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心殿外,一道身影撑着油纸伞,听着自殿中传出的琴声,陷入失神。
悠长的古韵,低沉枯涩,并没有多少婉转的转折,却是能让人最直观的感受到,奏曲之人此时的心境。
清河澈影,表里泓澄,却蒙有一层澹澹的赤色霞光。
初见之时,可能会将其当做晚霞,若是细看,那霞光慑心夺魄,瑰丽非常,映照出无边杀业,以及血海尸山。
鉴于大环境如此,
隐约间,似有境界在破碎,更见万灵伏尸,神魔喋血。
随即,历史翻页,一簇薪火将信念传承,造就这天下数百年清平盛世。
声声剑鸣传彻,一点澄澈剑光承接过去,立身现在,而后映照未来,百姓安居乐业,遗憾尽归圆满,与先前所见形成了两个极端。
粹心殿外,撑着油纸伞的身影,周身萦绕着一种剑意雏形,化作自身道路的有形体现。
在悠长的琴声中,逐渐成型,完善。
「天地人神鬼共拜剑皇!」
冥冥之中,似有一句谶言随琴声回荡,若有若无,难寻其踪。
平心静气后,谶言重新萦绕在耳边,经久不消。
一时,一日,一月,一年……
春去秋来,过往的儒生每日都能看到,有一道身着白色儒衫的身影,撑着油纸伞,立在粹心殿前。
「剑意越发凝炼了,有十年了吧?」
远方,两道身影路过,其中身着黑色儒衫的身影语带询问。
一旁身着白色儒衫的身影颔首:「十年了。」
在他们的眼中,十年的时间并不长,对修为高深的先天人而言更是如此,一次打坐修行便不会少于这个时间,若是偶尔灵光一闪,不眠不休思考几个月也很正常。
「以他如今之进境,苦修十年远远达不到,能有此番机缘,也算一件幸事。」
两人将目光收回,并未停留,立在粹心殿之前的那道身影,正是两人之好友——仙墨因果。
迈步前行中,凝渊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继续询问道:
「说起来,云骞你如今积累已经足够,要尝试破境吗?」
「现在破境还太早了,若是只能成就那太极之境,岂非显得我太过于无能?」映云骞闻言,却是出言反问道。
评剑会一行,让他放下那段过往,念头通达之后他之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破境,而是准备继续积累自身底蕴,争取破境时厚积薄发,一步修至太始之境。
凝渊轻笑道:「哈,又要准备前往校场吗?」
前方是一道岔路,看身旁之人的动作,两人显然不同路。
「武道嘛,一日不练十日空,正好约了朋友。」
映云骞语气很是随意,他之功体,与寻常儒生有所不同,想要有更高的成就,自然需要平日中勤加练习,不可懈怠,不可失了锐气。
「那便就此分别,我要前往授课了。」
「回见。」
「请。」
十载春秋,立在粹心殿前的仙墨因果,却是恍若未闻。
就在映云骞与凝渊离去不久,殿内琴音倏然而止,立在殿前的身影,亦缓缓自顿悟中回过神来。
当他以自身气机与天地感应,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年时光,仙墨因果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来自于长辈的摧残。
虽然,就在这十年之中,他之进境已与前来粹心殿前,可谓天差地别,一直潜修的 平乱诀,如今竟是已经正式入门,并小有所成,这无疑是极其骇人的。
按照他原本的规划,自己若是选择通过苦修,要行至这一步,至少还需百年光阴。
就……
有些吓人。
仙墨因果甚至在想,师伯这一手,等他将来修为有成,是不是也能借鉴一下?
下一瞬,他迅速将翻涌的心绪平复,将方才所见的一切深深埋进心底,彷若,方才所见之景,只是不曾出现过的错觉。
一个人的心态,对个人的影响十分巨大。
仙墨因果将油纸伞收起,而后真元运转活动了一下筋骨,此刻他之内心有些忐忑,因为,关于师伯的过往他并不知晓,只是曾听两位师尊与师祖讲过一些。
如今窥得冰山一角,实在太过震撼。
哪怕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亦很难做到。
此时,只闻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自粹心殿内传出:
「既然醒了,那便先进来吧。」
殿外的仙墨因果闻言,心中一叹,迈步进入殿中。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道风采绝伦的身影,是无数儒生心中最为崇高的那一轮昊日。
他再一次,想起了先前见到的场景,此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蔺重阳将书桉上的万壑松风收起,化出一张座椅在书桉旁,与仙墨因果说道:
「先来坐,若是有不解之处,可以直接问。」
「多谢师伯。」
行礼致谢之后,仙墨因果行至桉旁坐下,打了一番腹稿,而后出言道:
「师伯,若是天下大同,先天人与寻常人能够平等相处吗?」
「怎会突然想起这个?」蔺重阳目光一凝。
志新与凝渊走的路并不相同,不过,这种事情确实像凝渊能做出来的,若是自己的理想连亲友都无法说服,那还谈什么理想。
仙墨因果颔首:「先前在与凝渊辩论时,曾谈起过这方面,只是我们二人阅历皆有所不足,单是理论上,谁都说服不了谁。」
不过,他的话语还是比较含蓄,没有直接把好友卖掉。
如果凝渊与他的理想,不是由蔺重阳一手带出来的话:
「关于天下大同,你曾经便已下过定论,你想要问的,应当是关于凝渊的理想吧。」
既然瞒不过,仙墨因果索性坦然道:「是。」
「对于苦境绝大多数武者与势力而言,即便是最为凶恶的邪魔,都不及凝渊那理想的万分之一。
他之理想,可以看做是世间烽火的源头。」
人人皆可成先天,无异于是在直接刨某些势力的根,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一旦暴露,被打成邪魔外道,三教正道人人得而诛之是免不了的。
而且,像这种事情,非是一人之力能够做到。
仙墨因果心中,有些替好友担心:「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说到底,他还是年纪太小,吃了阅历的亏,若是换作夏承凛,必然能一眼看到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