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在林风的尸体上,发泄着这段时间积攒的怒气和戾气。
带人围我?
临阵突破?
爹是宗师?
老子打死你,你就是个尸体,怎么不蹦跶了?
这林风可算是把他恶心坏了,要不是杜冲杀出,这一次他就栽了,想到三年后的沉渊魔劫,想到会死在魔劫中的妹妹,顾阳就恨不得再给他两拳。
直到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顾阳停下拳头,喘了几口大气,眼中的暴戾之色慢慢退去。
杜冲拍拍他的肩膀,道:“杀得好!”
顾阳看到杜冲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不过那两个捕快已经死了,倒在地上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被人生生扭断了脖子。
“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杜冲赞道,顺便还拍拍顾阳金色的脑袋,发出铛铛的声响,啧啧称奇。
这可是金刚不坏神功,号称天下第一横练神功!
顾阳撇撇嘴,笑骂道:“得了吧,你这样子可比我惨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滂沱大雨也浇不灭这冲天的豪情。
雨夜并肩杀仇敌,当真痛快!
当浮一大白!
顾阳收起金身,扶着他的胳膊,两人准备离去。
“这点小伤算什么,老子还能打十个,要你扶?”
“呵呵,有种你别吐血呀,你看你还吐……”
两人笑着走了几步,顾阳突然诧异道:“雨停了?”
只见两人身上不再有雨水落下,那倾盆大雨仿佛一下子停歇了,天公骤然变了脸色。
但杜冲的面色极为凝重,道:“不对!”
因为在百丈之外,依然还在下着雨,只是他们百丈之内,云消雨散,宛如换了天地。
“运转金身!”
杜冲立刻提醒顾阳,而顾阳毫不犹豫的开启了金身,璀璨的金光再次亮起,那坚不可摧的神韵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他们方圆百丈内被彻底禁锢了,一尊巨大的真气熔炉笼罩四野,炉外大雨滂沱,炉内炙热如火。
仿佛连鲜血都要被点燃,顾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鲜血都在滚烫,若非开着金身,恐怕已经重伤了。
他看到杜冲脸上的皮肤都肿起了血泡,已经被严重烫伤。
但两人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开口说话都不行,因为在这尊熔炉内,体内的一切都仿佛被镇压了,这是宗师之神!
而如此霸道,欲要炼化众生的神,京城之内,唯有四大神捕之一的林坤,地榜第二十二,号称掌炼苍穹!
林风的炼铁手和他比起来,那真是如小孩子过家家。
林风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那是一道伟岸如魔神般的身影,赤发如火,目生双瞳,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林坤默默望着惨死的儿子,看着那支离破碎的尸体,久久无语,只是周围的温度在急速升高,每一口空气都变得滚烫如油。
他一头赤发无风自动,天地间的离火之气变得汹涌澎湃,仿佛感受到了君王的怒火。
诸葛武也曾以灵兵龟河图唤来天地离火以炼真魔,将孟婆直接烧瞎,当时的威力已经是不可思议。但诸葛武登临宗师感悟的并非离火之神,而是阵法,他那日是以卦阵驱动离火,而现在的林坤,才是真正以离火之神踏入宗师的强者。
一怒天地焚!
林坤的目光终于从儿子的尸体上移开了,他没有眼泪,或许对他而言,眼泪在流出眼眶之前,就已经被蒸发干净了。
林风今晚的行动,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这其中也有陛下的推波助澜,所以他放心的让林风带人去做了。
赵无极曾问李公公,问顾阳能不能活过这盘棋。
如果林坤在,他一定会说,不能。
但他错了,顾阳不仅活了下来,还打死了他最器重的儿子,若非他功参造化,借助一点冥冥之中的天人感应,察觉到自己的至亲血脉有危险,恐怕儿子死了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一步迟,便是生死之隔,阴阳永别,任他有千般手段,万般造化,却无法活死人,肉白骨。
林坤的目光落在顾阳身上,看着他身上流转的金光,眼中杀机沸腾。
“金刚不坏神功,你就是靠这个杀了风儿?”
顾阳没有回答,也无法开口。
这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拜托我才七品呀!
顾阳再狂,也知道自己和宗师的差距,九品到一品归根结底只是内力的积攒,是量变,而一品到宗师,才是真正的质变,如仙如魔。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卡在这一关,到死都无法突破。
“我不知道你和少林有什么关系,但你杀了风儿,就算你是少林方丈的弟子,本座也照杀不误!”
说罢林坤指向顾阳,道:“炼!”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地间的离火之气以顾阳为中心聚集旋转,赤红火焰喷涌而出,一时间炉吐真火,欲要烧掉顾阳的金身。
此时的顾阳就仿佛老君炉里的猴子,只是太上老君会故意放水,但林坤却不会。
只是片刻功夫,顾阳身上的金箔便开始软化,变成一滴滴金油落在地上,就仿佛一尊金人要被炼成金水。
顾阳的金身迅速被消耗,终于在一位宗师的含怒出手下,彻底破碎,金光隐去,露出顾阳的血肉之躯。
整个过程不过三个呼吸,小成的金刚不坏神功,便被破了。
金身刚破,林坤手掌一挥,汹涌的离火化成一张巨大的手掌,宛如神灵之手,自天而降,轰然落下。
这一击之下,顾阳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旁遭受池鱼之祸的杜冲,手指突然微微一动。
此时的杜冲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寸好地方,但他的目光却格外明亮,一种不屈的信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曾经他也是如今日这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死兄弟们,一个个倒在韩绝的剑下,那时的他冰冷而无力,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恐惧。
所以他后来整日酗酒,醉生梦死,何尝不是对自己内心羞愧的一种逃避?
无数个日夜,他在醉梦中都看到了那帮兄弟,他们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你在害怕什么?”
冲锋陷阵的杜冲,骁勇无敌的杜冲,火部战神的杜冲,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在怕韩绝的剑!
在逃避了许久后,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也怕死,所以他怕韩绝的剑。
但同时他也发现了另一种自己更怕的东西。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他怕死,但更怕苟且偷生。
在这个雨夜,当顾阳骂他是烂酒鬼,却又选择重新回来,帮他挡下那一刀时,他便把顾阳当兄弟了。
当顾阳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把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时,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兄弟。
有时候人确实很奇怪,明明相处很久,却只是普通朋友,有时候只是一个瞬间,便交托了生死。
“给——我——动!”
在宗师的威压禁锢下,杜冲一个半废之人,竟然神奇地喊出了声音,随后他青筋暴起,不,应该说是炸起,他的身上爆溅出无数血花,筋骨血肉疯狂蠕动,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诉说着不屈。
他杜冲,不想再看着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了,哪怕是死,他也不想!
这一刻,恐惧、逃避、愧疚、心酸、自责……这些常年积压在他心中的情绪,统统化成了一种。
不屈!
林坤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他惋惜道:“悟到了神?不屈之神,杜冲,你倒是个人才,只可惜你根基被毁,否则三年之内必成宗师。”
唯有神,能够对抗神!
杜冲能在他的威压下行动,这代表对方已经领悟了宗师最难的那一关。
只是,没什么用。
那只巨大的离火手掌继续落下,如摘星拿月的神灵,即便杜冲悟了神,又能如何,一个半废之人,也敢蝼蚁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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