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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五章 敢请陛下部署新年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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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旬。

  秦始皇在章台宫大宴群臣。

  奉常胡母敬总司礼仪,事先宣布了各官署的宗旨‘辞旧迎新,天地正塑,当以大宴以贺’,其中无一句涉及皇帝诞辰,然则,百官都是通慧之人,对此是心照不宣,都知道中旬是什么日子。

  故开宴时,恭贺声是连绵不绝,分外响亮。

  大秦一切自有章程,宴会自不例外。

  胡母敬原定的大宴程式是:开宴雅乐之后,博士仆射周青臣带头进献颂辞,褒扬皇帝赫赫功德,而后再由三公九卿及领署大臣各颂贺岁文章,再后由皇帝颁赐岁赏。

  这次宴会的主旨十分明确。

  以贺岁为名,以颂扬皇帝功业为实,给皇帝过一次隆重的寿诞大典,满朝大臣,无一例外,都备好了各自的贺岁诗章。

  百官正襟危坐。

  这时。

  宏大的乐声突然响彻云霄。

  百官心神一凝,连忙起身相迎。

  只听得大殿外传来谒者的喊声“趋”,又见一队队郎中、陛楯郎组成的卫队随之开出,守在了殿下,由‘典客’安排的九名礼宾官,以‘胪传’的方式接力传呼,宣告着皇帝的驾临。

  当皇帝踏入大殿时。

  左右侍从都高举起旗帜,喊着‘警’,引领着大臣们按爵秩高低、分班次朝贺,等百官竟皆行礼结束,大臣们才得以重新在殿内各自的席位就坐。

  而这显然并未结束。

  内侍此时为他们献上了‘法酒’,百官再次起身叩首,继续按职爵高低,依次向皇帝敬酒,这也是所谓的‘上寿’,斟酒九巡之后,谒者终于喊出了‘罢酒’。

  寿宴的觐见之礼这才结束。

  在整个觐见过程,执法御史会不断在大臣中间巡视,如果发现有仪态举止不合礼节的,会被立刻‘请’出大殿,始皇诞辰之日,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请出去,是谁都会感到羞愧。

  而且这是轻君!

  没有大臣敢冒犯皇帝。

  因而整个过程,大臣无不战战兢兢,没人敢掉以轻心。

  在百官觐见之时,嬴政已坐到了高台之上,他心中很清楚,这次宴会为何会这么庄重、隆重、盛大,不过,虽心中一清二楚,但他却并没有穿礼服,依旧穿的寻常着装,好似只是一次普通宴会。

  他所穿的是袀玄。

  这是一种全黑色的深衣,符合秦朝尚水德、尚黑色的要求,而且式样简洁,这是始皇自己提出的要求,为的就是提高办公效率,不若穿着周朝的衮冕,实在不好理政。

  嬴政高坐其上。

  静静聆听着乐师的雅乐。

  而乐师演奏的无一不是贺寿之曲。

  望着下方脸上全是挂着笑容的百官,嬴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并不喜专门为自己的诞辰举行宴会,奉常胡母敬当时建议时,他就有所犹豫,后面更是特意叮嘱过,此次宴会实为岁首大宴群臣,与诞辰无关。

  百官显然并没有听进去。

  雅乐结束。

  正坐前方的胡母敬恭然起身,朝嬴政行了一礼,正欲高宣颂辞程式,然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嬴政却断然的摇了摇手,只见嬴政举着大爵离开了帝座,走下铺着厚厚红毡的白玉阶,过了丹墀(chi),站到群臣坐席前的中央地段。

  百官纷纷侧目。

  却是不知皇帝意欲何为?

  嬴政高高举起酒爵。

  朗声道:

  “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但朕之前就曾明言,此次宴会当为贺天地正塑,为贺天下民心舒畅,年节风习久远,辄遇正月,天下臣民莫不欢庆,这是天下人的盛日,岂能为朕一人专美?”

  说完。

  嬴政正色道:

  “我等君臣,遥贺边陲将士功业壮盛!”

  “我等君臣,遥贺郡县值事吏辛劳奉公!”

  “我等君臣,遥贺天下黔首生计康宁!”

  “我等君臣,共度新年岁首!”

  嬴政高举着酒爵,高声宣示着贺词。

  一贺一饮,四爵酒饮。

  闻言,朝臣们只感觉心中一热,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我等臣民,恭贺陛下寿过南山”。

  片刻之间。

  寿过南山的声浪就淹没了整个殿堂。

  良久,声浪才得以平息。

  前面起身的胡母敬见状,也是想乘势继续高宣进献颂辞,不过嬴政显然并没有这个想法,他继续摆了摆手,笑吟吟道:“寿过南山,朕倒是真想,然则,能吗?”

  “江河不舍昼夜,岁月不留白头。”

  “逝者如斯,虽圣贤不能常驻世间!唯其如此,我等君臣更要将该做的大事尽速做完,以功业之寿,垂于万世千秋!”

  说完。

  嬴政又痛饮了一杯,迈步回到了高坐、

  嬴政的激昂话语已消逝不见,但众人心神却久久震荡不已,群臣此时都静默不言了,连此等庆典场合最有可能响起的‘陛下万年’,竟也直接销声匿迹了。

  在这一刻。

  煌煌烛光之下,大臣们目光婆娑的望着始皇,他们眼中,正值壮年的皇帝,此时双鬓已有了几缕斑斑白发,素来伟岸的皇帝身躯,已渐显肩背句偻。

  “臣等,敢请陛下部署新年大政!”李斯率先打破了幽谷之静。

  闻言。

  百官纷纷附和。

  “臣等敢请陛下!”

  举殿一呼,势如山岳突起。

  “好!我等君臣过他一个开事年。”嬴政奋然大小,随即滔滔如江河直下,“大秦克定六国,一统天下,远非天下至大功业也!”

  “若论一统,夏商周三代也名为一统,并非秦能独耳,至大功业何在?再朕看来,便在盘整天下,在使华夏族群再造重生,以焕发勃勃生机。”

  “今我秦国,受命于天,一统华夏,今日殿中群臣,汇聚天下之士,诸位平心而论,华夏文明数千年,何以饱受匈奴诸胡之患?春秋之世不少诸侯几近沦为左衽。”

  “乃至战国,匈奴诸胡之患非但不能根除,反倒使其声势日重,压迫秦赵燕边地日日告急?何以闽粤南海诸族,称臣于华夏千余年,又做楚之属国数百年,非但没有融入华夏,反成东夷南夷之患,屡屡侵害楚齐,蹂躏中原?”

  “是天下诸侯无力吗?”

  “非也!”

  “根由何在?”

  “其实便在于内争!”

  “大秦眼下要做的便是凝聚华夏之力消弭外患,让南北两疆民众再也不会陷入到动荡杀伐之中,华夏积弊非朝夕能解,但大秦既秉承天命,自当奋力为华夏纾难。”

  “此外对国内无法、无天、无君、无国、无礼义廉耻之人,也当从重处罚,而今天下归一,若是有人胆敢跟逃亡的六国余孽沆瀣一气,大行复辟,朕也不怯于平定这场六国之战的延续!”

  “另外。”

  “今年当以战场之敌应对天下反秦势力,以明新政,以正国法,以镇复辟,若有作奸犯科,知法犯法者,必以雷霆万钧扫灭丑类,使其彻底身名俱裂!”

  嬴政之言滔滔不绝。

  百官竟皆躬身倾听,他们已明晰今年的大政方向。

  攘平匈奴和百越。

  对此,杨端和、羌瘣等人心中微动,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只不过陛下一直没言明,他们虽然心中急切,但也不敢真的上疏,而今听到陛下亲自道出,也不由喜笑颜看。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另一边。

  李斯则是目光微凝。

  以往朝廷的重心都在稳定上,而今陛下终于开始决定清扫内部窠臼了,而这显然非是易事,他为大秦丞相,却是要好好斟酌一二,至少陛下问及时,不能无言以对。

  同时。

  孔鲋、子襄等人则面色微变。

  他们自然听出了始皇的用意,但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他们不希望朝廷将精力放在治理上,因为一旦朝廷真开始重视起六地治理,他们在各地开设的私学,定然会被曝光。

  那可是株连三族的大罪!

  他们承受不起!

  孔鲋跟子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凝重和担忧,而这也愈发坚定了他们的想法。

  必须要扰乱秦廷注意。

  唯有如此。

  他们儒家才能在夹缝中求生!

  甚至是壮大!

  大殿空旷,嬴政的声音在殿内久久盘旋,又不知何时,嬴政已停下了开口,但百官依旧做侧耳恭听状,眼中露出沉思之色,显然都在心中思量大政之策。

  殿内烛火通明的照耀着。

  良久。

  周青臣高喊道:“陛下英明。”

  百官纷纷回过神来,也连忙恭声喊道:“陛下英明。”

  嬴政澹澹一笑,并未过多理睬。

  周青臣看了一眼四周,心中微动,恭维道:“陛下,臣有话说。”

  “好,说!”嬴政道。

  “启奏陛下。”周青臣声音清亮,大殿中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道:“秦政自有法度,对私斗内耗深恶痛绝,也自当制裁严厉,自乱法度就理应身败名裂。”

  “而臣闻数月前朝野多有议论,言秦政之种种弊端,更有甚者,妄以星象预言秦政之艰危,臣以为,这些丑类,竟皆是内争之徒,当严厉惩治,以儆效尤!”

  “往昔之日,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明圣,平定海内,驱除匈奴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以来,不及陛下威德也!”

  “臣愿替万民为陛下道谢。”

  “陛下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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