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一片的接连破碎之声,伴随着天目邪剑长孙虹身死,他周身的碧玉玄阳宝镜也纷纷崩解破碎,灵气化散。非紫府境修士不可祭炼本命法宝,但筑基修士也有与之类似的血炼之术。以自身精血不断祭炼强化自身使用多年的法器,也可以更加如支臂使,变相增幅法器品阶威能。但是这种古老法术,使用起来无异于在不断催折自身根基甚至寿数,因此现在愿意修炼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了。也只有长孙虹这种道途已绝又疯狂追求斗法战力提升的人,才会做出这种选择。毕竟若是被人杀掉,也就无所谓寿元了,而劫掠来的灵物,也可以修复身体降低血炼之术的伤害。“呼呼。”此时此刻,张烈周身筋骨经脉都感到炙痛难忍,体内法力也已经不及全盛时期的四成。这还是他根基深厚,在消耗的同时神识法力本身也在不断恢复的结果。因为元十三盗,被孙静欣杀一人、被陆中行杀两人,被罗衍杀一人,被张烈一人七剑连诛八人。就算是根基深厚,就算是大道筑基,此时此刻,也已经达到极限。然而,张烈缓缓回过身形。果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就像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柄剑,虽然站立那里却丝毫没有生命的气息。黑袍,白色面具。与张烈目光对视片刻,这位元十三盗的首领伸出手,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显露出一张古雅清奇的面容,智慧,坚定,凶狠而沉着,仅仅只是看到这个人,就可以感受到此人的经历丰富不同凡俗。当然经历丰富,当然不同凡俗,能够指挥操纵元十三盗为祸多年,甚至连紫府修士亲自出手,追杀多年也未能铲除的盗魁,绝对是筑基修士当中的佼佼者。“在来到你面前之前,我接连卜了十三卦,卦卦都是大凶!也就是说我绝对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如果出现我就会死。”“但是不应该的……”“我六岁被发现灵根资质,七岁学道,四十九岁时已经是庆国最好的易术师。但是我发现没有人可以把这世间的一切变数算尽,于是我离开了那个门派,开始学习剑术。”“当外在的变数难以把握时,那就应选择强大自身。”说着,这名老者指了指已经死去的长孙虹。“这个人号称是天目邪剑,但是他在我面前没撑过十剑就败了。在我一百六十二岁时修学剑术小成,修为也晋升到筑基九层,虽然没有辅助灵物,但我推算过自身开辟紫府的机会至少有七层……可最后我却失败了。”有些志存高远的修士,在突破大境界之时,会主观选择不使用辅助灵物,这种突破成功的修士往往都根基坚厚,不仅神识法力强横、意志惊人,而且未来晋升更高境界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就如张烈晋升筑基,就如七煞道人啖食心魔开辟紫府,都是对道法本身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无需借助外物了。不过这样做有成功的,当然也就有失败的。就如眼前这位老者,对于自身的道法修为太过自负。如果他选择使用辅助灵物,现在应该已经是紫府修士。“冲击紫府失败后,会有长达六十年的神识虚弱期,需要慢慢调养,我先修易学再修剑术,消耗了太多时间,我没有足够的寿数再等六十年,就算寿元足够,六十年后我的精气神也会逐渐开始衰退,那个时候冲关成功的把握只会更低。”“如果是旁人可能就没有办法了,但是我选择远渡海外,拜在一位强大妖修门下,用十年时间为其做事得妖族精血传承,大益体魄,极大减少神识虚弱时间,而后我返回庆国组建十三元盗,磨砺道法,积累资源。”“我长于易学,因此神识远高常人。我精通剑术,长孙虹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获得海外大妖精血,体魄之强不逊色同阶炼体修士,因此我不明白,像这样的我,怎么会败给你,死在你的手上?”“……虽然我的卦象让我走,但我实在想不通,我实在想知道,你到底凭什么能够要我的命!”嗡!一口雕刻着大量易书阵纹的飞剑,伴随着轻微的震鸣出现在老者的身侧。张烈自身也是剑术高手,因此在对方出剑的那一瞬之间,他就敏锐感觉到,在自身与对方之间好似出现一片犹如星辰棋盘般的气机布局。星辰移换,天垣自主。料敌机先,剑势驭人。如果说长孙虹的剑术特点仅仅只是洞察无遗的话,那么眼前这位的剑术就更近乎未卜先知了。在这样的剑术面前,除非剑术境界高明过对方,否则一切机巧变化都是全然无用的,再加上对方获得大妖精血后的雄浑法力、蛮横体魄,也难怪当年曾经与七煞道人齐名的长孙虹,在他面前撑不过十剑。张烈原本就打算动用师尊七煞道人赐予的传承剑令,他虽然性喜争斗,剑分生死,但终究不是一味莽撞,如果没有传承剑令的话,追杀元十三盗到一定程度,他肯定也就退了。然而此时此刻,在身旁那一堆堆染血宝物面前,动用传承剑令却是值得。元十三盗每隔数年汇聚一次,接连血洗数家坊市后,才会销声匿迹,这样拎着脑袋做事,每次结束后一人至少要分個一到两万灵石,否则是没必要这样刀头舔血的。更何况像长孙虹,以及眼前之人这样的首脑,必然还要多分一些。换而言之,现在自己身旁放着的至少是二三十万块下品灵石。这是值得一名紫府境修士为此拼命搏杀的资源了,动用上一次传承剑令绝对是值得。张烈如此,他面前的那名老者也是一样,皆是被自身贪欲蒙蔽了道心,所以从古至今的易术师,往往都是主修易理,不修外道的,因为自身涉局越深,就越难以保持一颗清明道心。这,可能也就是对方会突破紫府失败的底层原因。但,这并不影响对方在筑基阶段的实力,被那宛如星辰棋局般的剑势覆盖笼罩,张烈只觉犹如层层囚笼枷锁罩身,不得自由!并且,这名老者不知在自身剑势当中加入了何种幻法。眼前那漫天攒射而至的剑气,疯狂牵动勾起着张烈体内的心魔,让他不断回想起此生种种:师尊七煞道人、尹逸飞,一直颇为照顾自己的大师姐厉曼梅,孔秀,以自己实验对象的赤眉老祖,王婉仪……如此种种,一时灵台搅扰,群魔乱舞,不复清明,失陷于星辰剑境!“停!停!停!定下心来!”在对手诡异剑境的牵引下,张烈在一瞬之间心魔滋长精神两分、身躯迟滞。一者疯狂想要按照自身原定计划,激发传承剑令,发动相当于七煞道人全力一击的七煞绝剑。一者在自身心魔的控制下,全力摧动着体内的全部残余法力,本能地要以自身之力作搏命一击。七煞剑诀本就是邪道剑路,以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处于极境状态下的情绪作为运转核心,引七情入剑,催发剑主的潜能。元盗首领的阅历虽多见识虽足,但他却终究没能在短时间内看穿七煞剑诀的精义。若是看穿精义,他应该会选择另外一种攻击方式,而不会选择主动激发对手的负面情绪。以至于当危险来临,张烈心中的心魔催激到极限时。他本能地一剑横扫攻出,却又同时牵动起身上携带着的传承剑令。护道神通这种远远比符宝都更加稀少罕见的存在,比之符宝的强大之处在于:它可以在传承者受到致命威胁时被动激发,而不像符宝一般必须交由修士主观操控。换而言之,一名元婴修士把自己护道神通附在灵物上,交给一个凡人,一旦有修士向这个凡人出手,灵物上的灵力就会被激发,突兀面对一名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就算是金丹真人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瞬间身死。不过要凝聚这种护道神通,需要道基坚厚者生出很强的心神触动。就算是尹天仇也是在自己孙儿出生的那一刻,心血来潮,生出了庇佑后人的触动,方才自损道基凝聚出一枚传承剑令。他选择交给张烈,为自己孙儿的未来再多加上一道保险。在整个通玄修界,仅仅是“道基坚厚”这四个字,就已经将绝大多数修士排除在外了,而其后的“心血来潮、心神触动”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基本上道基越坚厚的修士,越不会出现这种状态。因此,就连见识惊人的元十三盗首领,也没想到张烈身上会有护道神通,他只以为对方身上顶多有一件甚至两件符宝。事实上,以此人的底蕴积累之深厚,张烈就算身上携带着符宝,也很难有机会成功激发,就算成功激发,他也有很大的把握轻伤遁走。因此理性上判断,怎么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直到,张烈在心神被压制的情况下,人若恶虎般嘶吼一声,一剑斩出,并凭借七煞总诀出于同源的力量引动了传承剑令的发动。“去死。”恢宏强烈的七色剑气一斩而出,却随着张烈的心意凝成战虎虚影。“嗷!”巨大的战虎虚影突然暴现,张烈手中的剑光仿佛发出可以撕山裂海的狂烈怒啸。“这是什么?”眼前的景象就仿佛是战虎,猛然直接扑倒华丽的棋盘。张烈的剑意,传承剑令内七煞绝剑的力量,在这一刻完美的汇合为一,瞬间斩落在那名元盗首领的身上。因此刹那之间,完成瞬杀。如果是传承剑令内的力量被动激发的话,至少要消耗其中两道绝剑的力量,才能杀死这名元盗首领,而事实上,一旦察觉是护道神通,此人也不可能再轻易对张烈出手。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讲,真的是时也命也,他如果选择相信自己的占卜,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一旦出现了,他越是杀意强横倾尽全力,就越是在努力地把自己向死路上推。“这一劍,原来是該这样施展的!”紫府境的全力一击叠加自身的剑意,瞬间将那名元盗首领粉碎得血肉成灰,连他的法器飞剑与乾坤袋都全部毁掉。然而此时此刻张烈却顾不得心疼,只是在聚意凝神体悟刚刚那一剑的精绝神妙。想要將七煞总诀威力发挥到极致,就必须蓄养心魔,而张烈的心魔不强,这一次也是在敌人的剑意逼迫下,获得短暂强化。配合着传承剑令,让他一瞬感悟到师尊七煞道人的七煞绝剑威力。七煞道人哪怕晋升紫府境未久,也算是此境界中颇为强大的修士了,因此这一段体味感悟,对于张烈未来的道路前行,大有好处。归元山,碧云洞府。刚刚从闭关修炼中结束坐关的王婉仪,在听到她整个人脸色都瞬间苍白,这一刻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想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就化为遁光向外面遁走。然而刚刚来到洞府的前厅,王婉仪入目看到的却是一排排一箱箱被送入进来的灵石珍宝。“这是怎么回事……”玄衣女修有些发懵的注视着这些灵物,然后随着自身感觉牵引来到摆放更多灵石珍宝的卧室,看到了那个男人。“婉仪,你过来看看。”元十三盗劫掠数个坊市,所获的灵物总价值有几十万灵石之巨。但具体是多少,在砺锋山终究是由张烈说过的才算。正所谓劫他人的富济自己的贫,这种黑吃黑得来的意外之财,张烈拿起来可丝毫不会手软。见火云都统已然搂着自家府主,向锦床的方向行去,四周的侍女皆是低头抿嘴轻笑着离开。事实上别说她们,就算是张烈也有些惊叹于眼前王婉仪那因为受惊后有些苍白的脸色:“装得可真像,若不是自己心中早有提防,还真的当你是情深意重。”感应着双方体内法力互相牵引流转,有着警觉的张烈同样可以察覺到,王婉仪所修炼的诡秘功法又更精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