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这是西游开篇的诗句,后面老君虽被称为开天辟地之祖,但最初破开鸿蒙,分定清浊,毫无疑问是盘古所为。
盘古乃创世之神。
但刚刚金刚所言,却恰恰牵扯到了创世的秘闻。
“灵族的‘始祖’,是最初的世界灵性,天地的异变并非污染,而是恢复到了世界之初的选择?”
“如果它所言不假,这个世界本是一个污秽严重的‘魔界’,却由于盘古的创世之举,令清气上扬,形成天界,浊气下沉,成为地府,人世则清浊平衡,才有了如今三界的格局,那确实并非世界本意……”
“但这并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何况真要如此,最初的世界灵性,又借由什么契机重新复苏?”
李彦并不完全相信金刚所言,倒不是这些器灵故意说谎来诓骗,而是它们指不定也被欺瞒。
开天辟地,创世之初,距离如今太过遥远了。
就拿玉帝、道祖和佛祖三位仙神巨头来说,佛门是后面所化,如来佛祖完全是小字辈,即便是玉皇大天尊,也是自幼修持,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成,也即是说,真正成为三界共主时,也是漫长的岁月之后了。
天地创生之初,就存于世间的,并且具备大法力的,恐怕唯有老君。
偏偏现在老君转世,根本无法确定此事的真伪……
李彦自然不会相信一面之词,认可对方就是所谓的正统,天地本该是这副模样。
当然,且不论创世传说,就目前的状况,天地元气的变化,器灵的纷纷苏醒,妖魔堂而皇之地取代神佛,披上袈裟,端坐庙宇,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展现出了,这位仍然在沉睡的“始祖之灵”,确实有着改天换地的无上伟力。
所以金刚自信而虔诚地向着“始祖之灵”祭拜,喃喃低语,述说着自己的心愿。
至于李彦的反应,它根本不关心。
灵霄之上,觐见始祖,便是灵族的朝圣之路。
就算原本意志还不坚定的器灵,只要见到这位的存在,也一定会坚信,未来属于它们!
“真想看看内部的构造啊!”
李彦却只想拿出手术刀,将这玩意解剖一番,瞧瞧到底是何等存在……
“在‘始祖之灵’苏醒前,进行手术,并非不可能!”
李彦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后,甚至开始具体构思。
他历练三世,穿梭诸界,即便所谓的敌人真是最初的世界灵性,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奇特的生命体罢了,谈不上什么敬畏。
具体到实力上,他的金丹大道所求的,一开始就是专注于自身修行,对于外界的环境具备着强大的适应性,清气也可,浊气也可,都能接受。
如此一来,根据目前的气息判断,只要金丹之道大成,李彦是有一定的把握,进行手术的。
当然,这仅仅是一方面的考量,更大的难度还在于灵族。
以金刚琢、八卦炉、七星剑为首的器灵们,居于兜率宫内,蛰伏的同时,何尝不是守护着这个关键的始祖之灵?
现在李彦可以通过天书三卷的特性,稳住这些器灵,一旦要解剖了它们始祖,那借口准备得再详细,器灵都会彻底暴动,到时候一片沉寂的天庭怕是要重新热闹了……
所以如何抵御住外部的冲击,避免手术受到打扰,也是必须考虑的事情,目前身边的伙伴,还远远不够。
“呼……”
说来话长,等到金刚从仇恨的情绪中缓缓抽离,再度拜了一拜,朝着李彦看来时,所见的也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注神情,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了解了始祖与盘古的恩怨后,再亲眼见识到灵族之于天地的正统地位,这位的行动力肯定更上一层楼!
李彦的行动力确实变强了,构思着计划,与金刚一同回归到灵霄宝殿。
对于这座昔日是三界至高之地,如今变得空阔的殿宇,金刚傲然地环抱双臂,昂起下巴:“玉帝又如何,终究是虚假的统治罢了!”
李彦没有询问玉帝的下路,转而看向西方:“沉睡于蟠桃园中的神仙,对于‘始祖’的状况可有了解?”
金刚笑道:“这点不必担心,除了王母有所察觉外,其他神仙都不知天地变化的真相,而王母便是知晓了,又岂敢声张?”
李彦问道:“那蟠桃树精的归属?”
金刚哼了声:“精怪有魂魄,便是盘古族所属,如何能成为我族?”
李彦微微点头。
当年蟠桃树精真身暴露,被王母娘娘收回时,不甘绝望的最后一句话,是要他们亲眼看看蟠桃树下是何物。
那个时候李彦还猜测过,是不是众神仙为了延续自己的不老之身,在树下埋了什么见不得人之物,现在则真相大白,蟠桃树下的,是整个蟠桃园蠢蠢欲动的灵性……
作为蟠桃树的精怪,自然最先察觉到了整座仙园是活的,而王母娘娘应该也是了然于心,故意纵容蟠桃树吸收众神仙气,用以抗衡器灵,进行着这种隐性的博弈。
如此一来,不比西游时期,道童坐骑下界为祸,回归后依旧是神佛身边的亲信,蟠桃树精是根本不愿回去的。
且不说这悲剧的一代无生老母,此时金刚还自信满满地道:“天庭之事,你不必操心,尽在我等掌控之中,那些仙神翻不起风浪来!”
李彦道:“地府也不必操心,我早有布置,冥票生灵,就是捏住了幽冥阴司的权柄,且不说地藏王菩萨难以回归,即便是回来了,幽冥教主之位也要退位让贤。”
金刚抚掌大赞:“甚好!甚好!”
李彦道:“因此三界局势,其实就决定于人界之中,宏愿界是否能将神佛限制到‘始祖’苏醒,真实的人间又是否会发生剧变,才是接下来较量的关键。”
金刚连连点头,又感到十分遗憾:“可惜我无法再度下界,否则有我相助,你当如虎添翼……”
它说这话时,是觉得自己很谦虚了。
当年下界的时候,正是西游路上,漫天神佛皆出,那猴子请了多少外援,结果一波又一波,法环之下不知套了多少兵器法宝,何等的威风八面!
如今生出灵性,可以直接大展神威,偏偏窝在兜率宫内不能下界,别提有多么难受了……
李彦知道时机成熟了,发问道:“你真的想要下界?”
金刚眼睛大亮:“当然!你愿意带我下去?”
李彦道:“凡事有利皆有弊,小心谨慎固然无大错,但往往也会错失良机,等到遗憾铸成,方才追悔莫及,我见过‘始祖’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如今的三界局势,灵族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只要‘始祖’没有真正苏醒,一切就还是未知之数,毕竟仙神并非全部陨落,只是沉眠,倘若那藏于暗处的斗战胜佛发难,是有逆转局势的可能性的。”
“因此要彻底镇压反对者,不可坐以待毙……”
金刚听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道:“说得好,我这便与你一同下界,将那猴子拿了,以保万无一失!”
“且慢!”
李彦抬了抬手:“我有两点要求,你若能满足,我会说服其他族灵,放开下界的限制。”
金刚催促:“说!说!”
李彦道:“首先,我在西海龙宫中,解救如意宝珠时,它是遍布污浊的,人界污秽深藏,不比天庭清静,你能否适应?”
金刚面色立变,以他的脾性,岂能受得了这般质疑:“你此言未免太过小觑于我,且看好了!”
话音落下,它化出原形,先是一个小小的圆环,然后无风而涨,瞬间变得硕大无朋,仿佛笼罩天宇,随即一股股澜流从四面八方吸纳过来,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恐怖空洞。
金刚琢不仅能套实物,更能吸纳元力,此时天兵天将又早已不在,任其嚣张霸道,鲸吞天界元力。
这一幕并非彰显威风,还展现出了强横的操控力。
天庭是污浊不显,但并非毫无污浊。
在当今的大环境下,完全是清灵之气的,唯有宏愿界内那虚假的彼岸,浊气则被化作九劫,排向了真正的世间,压制道佛后辈的修行,而天庭则由于清气过重,显得污浊极其澹薄,难以察觉。
但此刻金刚琢为了证明自身,却是将这些污秽抽取出来,化作黑色的烟霞,在周身盘绕了几圈后,又主动吸收进环内,最终喷吐出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得意非常:“盘古所分的清浊,又能奈我何!”
李彦细细观看,称赞道:“确实好能耐!”
金刚哈哈一笑,再度化作人形:“现在可下界了吧!”
李彦道:“还有第二点,你能接受自己的灵性离开金刚琢,附于其他器物之上么?”
金刚笑容凝固:“这是何意?”
李彦道:“就是在关键时刻,我要将你的灵性与金刚琢分离,布置一个局,引诱敌人出手,这样的凶险,你可愿承担?”
金刚沉默下去。
它的高傲与自信,完全是依托于金刚琢的强大上,倘若灵性换一个器物居所,哪怕是临时性质的,也接受不了。
不过它终究不愿意就此退缩,皱着眉头道:“一定要如此么?”
李彦道:“还有另一种法子,不过那需要用到八卦炉,它却是不愿下界的。”
金刚奇道:“八卦炉?笨拙得很,又无斗法之力,为何要用到它?”
李彦道:“你觉得,灵族目前最大的劣势是什么?”
金刚缓缓摇头。
李彦道:“是数目!三界众生,足有亿兆,皆是盘古开天辟地后所诞生的生灵,而灵族苏醒尚不足千年,固然有宝器根基,与之相比,依旧远远不及。”
“所以灵族所谋,至今仍是阴谋诡计,三界神佛仅仅沉睡,无法真正镇压,正是因为实力不够,被迫如此……”
金刚不得不承认:“这话有些道理,又与八卦炉何干呢?”
李彦道:“我需要八卦炉,炼制九转金丹……唤灵的九转金丹!”
金刚面色变了:“你要用丹药培养我族?”
李彦道:“为何不可?冥灵就是最好的例子,它是如意催化出来的,有着得天独厚的根基,来日能掌幽冥权柄,这样的族灵若是多了,何愁大事不成?”
虽然灵族是由器物所诞生的灵性,但后天为之,让金刚觉得十分别扭,连连摇头:“不好!不好!”
李彦道:“你的不喜,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意义,受到了侵犯,如果灵族可以被催化出来,就好似天然地低了一等……”
“但三界局势,不容许一己喜恶,要么你的灵性与宝器分离,布置凶险的局势,引出敌人,要么借用八卦炉之力,炼制九转金丹,唤醒大量族灵,前者消灭敌人,后者提升自己,无外乎这两种法子!”
“为了‘始祖’的复苏,应该有所牺牲!”
金刚将最后一句低声念叨了几遍,面容变得肃然:“是啊……我灵族岂能胆怯自私,为了‘始祖’的复苏,这根本不是牺牲,而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彦道:“好,两种法子,你选哪一种?”
金刚昂起了头,五指捏起:“我全都要!”
说着,两者已经回归兜率宫中,七星和八卦迎上,所见的就是面露决意的金刚,心头不禁有些怪异。
这到底是谁带谁去朝圣的,本该大受感触的应是那位才对,怎的变成金刚?
而接下来金刚一开口,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为了‘始祖’复苏的万无一失,八卦,你与我一同下界,共谋大事!”
整整商议了一日一夜,终于当李彦再度走出兜率宫,右手是金丝缠绕,无方变化,左手是老君至宝,护身之琢,腰间则悬挂着一柄宝剑,一袋宝囊。
剑是七星剑,囊内则藏有八卦炉。
要么都留,要么都走。
此番……
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