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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是敲山震虎,也是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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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一方牢狱。

  牢狱的刑室内,火把爆出一个灯花,如今的洛阳令司马防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的色彩。

  可仅仅一瞬之间,这一抹色彩就变成了无限的凶戾之气。

  他森冷的对着曹嵩说道:“曹大鸿胪,你、我许久未见,竟不想今日你却成为了阶下囚!”

  蓬头垢面的曹嵩抬头看清楚来人。

  是司马防!

  莫名的心头竟是略显宽慰…

  “三年前,司马公担任尚书右丞时便举荐、提点孟德为洛阳北部尉。碍于身份,曹某一直没能登门致谢,想不到…今日却是在这里碰到了司马公!那索性…昔日之事,曹某这里谢过司马公了!”

  说着话,曹嵩向司马防拱手一拜!

  司马防“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他回忆起昔日里举荐曹操时的情景。

  那时的曹操刺杀张让,声东击西盗出了张让府邸的黑账,一定程度上,这保全了许多“党人”,算是为士人阵营立下大功!

  就连一贯自诩“清流”的月旦评都赠其评语——“治世能臣,乱世奸雄!”

  司马防举荐曹操不过是顺水推舟,替那些得以避祸的“党人”,还他一份恩情。

  只是…

  没想到,世事无常!

  新一轮“党人”的平反,竟是牵扯到了曹家!

  咳咳…

  轻咳一声。

  司马防张口道:“大鸿胪以前也做过司隶校尉,知道这刑讯的手段,若然曹家与宋家有所勾结,还望直言,免得伤了你、我间的情面。”

  “方才的审问,曹某已经说过了,近日,吾儿孟德已经致信宋府,与宋家决裂…我曹家与宋氏一族再无牵连!”

  曹嵩的话多了几分坚定。

  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日…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是几日前,儿子曹操胡闹似的退去宋家的礼箱,单方面的逼使两个家族彻底决裂!

  呵呵…

  现在想想,他曹嵩把儿子赶出家门,倒是多了几许讽刺的味道。

  “大鸿胪执迷不悟,就不要怪下官替陛下执法了!”

  司马防冷冷注视着曹嵩。

  “来人,杖二十!”

  面无表情的刑吏走过来,要拖曹嵩,曹嵩嫌恶的一甩手。“莫碰我!”

  他强忍着内心的耻辱、愤恨,慢慢俯身伏在地上…

  两边刑吏掀起他的袍子,举杖便向曹嵩臀腿上打落,曹嵩从小被曹腾收养,不说养尊处优,却也是头一次受这样的肉刑,只痛得额头汗珠滚滚。

  他牙齿紧紧的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终于,二十杖打了下来,曹嵩的身后一片血渍,可待得刑吏走开后,这位将近五旬的老者深深喘息,颤抖的支撑跪起,又艰难的站了起来,冷静的望着司马防,却是一言不发。

  “这二十杖,不过是请大鸿胪浅尝辄止,现在,能招了么?”

  “招什么?”

  “自然是招认你与隐强侯宋奇的那些勾当!”

  曹嵩淡笑:“怕是要让司马公失望了,我曹嵩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司马防一怔,眼眸微微眯起,他似乎有被曹嵩的气概感染。

  “踏踏…”

  他行至曹嵩的近前,弯下腰,嘴巴凑到了曹嵩的耳边。

  “陛下并没有提到过,那封令郎的回执…”

  极轻极细的声音传入曹嵩的耳畔,曹嵩的眼眸骤然睁大,而与司马防四目交汇间,他仿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沉吟了一下,曹嵩喃喃吟道:“总不至于是‘飞鸟尽’…”

  不等他把话讲完,司马防当即打断,他依旧是用极轻极细的语调回道:“‘飞鸟尽’有些过了,该是‘敲山震虎’,亦有些‘怀璧其罪’的味道!”

  “这些年…大鸿胪与曹大长秋贪墨的钱财,可能填补上几年军费的亏空了!”

  一番两人间悄声的对话过后。

  曹嵩的眼眸瞪得硕大…

  宋皇后,扶风宋家…

  原来,原来只是个引子罢了!

  陛下要做的是…是拔掉一系列的眼中钉。

  这其中,有士人一派;

  却也有他们宦官一派!

  粗重的喘气声自曹嵩的口中传出。

  司马防却是站起身来,故意提高声调:“大鸿胪既然不肯招,那就怪不得人心似铁,国法如炉,来人,吊起来,鞭刑伺候!”

  骤然,刑房内响起清脆的的鞭打声。

  沉云在天边翻涌,天色暗了下来,闷雷声隐隐传出!

  雨声潺潺,城北的一处宅子内。

  这是夏侯渊的府邸,区别于达官显贵都住在城南,为了掩人耳目,曹嵩特地把夏侯渊的府邸买在了城北,且是一处颇为偏僻的所在!

  鲜有人知的是,此间地底…还藏匿着不少这些年曹嵩与曹节贪墨所得!

  只是,这些…就连这府邸的主人夏侯渊都不知道!

  一盏孤灯下,曹操的妾室刘春愁容满面的拍着三岁多的曹昂,哄他睡觉。

  正妻丁蕙则与她的妹妹丁香,一道望着院落中,一棵大树下的夫君曹操、夏侯渊两人。

  一对丁家姐妹望向一对族兄弟,眼眸中却添得了许多彷徨与无措!

  谁能想到,一日之间,洛阳城的天就变了!

  曹家竟受到宋皇后巫蛊一案的牵连,就连族长曹嵩也被关押入牢狱里。

  值得庆幸的是…

  今日,丁蕙与刘春带着曹昂,来与夏侯渊的养女夏侯涓玩儿…这才躲过了一劫。

  此刻…雨夜中。

  曹操坐在树根,淅淅沥沥的雨滴不时的滴落,他抱着头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已经…我已经按着羽弟说的,退了宋家的礼箱,还回信一封,曹、宋两家决裂…为什么,陛下会看不到呢?”

  夏侯渊张开嘴,他想开口去宽慰大哥,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曹操的眼眸垂下,眼神尽显迷惘。

  “唉…”

  无奈的叹出口气…

  他突然发现,羽弟不在,他竟是遇事时,连个商量的人,连个帮他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了!

  无助、彷徨、绝望,总总的情绪让曹操像是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羽弟,羽弟…

  你若是晚走一日,那该多好?

  倒是丁蕙,她银牙咬着红唇,似是先犹豫了下!

  紧接着…还是拳头握紧,快步跑到曹操与夏侯渊的面前。

  “明日我回趟娘家,娘家人中也不乏一些汉吏,让他们分头去打听打听,看看爹在牢狱中怎么样?具体是审的什么?若是能用钱摆平…那丁家纵是倾家荡产,也必会救下爹!”

  丁蕙的语气坚决…

  说起来,她的娘家“丁氏”一族是沛国有名的商贾之家,曹操的母亲也是出身“丁氏”,可以说曹家与丁家几十年来是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此前,借助曹嵩的关系,再辅以万贯家财,丁家族子中倒是不乏入仕者!

  这种关头,曹嵩被关入大理寺,曹府中人尽数就地关押,也只能靠他们丁家了。

  当然,这有很大的风险…

  丁家或许会被牵连!

  “夫人…”

  曹操望向丁蕙,眼眸中充满了感激。

  丁香也快步走来,她提着饭食,可自打她步入这大树下时,整个人都被周遭冷峻的气氛包裹,她咬了咬牙张口道:“姐姐,姐夫,夫君…你们还是先用点饭吧!”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夏侯府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此刻的曹操已经是极度的敏感,或者说是杯弓蛇影!

  他惊呼一声。

  “谁?”

  却见一男子带着遮雨的斗笠,帷幕遮面,迈步而入!

  ——“孟德、妙才!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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