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玲没有对那个马老太和男人解释自己的能力。那两个人似乎也不用莫晓玲多说话,就已经相信莫晓玲是真的有办法杀死自己,也相信莫晓玲一死,他们也活不成。
两个人一边愤恨不平,一边带着黑姐和莫晓玲重新回到腥臭的车上。
车子发动,前往最近的医院。
那个男人下车后,先找医院的人要了轮椅,推着两人前进。陪同的护士很惊讶,询问了两人的受伤经过。她们自然不能说真话,只说是碰到了宠物,被抓挠出来的伤痕。
莫晓玲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只能听着医院嘈杂的声音,等着两个人接受检查和治疗。至于医生护士相不相信他们的说辞,莫晓玲已经顾不上了。
莫晓玲的眼皮被人扒开,眼睛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眼睛睁着,眼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医生询问了几句,莫晓玲的回答都是看不见。
之后,处理了伤口,又被安排去做其他检查。
莫晓玲和黑姐分开了。推着莫晓玲的是那个马老太。她一声不吭的,走得也很慢。
莫晓玲的眼睛闭了起来,靠在轮椅上,还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解决副作用的隐患。
轮椅颠簸了一下,可能是进入了电梯,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沉闷,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有人在窃窃私语,说着探望病人的事情。
电梯停下,有人走出去。
电梯门又关上。
几次之后,莫晓玲被推出了电梯,行了一段,进入房间,被要求移动到病床上。
那个马老太自然不会温柔体贴地照顾莫晓玲。
莫晓玲摸索着,自己爬上了床,躺好了。
可能是要拍片子。
我听到了机器运行的声音,病床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过了一会儿,医生说好了,让莫晓玲下来。
莫晓玲又是自己摸索着下床,坐回到轮椅上。
轮椅被推到了走廊上。
取报告需要等待,马老太可能就坐在这边,也让莫晓玲呆在这边。
走廊这一块挺安静的,就对面有两个人,在小声交谈。那两个人似乎也是等着拿报告的。更远一点,声音就更加嘈杂,听不清都在说什么。
莫晓玲很安静地坐着,闭着眼睛。
我已经不再感觉愤怒,而是有些胆寒了。
莫晓玲到现在为止少了多少人,我没有去精确计算,可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个了。
我从莫晓玲的记忆中也得知,她混的灵异群、灵异论坛不是一两个。三十年的人生中,至少有一半时间,她都在做这件事。因为和黑姐结识,她这两年看到的死亡现场也变多了。黑姐的计划和她的能力可以说是相得益彰。她能激发黑姐那些目标的负面情绪,不管是恐惧、仇恨,还是求生欲,都会让黑姐的目标变成更厉害的养鬼材料。而黑姐多年布局培养的材料也能承受更多的死亡场景副作用。
莫晓玲原本以为,她们两个能这样携手合作很长时间,收获越来越大。金珊珊不过是这一过程中最为硕大的一棵果实,让两人“暴富”两三年,等着下次大开张。
可没想到,金珊珊这颗苹果蕴含了剧毒,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现在还拖累了她们,几乎是坑死了她们。
莫晓玲只是略微感到愤怒,但她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按照既定目标,一个个杀死那些人。
忽然,莫晓玲听到了一点动静。
坐在她旁边的马老太动了动。
莫晓玲侧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她才刚失明没有多久,还不习惯自己的这种状态,总会下意识地想要用眼睛看。
我也是一样。
本以为这样看过去,会看到黑暗,没想到我借助莫晓玲的眼睛,看到了东西。
脚步声响起来,一个女人狼狈奔跑着,从走廊一头冲过来。她捧着小腹,身下还有血液,不断顺着两条腿流淌,又滴落到地上。
血流得不多,只有两三滴。她跑得踉跄了一下,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着墙,回头看了看,又继续往前。
她在躲避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
莫晓玲惊呆了。
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死亡场景。而她一想明白,我就接收到了她的这个意识。
死亡场景……
我一边看着,一边觉得眼熟。
这个念头就不属于莫晓玲,而是属于我了。
那个女人形容狼狈,披头散发,穿着的是医院的病号服。
我不应该认识这样一个人,可我觉得她眼熟。
我立刻往青叶的那些档案中联想,再联想我做过的梦境。
我觉得眼熟又不认识的,只可能这两件事中看到过的人了。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女人已经跑到了我们面前,推开应急楼梯的门,冲了出去。
她想要下楼,却是绊了一跤,摔在了面前的楼梯上。那一下,看着就非常疼。
女人抽着气,一下子起不来。
她跪在地上,下身的血液又涌了出来,有点儿像是小产。
我也只看过电影电视里女人小产的样子。导演总是拍摄女演员腿上滑落的血珠,表现这个意思。
可女人的这个出血量,已经是血崩了,不是一两滴血。
她惶恐地呻吟着,翻过身,躺在楼梯上,恐惧地瞪着自己的下身。
她的手颤抖着,脱下了自己的裤子。这么一个姿势,她的下体就暴露在我的面前。
我顾不上避讳,先是瞪圆了眼睛。
从女人的腿间,有东西探出来,如同蛇,细长条,还在晃动。
那个沾满了鲜血的东西从女人的身体里钻出来。
我都好像能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女人也看呆了,身体都在发抖。她发不出惨叫声,只能躺在台阶上,仰着头,身体抽搐。
她艰难地举起手机,拨电话,说话声却是模糊的。
莫晓玲看到的死亡场景总不是那么详细清晰,和我梦境的情况不太一样。
滴答滴答……
血液流淌下来的速度变快了,那个东西也挣扎得更加厉害。
我发觉那些东西不是蛇。比蛇要细长,而且没有脑袋。它更像是蚯蚓,或者绦虫之类的寄生虫。第一条还没有从女人的身体里完全钻出来,第二条、第三条就抢着要出来了。
女人张着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胸口剧烈地起伏,又慢慢变成了没有起伏。手机掉落在地,滚下了台阶。
鲜血喷出,虫子也被冲了出来,落在地上一滩一滩的。
莫晓玲感觉到反胃,更觉得恐怖。
下一秒,女人彻底死了,瘫在台阶上就那么不动了。那些虫子也融入了血水中,消失不见。
莫晓玲的眼前重新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想起了那个女人是谁。
青叶档案中“尿路感染”的委托人。那个女人死了之后,青叶的人才赶到,拍下了现场的照片。
他们没有找到命虫,这会儿,我通过莫晓玲的眼睛倒是看到了。
马老太忽然凑到了莫晓玲耳边,说道:“你前面是一个杂物间,我从里面感觉到了不少怨气,应该是有人惨死在了里面。对吗?”
莫晓玲没回答。
她看到的并不是储物间。
那个女人被命虫杀死在了楼梯间才对。
这么说,这医院改建过?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一瞬的思维闪光太快了,我没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