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窗口早已准备好饭菜了,但用餐的却只有武体会的参赛选手,因此显得有些空荡——考虑到有佛门弟子参赛,军校在离比武场最近的三食堂中特意开设了两个素食窗口。
几人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八人长桌刚好坐满。
左边从上到下坐的是宁清、陈舒、潇潇和张酸奶,还有一只白猫,打扮都很正常。
右边只有严苛绫是正常的。
此外一个清秀的道士,一个圆脸肤白的和尚,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金属面具的冷酷女子。
张酸奶浑身不自在,感觉对面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时不时还瞄一眼和她隔着两个人的宁清,完了又瞄向自己。哪怕是那个在大学食堂都要戴着面具、看不见脸也看不见眼睛的装逼犯,也明显在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浑身发痒,像有蚂蚁在爬。
尤其是就坐在她对面那个装逼犯。
“原来罗怀安是她……”
张酸奶早猜到那个装逼犯会在群里,但她一直以为那个装逼犯会是群里那几个一直没有冒泡的人的其中一个——那几人多半是军队的天才,很可能是和群主一个年级甚至比群主还要高几个年级的人,可能在现在这批群友入校的时候,他们早都毕业进军队了。
也可能是在她入群之前,群里根本没人讲话,因此那些人基本没有看群的习惯。
说不定软件都卸载了。
那沙凋道士之前就是这样,觉得这群无趣,一直是屏蔽状态,直到偶然换了下手机,登上来一看,哎哟竟然发现有个超级无敌可爱聪明的大美女在里面,这才开始水起了群。
实在是“罗怀安”这个名字迷惑性太强了。
张酸奶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能落了气度。
作为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她可以接受在陈舒面前丢面子,可以接受在其他沙凋群友面前丢面子,但不能接受在王庭垃圾面前丢面子。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陈舒当先开口,从对面开始:“这是“八块腹肌的美女”,叫严苛绫,两年前你们就见过了。
“这是众妙之门,玄贞师父。
“这是青灯古佛,同灯大师。
“这是“就叫罗怀安算了”,本名我也不知道,大家算是第一次看见她吧?”
众人都瞄向了那名女子,在整个群里,经常冒泡的人中,就属她和照夜清最神秘。
“罗施主,幸会。”
众妙之门率先点头致意。
罗怀安也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金属面具完全贴合她的面庞,一边眼睛是发着白光的一个圆洞,另一边是一条透出蓝光的长条竖缝,看不出她的表情,透出的声音也略有些变形:
“幸会。”
“阿弥陀佛,罗施主,幸会。”
“幸会。”
“罗师姐,幸会。”
“幸会。”
“罗兄,幸会。”
“谢谢你的月饼和粽子。”
张酸奶见他们一一打招呼,眼珠子转着,忽然有了一个很妙的想法——
利用剑宗和王庭的矛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到时候大家见她们都吵起来了,气氛剑拔弩张,自然就不会有吃瓜的心情了。
“原来是你!”
张酸奶直直的盯着罗怀安,沉声说道:“天天在外面违法犯罪的王庭装逼犯……你原来叫什么来着?取这个一听就是男人的名字,是怕我认出你来?”
“你高估你自己了。”罗怀安的面具透出一种科幻感、未来感,声音冰冷,“世界不围着你转,我并不在意一个剑宗的蠢货能否认出我来。”
“蠢货说谁?”
“你明明听清楚了。”
“蠢货说谁?”
“幼稚。”
“垃圾!”张酸奶皱起眉头,“你报武体会了没?”
“没有。”
“无胆鼠辈!”
“我不需要这个无聊的舞台来磨练自己,也不需要用它来证明自己,另外,我因为做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也不适合抛头露面。”
“人死了,嘴巴还是硬的。”
“我承认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只是因为你运气好,提前升了六阶而已。两年前我看过你的比试,当时的我至少有八成把握打赢你。”罗怀安声音冰冷,并补充了一句,“我与你们剑宗不同,我不擅说谎。”
“那你不行!我一直有十成把握打得过你!只是你躲得好!”
“常见的剑宗语气。”
“没有剑宗,能有你们?叛徒!”
“小丑。”
“垃圾。”
小姑娘怀里抱着桃子,一人一猫的脑袋小幅度的转动着,一下看向张酸奶,一下又看向罗怀安,作为蹭饭者的她们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们觉得有趣。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悄悄瞄着他们。
张酸奶则用旁光打量着众人反应,心道差不多了,自己再加把火,破坏掉愉悦的气氛,到时候谁还吃得下瓜?
“垃圾!你还有多久六阶?”
“今年内。”
“行!我等你六阶!”
“可!”
“你们王庭的嘴,比剑都硬。”
“小丑。”
“小丑说谁?”
“谁是小丑,有目共睹。”
“你说什么!?”
张酸奶顿时被气坏了,转移了半天的话题,竟然被她一把拉了回来,这怎么能行?
“彭!”
张酸奶一拍桌子:“你别逼我现在就揍你!”
“诶诶!”
陈舒实在忍不住,出声制止。
张酸奶眉头紧皱。
罗怀安则在他喊出“诶诶”两声时,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他。
只听陈舒无奈说道:“两位,停一下,我们能充分理解你们二位的宗门立场,但这毕竟是群友聚会,我们现在的第一身份是群友,大家还是和气为主……不要因为群主不在,就伤了和气。”
“切!”
两人暂时消停下来。
不过罗怀安沉默两秒,又吐出一句:
“继续做介绍吧。”
这时右边的人已经介绍完了,左边第一个便是宁清,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于是都看向了陈舒,以及他身边的宁清。
似乎等这刻已经很久了。
“照夜清。”
宁清澹澹的出声。
罗怀安起好带头作用,率先瞄了眼张酸奶。
随即在场众人中除了潇潇和桃子,眼神都变得奇妙起来,并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张酸奶。
张酸奶沉默了。
深深的沉默。
“呵……”
罗怀安继续起着带头作用,先笑了一声,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似乎都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张酸奶手捏成拳头。
陈舒怕她们再吵起来,连忙补充说:“她姓宁,宁静的宁,本名叫宁清。我本名陈舒,与她一起长大,这是她的亲妹妹,叫宁霁,还有这只猫,这次带过来蹭饭的……最后这个,张酸奶,就不用介绍了吧?”
“嗯。”
罗怀安嗯了一声:“照夜清的室友。”
张酸奶拳头捏得更紧了。
这时玄贞师父看向了宁清,他已能猜出宁清是哪个体系的修行者了,此时只感叹道:“照夜清施主,两年前我们还在这里见过,之后还听奶奶施主询问过你,当时却不知道,你隐藏得真是太深了……佩服佩服。”
宁清只点头嗯一声。
大家瞄了眼张酸奶。
张酸奶:……
同灯法师沉吟两秒,也出声道:“是啊,我作为佛门弟子,却全然没想到照夜清竟是你,惭愧惭愧。”
大家瞄了眼张酸奶。
张酸奶:……
果然!这群里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候的她竟然有些庆幸群主昏迷了、那沙凋无名也失踪了,不然嘲讽她的人还要多两个。
接着只听罗怀安出声说:“这很正常,要让我来猜,无论猜照夜清是谁,哪怕是将整个玉京的人猜个遍,我也想不到照夜清竟然就是青菜没谈恋爱的女朋友,被某人奉为女神,要在她面前保持形象,竭力隐瞒,不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在群里做过的那些蠢事的室友,哪曾想到,某人的一举一动一直被照夜清看在眼里。”
他妈的你还帮我回想!?
张酸奶拳头咯咯响。
体内神剑蠢蠢欲动。
灵力散溢,杀意蔓延。
身边的小姑娘和桃子听不懂,但大觉精彩。严苛绫则坐在另一边,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张酸奶深吸了两口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军校,不可以随意动武,并且要算起来,也是那个装逼犯的地盘,自己还得智取。
沉默两秒,她松开拳头,忽然问道:“刚才问你叫什么,你还没回答呢。”
众人闻言,又都看向了罗怀安。
罗怀安冷冷的盯着张酸奶:
“吴诶蔚!”
“喂?”张酸奶假装听不懂,“姓喂还是叫喂啊?”
“姓吴,口天吴,吴诶蔚。”
“噗!这什么鸡儿名字?”
“还行,和张酸奶差不多。”
张酸奶瞄了眼其他人的神情,沉声说:“王庭垃圾的嘴果然比剑还快。”
“剑宗小丑的脑子果然比耗子还小。”
张酸奶又捏起了拳头,决心不说话了。
“各位,去打饭吧。”陈舒咋舌,说,“咱们抛弃食不言的优良传统,边吃边聊。”
“好。”
众人全都起身。
潇潇也跟着姐夫姐姐起身。
几分钟后,大家重新坐下。
张酸奶看着吴诶蔚,很好奇她戴着面具怎么吃饭,但为了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她还是没有吭声——她知道以这群沙凋群友的性格,肯定是要问的。
果不其然,那道士率先开口。
“吴施主,你戴着面具如何吃饭?”
吴诶蔚没有说话,却给出了回答。
只见她什么也没动,脸上科幻的金属面罩便像活了过来,如水银一般流动,随后底下竟消失了小半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区域——只能看出她的皮肤很白,下巴尖而小巧,很漂亮的M唇形。
张酸奶忍不住了:“你平常在家吃饭也戴着面具吗?”
“不关你事。”
“洗澡也戴着?”
“睡觉也戴着?”
“这面具有什么用啊?”
“你是不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
“跟你说话呢!”
“生气?”
吴诶蔚用勺子舀起一勺炒饭,停在半空,转头看了她几秒,随即又看向旁边的宁清:“照夜清平常这么对你的时候你也会生气吗?”
张酸奶再次闭上嘴巴。
桌上几人都憋着笑,表情深深地伤害了她。
不多时,只听旁边玄贞师父问:“吴施主可去看了群主了?”
“去了,昨天。”
“曹辞为何袭击他?”
“本源。”
“果然如此……”
玄贞师父叹息了一声。
严苛绫终于找到机会,插了句话:“群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身在玉安观的玄贞师父还没回答,刚去看了群主吴诶蔚也没回答,倒是同灯法师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群主清醒之日,已经不久了。”
“怎么说?”玄贞师父问。
“该知晓时,自然知晓。”
“那不久大概是多久?”
“不太久。”
“大概什么时候醒?”
“醒时醒。”
几个群友都露出无语之色。
只有宁清、陈舒和张酸奶对此感到很有抵抗力,潇潇则抬着头,面无表情的瞄着同灯法师。
接着几人一边吃一边聊,从群主聊到曹辞,聊到普洛形势,又聊到武体会,气氛逐渐变得融洽,张酸奶也逐渐松懈了下来,开始美滋滋的吃起了鱼丸和炸鸡腿。
可就在这时,那沙凋道士突然蹦出一句:“对了,奶奶施主,你是何时知道照夜清就是你室友的呢?”
“咳!”
张酸奶差点被呛着。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抬起头时,只见除了宁清和陈舒,大家都正盯着她,眼中都闪着异样的光芒,甚至包括潇潇和桃子。
“闭嘴吧你!傻逼一个!”
玄贞师父缓缓扭头,和同灯法师对视一眼。
于是同灯法师摇了摇头,假装为她打抱不平:“青菜施主和照夜清施主好不地道,一直瞒着奶奶施主。”
“群主也知道。”严苛绫小声说,“但他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吴诶蔚一边低头用勺子拨着盘中米粒,一边说:“我更好奇的是,当她知道照夜清就是她的室友时,当时她的表情和心理活动,还有照夜清在过去两年中每天看她犯蠢时的感受。”
张酸奶真想提剑砍了她。
不对!是砍了他们!
早知道她就不该来这场聚会的!
正气愤时,却只听桌子另一头传来了室友的声音,清清澹澹:“虽然确实有些蠢,但其实也挺可爱的,挺有趣。”
张酸奶顿时一愣,连忙抠了抠耳朵——
我没听错吧?
清清特意帮我说话?
还夸我可爱?夸我有趣?
那一瞬间,张酸奶无比感动。
这场聚会果然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