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质上来说,看一个人能不能够信任,还是要从人品入手,看他的个人能力。
这也是王贞英从自家哥哥那里得来的经验,这里要感谢王阿宁,给妹妹上了生动的一课。
你且看他,今天的事,如果换做王恭来办,又将如何?
不是别人是不是很强,而是他王恭自己就对自己缺乏信心,别人就算是没有从他手里夺权,事事让着他,只要是稍有忤逆,稍有不顺,他也不会容得下另一方。
因为知道自己不行,所以就更加不能容忍别人比他还行。
之前的王谧不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吗?
明明王谧才是屡战屡胜的大将军,从出身地位上来讲,也一点不比他王恭差。
即便是有这样的功劳加在身,王谧依然从容的应对王恭,还给足了他面子。
结果呢?
他不是一样三天两头的叫嚣,要把王谧给铲除了吗?
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就凭他,铲的了吗?
正是因为实力不济,王恭做事才经常没有定力,翻脸不认人是常有的事,相反,王谧就相当的有定力,这份定力,自然是来源于他的超强实力。
一个能力十足的人,必定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的人。
有实力,才有自信。
就是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控时局,你们这些人,不管是真心伴在我左右的,还是为了自身发展,不得已跟着我的,都无所谓。
你们这些人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我有足够的能力驾驭你们,于是,只要是王稚远承诺过的,他就有能力兑现。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王贞英才坦然的选择了他,并且只能对不起自己的亲哥哥了。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王恭若是脑子清楚的,就该知道,这件事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自己。
当然了,他的脑袋是不可能清醒的。
依着现在的局势来看,只要他能保证,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不再惹事,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陈归女她还真敢动手,之前是我疏忽了。”
宋轻音自觉失职,老实说,如果细究起来,其实这也不是她的问题,她是内廷舍人,本来就是王贞英女秘书一般的存在。
也是因为后宫现在主政的是女子,身边伺候笔墨的如果是男人又不方便,小太监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可头脑又跟不上,所以,才把她这位专门钻到故纸堆里的女博士给拉了过来。
这种负责王贞英日常起居,人身安全的事项,原本也不是宋轻音的职责范围。
但是,她还是很内疚,并且认为是自己考虑不周,才让王贞英陷入危险的。
要是她再警觉一些,要是她再聪明一点,或许今天的事情就可以避免。
更何况,在此之前,还是王贞英提醒她,要多多注意后宫的饮食,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动手脚。
也就是说,就连太后本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她,作为王贞英特别倚重的智囊,却对这样的情形毫无知觉。
“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能有今日,也怪我。”
“你当初就提醒我,要早早除掉她,是我优柔寡断了,今天若不是出了岔子,恐怕,就真的让她得逞了。”
“所以,我们必须赶快动手了!”
对于这件事,现在的王贞英和宋轻音也算是有了共识,这件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不然,哪一天行差踏错说不定就让那个女人办成了,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事不宜迟,这件事,交给王谧去办,王贞英最是放心不过。
以往,王贞英对他的忠心还有所怀疑,可是,过了今天,她也就彻底没有疑问了。
别的不说,在除掉陈归女这个隐患上,王谧一定会付出百倍的努力,因为,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王谧的利益都是共同的。
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地位,以便将来能够更加顺利的向前一步,这都是必要的铺垫。
想想看,如果陈归女还在,那么,到时候,王谧想要轻轻松松的从王贞英这里把那个什么传国玉玺拿到手里,可就不一定那么容易了。
至少,她会是一个极大的阻力,并且,还很有可能成功。
所以,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现在就只能让手上沾点血。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是她逼我的!”
“到时候,她可别怪我!”
王贞英呢喃了几句,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这也是宋轻音的心声。
她们这些人,从一开始都并不想下死手的,毕竟,都是女人,互相之间都是有一个同情心的。
更何况,为了让大家的日子好过,陈归女也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的,要不是她生出了儿子,现在的大晋朝廷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只要是她能够安安心心的当好她的陈娘娘,将来,未必不可以像王贞英一样一起迁到长安城去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王谧这样的人,他的上位路线又表示了,他不可能像刘裕那样,让前朝后宫血流成河的。
没有那个必要。
司马家也没什么人了,就算是现在想搞事都搞不起来,还指望将来?等到王谧一统中原,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们更是一点还手之力都不会有。
所以,对待司马家的这位遗孤,王谧也不会下狠手的。
毕竟,别人不知道,王谧自己却清清楚楚,那司马德宗,不只是小娃娃,他还是个傻娃娃。
他能做什么?
他能成什么事?
就算是摆在那里,也一点威胁都不会有。
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再去让自己的双手染血呢?况且,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很清楚,这种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有必要一定动杀手。
虽然大家都是打仗的出身,在战场上,谁的双手不是沾满了鲜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的手,都不干净。
但是,战场上的杀伐,无论如何惨烈,那都是正义的,只要你站在战场上,你所做的一切几乎就都是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宽宥的。
因为那是正义之举,那是为了生存。
战场上的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我不杀别人,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杀我吗?
但是,等到咱当了皇帝,那做事的方法就要有所改变了,尤其是铲除前朝小皇帝这种事,在岁月史书的时候,总是不那么光彩的。
算得上是欺负幼小,更何况,王贞英这边作为前朝的太后,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她相当愿意配合,并且给出了十足的诚意。
这样一来,王谧上位可以说是毫无阻力,平稳过渡,这个时候,别人对你仁至义尽,你要是还痛下杀手,那不就是落得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罪名吗?
王谧也没那么傻,白白的花费力气去攻击并没有什么威胁的目标,反而落得一个坏名声,这是何必呢?
于是,对于司马德宗的亲生母亲,王谧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只要王贞英操作的好,愿意留着她,王谧也没有什么意见。
留着就留着吧。
对于新的朝代来讲,她们这些前朝的贵族女眷,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失落的。
有几个老朋友作伴总也是好的。
结果呢?
现在还没等到王谧安排,陈归女就想把自己给安排了,那谁拦得住?
谁能够改变她的心思?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情况多么紧急?
你当琅琊王闲的没事干,还有时间来处理她的这些破事?
他插手这件事,纯粹是担心北伐的过程当中,后院起火,影响战果而已。
那么现在呢?
虽然王谧打算管,但是,请放心,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到时候,略施小计,你自己往上撞,那谁拦得住?
岂不是自寻死路?
另一边,京口。
北伐在即,各项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而现在的京口第一大将刘裕刘寄奴也丝毫都没有浪费时间。
趁着大战未开启的这个间歇,就在京口当地成了个亲。
女方和刘裕也算是门当户对,从目前的态势来看,甚至要比刘裕家好上那么一点点。
名叫臧爱亲,还比刘裕打上那么几岁,如今二十出头。
刘裕的父亲和臧爱亲的父亲,都曾经担任过郡功曹,可以说完全官职相同。
但是,看似相同也是有不同的。
一则是,臧爱亲的祖父曾经做过尚书郎,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官位,也是可以位列朝堂的了。
而刘裕这边,虽然号称是刘邦的后代,但是,自从曾祖那一辈就已经默默无闻了。
从没捞到一个显赫的官职。
从这个层面来讲,臧爱亲的出身还是要比刘裕好上一些的,毕竟,还有一个客观的条件无法改变,那就是,刘裕的父亲还早逝了,家族没有了支撑,就更显的势单力薄。
不过呢,现在形势变了,虽然家族的实力不够强大,但是,刘裕本人够强大。
身为北府的大将军,亲自统领一支部队,骁勇善战,男子气概杠杠的,对于臧爱亲来说也绝对算是个好选择。
毕竟,本来刘裕就是京口一霸,现在,民间的小霸王成了军队里的大将军,正经的是把自己的王霸之气用到了刀刃上。
臧家也是思来想去的,考虑了很多。
一方面,从家庭的教养上,刘裕是差了一点,毕竟,从小就没了父亲,亲妈也早早的就去世了,只有一个继母带着。
虽然萧文寿也是个得体的明事理的女人,但是,她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
能够把三个儿子都囫囵的拉扯大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能再苛求其他。
而且,在东晋这个特殊的时期,武将特别的受到歧视,虽然这种歧视是恨不应该的,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个风气,身处这个时代,你也只能顺应它。
就比如,王谧出生就在顶级世家琅琊王氏,那么,这个出生的行为就已经注定了他享有高贵的身份,在东晋的这块地盘上横着走的权力,即便是他本人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并不应该只因为自己的出身好,就凌驾于他人之上。
但这都是时代决定的,绝对不是王谧一个人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于是,细究起来,臧爱亲的家人也算是很有头脑,很理智了。
他们为爱女选择了刘裕这样一位夫婿,并没有只看重他的出身,名望,而是关注他的实际能力,这对于一个官宦家庭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事实也证明,这一步他们走对了。
刘裕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虽然在战场上争强好胜,从来也不让人,但是,对女人,却也不会使用暴力,横加干涉。
甚至,还颇有几分柔情蜜意的架势。
自从成婚,天天都在军营里打转的刘大将军也终于转变了画风,日日都要回家居住。
他也早就和阿迈他们打好招呼了,队伍里的兄弟们也理解。
早该如此了吗。
我们刘大将军战功赫赫,人也是生的龙睛凤骨一表人才的样子,早就该有个女人陪伴左右了。
英雄配美人,古来有之。
更何况,现在何迈他们也赶到了京口汇合,这厮把家眷全都从庐江接了过来,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只剩下刘裕这个光杆司令,也确实是见着心酸。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成家也确实是该提上议事日程的一件大事。
这一日傍晚,刘裕完成了一天的操练,终于是带着一身臭汗的回到了家里。
现在的刘大将军和以往也不同了,不必一家几口人都挤在几间小平房里,有了正经的宅院,高大气派。
也正是看到了刘将军的财力,臧家才更加放心的把女儿许配给他。
至于那个什么身份地位,那些都是虚的。
只有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
才是实在的。
刘裕进门,臧爱亲第一个迎上来,自从他们成婚之后,萧文寿就带着两个还没成年的弟弟分开居住了。
虽然还在同一个宅院当中,但是,人家小夫妻是刚刚成婚,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当然是不愿意受到打扰的。
刘裕解下了铠甲,臧爱亲熟练的接过来,该挂起来的,都挂起来,那些细软的部分都细细的叠好。
家有贤妻不过如此!
这一幕让刘裕感慨万千,抛开略有些粗狂的外貌,其实他是个很实际的人。
一直以来,他想要找到的人生伴侣就是这样的女人。
(本章完)