。”万士和立刻出列,带头喊万岁,他再站队,也是带着群臣站队,陛下的决策,你是拥戴还是反对?拥戴就跟着一起喊圣明,不拥戴,可以沉默,至于反对,那就憋着。
皇帝的霸道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帝还未大婚,年纪幼冲,又失去了太傅这个朝堂支柱的力量,哪怕是虚张声势,也要表现出霸道了。
海瑞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臣请诛国贼!都察院御史诬告成风,此恶习,非雷霆无法纠偏,今日朝中有国贼阴谋联袂,结党营私,党同排异,不胜不止,此风绝不可涨!”
“户部右侍郎雷应志、许云涛,右副都御史张佳、佥都御史孙训等二十七臣,诬告朝中大臣,按大明制诬告反坐,既然是污蔑,以斩首论罪为宜!”
海瑞请诛国贼,海瑞给出的罪名并不是通倭,而是诬告犯罪。
大理寺卿陆光祖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这二十七逆臣之中,有雷应志、许云涛、张柱、刘东兴等人,有通倭之实。”
“可有实证?”朱翊钧冷漠的问道。
陆光祖俯首说道:“有长崎报关文书若干,以刘东兴贩鸟铳、火炮等物至长崎,转运倭国,贩售给织田信长。”
徐渭整理了之前长崎港报关的一些旧案,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儿。
朝臣们议论纷纷,不得通倭是大明的政治正确,尤其是到了东南倭患后,通倭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光祖说的长崎旧案,只是其中一份关键证据,是将其他证据变成证据链、变成铁证的关键证据,既然他敢在大朝会说这件事,就表示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不是在冤枉好人。
但大明的通倭,其实也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若是真的论通倭,册封了倭国室町幕府,并且准许室町幕府朝贡的成祖文皇帝,算不算通倭?徐渭、孙克毅、麻锦,人就在倭国,算不算通倭?
但是贩卖禁物至倭国,那是通倭大罪,按制当诛。
王锡爵出班,俯首说道:“陛下,天下九经,行之者一,曰仁。尧知鲧之不可用,可谓知人之智矣。既知之而复用之者何?盖陷溺之民不可以坐视,此又急于救民之仁也。然伯鲧卒无成功,可见无德的人虽有才能,终不能济国家之事。用人者不可不审也。”
“陛下,言官言事,乃是太祖高皇帝所设耳目之臣,风闻言事,是职责所在,何为忠?责难陈善为忠,小节有亏,大节无损。”
“恳请陛下宽宥一二。”
王锡爵以仁出发,为这些人求情,说是小节有亏,大节无损,小节自然是赚赚钱,大节自然是责难陈善骂皇帝,这才是国家忠臣。
如此苛责言官,恐怕天下言路闭塞,国家有了危难,就没人有仗义执言了。
朱翊钧笑了笑,张居正不在朝中,这些人的尾巴,果然就露出来了。
王锡爵在念经,念经,朱翊钧还真的不能治罪,圣君当然要行仁政,王锡爵念得没错。
“尧知鲧之不可用,王学士是说,先生是鲧了?”朱翊钧用出来读书人的打法,断章取义,抠字眼,先给王锡爵扣一个大帽子出去。
王锡爵听闻,脑子嗡嗡的疼,这是皇帝?这根本就是个读书人,一出手,就是断章取义。
他无奈的俯首说道:“张江陵以羁单寒士,致位台鼎。先帝临终亲握其手,属以大事。及遭遇圣明,眷倚弥笃,宠以宾师之礼,委以心膂发之托。渥恩殊锡,岂独本朝所无,考之前史,亦所希觏,此乃君圣臣贤之景象,臣诚无此意。”
“是吗?先帝临终握的是新郑公的手,不是先生的手啊。王学士,先生教朕,天下九经,行之者一,信实而已,你却说是行之者一,唯仁,是先生教错了吗?”朱翊钧话里的重点,还是王锡爵在攻讦张居正。
“江陵先生所言…极是。”王锡爵嘴角抽动了下,这皇帝真的很是难缠。
“通倭是信实,大明会典有云:通倭贩运禁物当诛。”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问道:“王阁老以为呢?”
“杀!”王崇古没有任何犹豫,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就是个泥塑阁老,除了之前管的事儿,其他事皆从帝意。
王锡爵是很失望的,王崇古之前可是没少往迤北贩运各种货物,尤其是盐,盐也是禁物,但是现在王崇古说杀,就不怕日后陛下用这个罪名杀了他王崇古吗?
王崇古现在也没少阴结虏人,他跟三娘子关系很好。
汇报下昨天请假的理由,长期久坐脖子有问题,去医院看了看,回家就晚了点,不是颈椎病,就是落枕了,只不过比较严重,今天恢复了一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