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等到前后脚抵达赌坊,公孙昭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看着神清气爽,一路好似闲庭信步的李彦,不由地道:“林二郎当真好本事!”
李彦对于公孙昭目前的武力值已经了然于心:“公孙判官根基扎实,气血强盛,也是从小打熬筋骨,苦练出来的吧?”
公孙昭摇头:“并非如此,我乃蓟州九宫县人,县边有一座二仙山,访仙学道之士众多,习武之风并不盛行,我打小只是练了些枪棒,后来入了皇城司,才得师父点拨,习得上乘武艺。”
李彦眉头扬起:“公孙判官中途习武,能有这份成就,天赋极高,不该浪费。”
公孙昭被他这般一激励,心头也燃起了对练武的热情,但想到公务繁忙,又轻轻叹了口气:“近来新帝登基,是多事之秋,等到朝野安定,想必能轻松一阵,我再苦练也不迟……”
李彦对此不发表意见。
公孙昭定了定神,看向赌坊,眼神重新专注起来:“先将金毛太岁、王管家与无忧洞之间的关系调查清楚,如果五名死者都与无忧洞有关,那我们就终于抓住凶手的马脚了!”
李彦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以这个年代好赌的社会风气,走到路边遇到一件小事,都能赌上一局,到了正规的赌坊,那就更能想象生意火爆。
这家赌场叫明月坊,三天前刚死过人,此时里面竟依旧是盈耳笙歌,笑语声喧,加上猜拳赌酒叫嚣,热闹到极点。
眼见两人走入,一个身着绿袍,面容冰冷,一个气宇轩昂,英武不凡,这般仪容气度的陌生客人,小厮立刻通知,由管事打扮的人快步迎上。
但到了面前,他看向公孙昭,瞳孔微微收缩,赶忙行礼:“不知公孙判官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公孙昭冷冷地道:“何必客套,本官来此必然是与查案有关,你们不会欢迎我的。”
管事暗暗叫苦,只能努力赔起笑容:“哪能呢?来者都是客,我们一定让公孙判官满意!”
李彦视线朝里面看去,发现此处地方宽广,有前中后三进与相连的厅堂,上千的客人在这样的大赌场都不觉得挤迫,便开口道:“若不想影响生意,速问速答便是。”
管事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那身绿袍上,想着怎么应付油盐不进的冷面判官,此时凝神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可是林神医当面?”
李彦听了这声称呼,再打量了一下管事,倒是有些印象:“神医之称不敢当,
上月你确实来医馆看病,我给你用了针,身体可好些了?”
管事就要拜下:“林神医针到病除,解我多年病痛,实在感激不尽!”
李彦将他扶住,管事依旧千恩万谢,态度立刻大变:“两位请进,我另开一间包厢!”
他在前面引路,很快穿过三座最大的赌堂,来到内间。
正如会仙楼后面的雅间,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地方,这明月坊也有意将普通客人和贵宾区分开来,包厢里无论是赌桌赌具,还是家具摆设,无不华丽讲究,更有美貌的荷官主持赌局,负责发牌。
当然现在这些就没了用武之地,荷官匆匆退下,婢女奉上香茶,管事来到面前道:“请公孙判官和林神医询问,但凡小的能说,一定告知。”
公孙昭察言观色,倒是看出这管事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点头道:“我们此来是为了金毛太岁和王管家的死因。”
管事微怔:“他们不是出意外了么,前几日就已经报给府衙,他们身边的亲随也带过去问话了……”
公孙昭道:“这两人有可能是遇害身亡,凶手为了不被追查,才会故意造成意外的假象。”
管事面色变了:“那凶手还会来我明月坊杀人?”
公孙昭道:“这点就无法确定了,如果贵坊内还有与无忧洞勾结的人,那还真的难说。”
管事不解:“怎么又与无忧洞产生了关系?”
公孙昭道:“同样的事故目前已经发生了五起,开封府衙并案调查,发现死者都与无忧洞有所联系,金毛太岁和王管家也不例外吧?”
他用的疑问句,但语气笃定,管事立刻回答道:“确实有类似的传言,得罪金毛太岁的人都被抛尸进了无忧洞,王管家则将清风楼的酒食供应给无忧洞。”
公孙昭想到七十二家正店的酒食,居然会被这些利欲熏心之人,供应给那万恶之地,让里面的贼子享用,眼中顿时厉芒闪烁。
李彦一直悠然品茶,此时才开口问道:“清风楼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与你们明月坊什么关系?”
管事道:“我们两家的背后是同一位东家,王管家曾经也当过清风楼的掌柜,后来才来赌坊主事……”
李彦又问:“方便透露一下你们的东家是谁么?”
管事露出恐惧之色,深深一躬:“回林神医的话,我……我不敢说!”
公孙昭微微眯起眼睛,这位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透露出了关键线索。
如果明月 坊和清风楼背后的东家,只是个六大行会里的富商,那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唯有真正的达官权贵,喜欢闷声发大财,才会掩人耳目。
他看了看管事,语气稍稍缓和:“我们不为难你,也会马上离开。”
管事如蒙大赦:“多谢公孙判官!多谢林神医!!”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有李彦大驾,这位一向不通人情的冷面判官,非得把这个翻个底朝天不可。
李彦却了解这位的脾气,两人走出明月坊,回头看向这夜幕下愈发显得热闹非凡赌坊,悠然道:“公孙判官看来是另有情报来源?”
公孙昭颔首:“瞒不过你,我想要查这件赌坊的东家,可以拜托皇城司之人。”
李彦顿时有了兴趣:“皇城司一向神秘,是不是京内大小事务,他们都了如指掌?”
公孙昭稍稍沉默,嘴角露出一丝苦意:“你此言完全是外人对于皇城司的印象……”
他握住腰间的宝剑,展示出来:“这柄紫金剑乃神宗御赐,传于师父,师父又在临终前将之交予我,望我能重振皇城司,结果八年前,我被调入开封府衙,皇城司其他精锐也纷纷调入六部各司,从那时起,皇城司就大不如前了。”
又是熟悉的自废臂膀,李彦摇摇头,转变话题:“如今五名死者与无忧洞的关系都已确定,对于凶手的动机,你怎么看?”
公孙昭分析道:“不外乎两点。”
“第一,凶手痛恨无忧洞,但无法深入洞内,就拿这些与无忧洞有联系的贼子下手。”
“第二,凶手就是无忧洞派出的,解决这些与无忧洞有联系的贼子,是为了毁灭某些证据?”
李彦道:“但这两点依旧无法解释,凶手为什么会在这段时间内急匆匆下手,还缺少关键的线索。”
公孙昭并不气馁,反倒精神振作:“无妨,这个思路是对的,死者有着如此重要的共同特征,就证明凶手不是简单的惩奸除恶,此人的所作所为肯定有着一个关键的目的。”
“我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等到真相大白时,势必能解释如今的种种疑点。”
“现在就怕凶手在我们查明真相的过程中,继续犯案……”
李彦微微点头,仰首看向天空的明月,然后抱拳行礼:“死的既然确定是与无忧洞勾结的坏人,我就不着急了,那就在这里分别吧,今日晚了,公孙判官也早早回去休息。”
公孙昭还礼,又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休息的,一 定要早早抓住犯人!”
李彦哈哈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公孙昭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却是立于原地,怔仲了起来。
片刻后,他收敛复杂的表情,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赶忙快步往开封府衙赶去。
进了府衙,果然其他屋内都已灭去灯火,只有他的屋子里烛火通明,麾下都在聚精会神地追寻线索。
丘仵作迎上来:“三郎,案子查得如何了?”
公孙昭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听到李彦对于那些与无忧洞勾结的恶贼态度,丘仵作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那些贼人就该死,不过林公子在开封府衙内却不这般说,反倒是激励大家的士气,私下里才实话实说,这般处事方式真是高明!”
公孙昭由衷地道:“跟他一起破案,确实倍感轻松。”
丘仵作笑笑。
公孙昭平日里一般都不太关注除嫌疑人外的其他人,此时却察觉到这位好友的失落,安慰起来:“他终究不是开封府衙的人,我们也不好屡屡打扰,主要查案还是要拜托你的。”
丘仵作轻咦一声,笑了起来:“真是近朱者赤,三郎现在开始照顾别人的感受了,我很开心啊!”
公孙昭愣了愣,抿起嘴唇,恢复冰冷冷的模样,回到自己的案桌前,又失神片刻,才埋头整理起案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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