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已经隐匿不见,上下左右不见边际,如同无尽深渊。
十二跟合抱粗的柱子直穿天际,柱子之上刻画着一个个泛着清光的玄妙的符纹,与空中漂浮的神字交相辉映。
一道道铁锁横空,连成一张密网,将十二根柱子串联在一起。
既美丽却又叫人心畏。
“去吧,她在等着你”,景舟拍了拍月儿的肩膀,手中柔劲往前一送,将她送到了前方的一处冰台之上。
“此处虽是牢笼,亦是一座极美的地方,可见在东皇阁下心中,炎妃仍是有着不少分量。”景舟轻轻道了一句,看向冰台之上那一朵朵樱花。
朵朵樱花生在无尽虚空。
空中虽无土,却枝桠遍生,粉花环绕,如梦似幻。
大司命与少司命齐齐顺着景舟的目光看去,朵朵樱花无风自动,飘落而下,宛若花雨。
“好美的樱花”,大司命喃喃道了一声,这一刻,她竟看的有些痴。
少司命抬起右手,轻轻捏住一朵樱花,只是一接触,那朵樱花便如同一滴水滴入湖中,化作清光,融化了开来。
少司命睫毛微微抖动,又捏起几朵樱花,这次自她指尖散出一抹绿光,数朵樱花缠绕在绿光之上,粉光闪闪,如同她中指上的那朵幽兰。
景舟见二人被这樱花所吸引,不禁笑道:“此处亦有一个极为雅致的名字。”
大司命、少司命又齐齐望向景舟。
景舟道:“你们不妨猜一猜。”
大司命道:“属下觉得,此处竟然生满樱花,名中应该有樱一字。”
少司命轻轻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认同大司命的话。
景舟笑道:“接着说,你已经快猜对了。”
大司命道:“既然此地与紫贝水阁毗邻,以属下看,名字当与紫贝水阁相似,所以此地叫樱阁。”
说完,大司命望向景舟。
景舟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此地虽美,却也是牢笼,所以它不叫樱阁,而是叫樱狱。”
“走吧,给她们两人留些时间,我们过一段时间再来。”
“这蜃楼之上,还有一处地方亦是美丽不已,我带你们去转转。”
余昏渐隐,月华初上,景舟方才返回樱狱。
“谢谢”。
炎妃朝着景舟点点头,双手一送,将月儿送到景舟身前。
景舟道:“无需客气,数十年过去,你我也算是朋友,只是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怪罪,燕丹所中的六魂恐咒,乃是大司命出的手,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毕竟事关苍龙七宿,只要那个盒子一日没有落到阴阳家,即便是大司命不出手,也会有星魂或月神出手,或许是我也未可知。”
炎妃凄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眼角滑过一滴泪。
身为东君的她,又如何不知道燕国的那个铜盒对阴阳家的意义,何况燕丹又一直率领墨家反秦,站在阴阳家的对面。
要怪,只能怪他爱错了人,怪燕丹生在王室之中。
“月儿你无需担心,她在墨家过得反而比在太子府还要快乐,这一段记忆,我先帮她隐匿起来。”
说完,景舟身影晃动,穿过层层阵法,人已出了樱狱。
将月儿悄无声息的送回桑海客栈,景舟回到琴韵小筑,此时小筑中灯烛明燃,温黄的灯光中,已经坐着三人。
“章邯见过国师!”
“哈哈哈,原来是章将军,这可是稀客。”
景舟撇了一眼张良,只见他嘴角含笑,自顾倒茶浅饮。
“章将军请坐,无需客气,你瞧韩信这小子,吃的多欢。”
自从那日黑麒麟被识破后,又过了三日,韩信才回到紫兰轩。
人生龙活虎,丝毫未伤,这倒是叫景舟对韩信保命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
韩信顿时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略有羞意道:“公子,你不是说过,这糕点既然已经做了,不吃也是浪费……”
景舟笑道:“你接着吃,放心,不扣你工钱。”
韩信闻言又低头吃起糕点来。
章邯看了韩信几眼,将这人的人记在心中,“敢问大人,罗网之事…”
景舟道:“章将军不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章邯道:“章邯有一事不解,为何大人要插手帝国内部的斗争。”
阴阳家的人,不论是星魂,还是月神,章邯都有接触,虽居高位,身份尊贵,却从不干涉秦国内部之事。
唯有眼前这人,不但插手,且是与帝国对锋利的兵器罗网作对。
景舟道:“章将军可知,罗网的来历?”
章邯摇了摇头。
张良又酌了一口茶,缓缓道:“罗网历史悠久,甚至比帝国还要悠久,其根之深,不可预测。与其说是帝国选择了罗网,倒不如说是罗网选择了帝国。”
韩信抬起头,饮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糕点冲下去,附和道:“所以,罗网是件凶器,随时都会嗜主,李斯虽是罗网的首领,却难以调动罗网半分,即便是自己,也会有可能被罗网所杀。”
章邯道:“所以这是大人的解释?”
景舟笑道:“难道这解释还不够?”
“章将军若是想听,还有一解释,此时的罗网,已经不再想做棋子,而是要做这下棋之人。”
章邯心神巨震,便是韩信也停了下来,将手中糕点放在桌上。
张良见景舟点头,将手中茶饮尽,把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这一夜,章邯在琴韵小筑待了许久,至二更天时分,方才离去。
荧惑守心,天降流火。
三六东郡,异像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北方狼族大举南下。
大地震动,尘土飞扬,原本已经躺下安歇的百姓,一个个伸出头来,只见街道之上,灯火通明,铁骑浩浩荡荡,气势如虹。自桑海城内,一队队黄金火骑兵延绵成一条火线,将黑夜烧的通红。
扶苏的车马亦在这一夜,由影秘卫护送着,从桑海城离去。
紫兰轩 张良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两条火线,一头黑发被风吹起,嘴角含笑,如玉的脸上露出一股丛容之色。
紫女摆弄了一下架子上的几盆香草,见张良久立在窗边,远远问道:“子房,你在哪里站了大概有多久了?”
张良唇边略过一抹浅浅的笑,“不多,刚好半盏茶的时间。”
紫女道:“你们俩又在谋划什么?”
张良素来稳重,能叫他自内而外露出喜意,十多年来,紫女也未曾见过几次。
“景兄曾说过,天降异像,足以叫心怀不鬼的人大做文章,之前我不解何为异像,此时方知乃是天降流火。这异象,足以叫那张网急不可耐了。”
这时,韩信自外面走进来。
依旧是那件褴褛的破衣服,肩上用半新的灰布包裹着那把未曾出过鞘的剑。
张良不禁摇头苦笑,这几年韩信替墨鸦接过百鸟后,赚到的工钱不在少数,可他却依旧是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换,也不知他那钱,都用来做了什么。
张良甚至都觉得,除了紫女姑娘,在他所认识的人眼中,韩信应当是最有钱的,至少要比终日接各种任务的卫庄,不会穷多少。
张良心下微微一叹,问道:“都安排的如何?”
韩信点点头,“扶苏回到咸阳之前,朝内便会上奏立储君之位。”
张良笑道:“如此这张网,便会急着下手。始皇死而地分,亡秦者胡,没了扶苏立这三字,那位赵大人想来此时已经够心忧的了。”
此时张良才知当初为何景舟要等盖聂。
从天而降的流火,温度之高,连铁都能融化,寻常人在第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更何况是要在上面留痕迹?
而要抹去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在陨石之上留下的痕迹,却又不留破绽,则要更难,这天底下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就是不知景兄此时如何了…”
张良轻轻道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远处的两条火线。
天降流火的消息八百里加急被送往咸阳宫。
嬴政握着手中的竹简,脸上阴晴不晴。
“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几个字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的敲在他的胸口之上。
嬴政冷哼一声,将竹简仍在桌上。
他要做千古一帝,秦国自然要千秋万载。
随即,嬴政挥笔写下一道密令。
神农堂 “大哥,你都一连叹了三十六口气了!”刘季身子松散的依在湖中亭的一根柱子上,手里拎着半壶酒,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朱家双手托着脸,叹息道:“刘季老弟,我愁啊~”
刘季扬起酒壶,往上一抛,酒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哗啦落了他一脸。
刘季擦了擦脸,暗道可惜。这一招是他无意中看景舟喝了一次,觉得潇洒,便有心要模彷,只是至今为止,已经瞎了好几壶酒,他依旧没能学会。
“大哥你有什么好愁的,这几年咱们神农堂,在景公子的帮助下,早已压过了烈山堂,要我说你就是多心。”
刘季随口道了一句,拎起酒壶迎着光看了看,壶中酒已经见底。
朱家叹气道:“刘季老弟,这东郡有流火降世,本就够我心烦的了,没想到神农令这时候又出现在江湖之上,以我看来,这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刘季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咱们和百鸟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